惊叫声中,苏皖的一角裙裾擦着他指尖已经坠了下去。
    冬日临江的楼台上,风声呼啸,让她的尖叫声听起来都显得飘渺,火红衣裙急速坠落,在视线里迅速褪色。
    最后,噗通一声闷响,没入楼下滚滚江流之中。
    水花都没有激起几朵,转瞬已经被江水吞没,完全没了踪迹。
    苏霖的手指还保持着一个拉拽的动作探在窗外,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灰白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空洞盯着下房滚滚而过的流水。
    旁边罗予琯也是错愕不已的看着这一幕,还不及惊呼就已经蓦然双手捂住嘴巴,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瞪着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若不是苏霖出手阻止,那么现在被人抛入江中尸骨无存的就是她了!
    这样急的水流,这样寒冷的天气,想都不用想,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怕的出来一身冷汗,罗予琯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双手连忙攀住旁边的窗框。
    苏霖被这里的动静惊到,这次猛地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他的神色惊惧中又带了几分古怪,茫然的移回视线,目光却是在这屋子里乱飘,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点,只是间或惶恐的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
    方才是他失手推了苏皖下去的!
    那一推一拉之间的感觉分完明显。
    所以——
    是他,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入激流之中丧命的!
    “世子——”跟他过来的侍卫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焦急道,“属下这就带人去找!”
    “快去!”苏霖猛地一惊,脱口道。
    那侍卫转身欲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涩着嗓子喝道:“站住!”
    几人回头。
    苏霖干吞了口唾沫,脑中一直不住回旋的都是方才苏皖从他手下坠江的情形,只觉的心乱如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打起精神,目光一厉扫向那几个侍卫,问道,“郡主方才是怎么坠楼的?”
    侍卫们一愣,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他不赶紧想着救人,还有心思问这个?
    不过想来也是,这样的天气里,苏皖又通水性,掉下去就必死无疑。
    侍卫们在他幽暗的目光逼视之下冷汗已经爬了满脸,最后还是那侍卫头领最快镇定下来,垂下眼睛正色道:“郡主是在临窗赏景的时候不慎失足!”
    听了这话,苏霖的心里才又稍稍安定了几分,心不在焉的一挥手道:“去吧!”
    侍卫们如蒙大赦,赶紧下楼去了。
    苏霖自己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听着身后呼啸而起的冷风和滚滚而过水声,越发就觉得心神不宁。
    他抬手去取桌上茶盏,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他杀了苏皖!
    他亲手将自己唯一的地亲妹妹推到了渥漓江中!
    最可怕——
    现在的苏皖还是皇帝御赐的漠北五皇子妃!
    苏霖的心神不宁,连着灌了自己两杯茶才稍稍冷静了几分,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是瞧见缩在那床沿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罗予琯。
    罗予琯的神情畏惧,眼泪早就流了满脸,满是戒备的看着他。
    苏霖突然就又头疼了起来——
    这个女人,也是个麻烦!
    难道真的要如苏皖预先设计的那样,安排她也“意外失足”吗?
    苏霖眼波连闪,心中在飞快的权衡利弊。
    罗予琯又不是凡事不懂的普通女子,见状已经隐约能够猜到他此时心思。
    “苏世子!”她扑过去,死死抱住苏霖的大腿,恳求道,“苏郡主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惹恼了她,我也不是有心想要害死她的。你相信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许是惊惧过度也许是求生心切,她死命的抱着苏霖的腿不松手。
    苏霖弯身想要将她拉开,这样近距离接触之下,明显能够感觉到女子身上某个柔软的部位若有似无的靠在他身上,哪怕是隔了几层衣物,那种感觉竟然莫名鲜明又叫人悸动不已。
    苏霖的动作愣在半途,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目光移过去,再看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更是觉得喉间干涩,体内一团灼热的火气迅速蹿起。
    这个时候,他怎么就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羞恼之余,苏霖忙是用力的甩甩头,想要把这种不合时宜的心绪压下,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于事无补。
    “世子,真的不是我想要害苏郡主的,你相信我!”罗予琯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撒手。
    隔着衣物也隐约有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度透过来。
    “起来!”苏霖强自抑制自己的情绪,弯身去扶她,因为刻意的克制,声音带了明显僵硬的不自在。
    罗予琯双手搀扶着她的手臂,撑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一张苍白俏丽的脸孔染了室内烛火的光亮而越发显的楚楚动人,局促不安的唤了声:“苏世子!”
    苏霖的喉结抖动,勉强调开了思绪往旁边别过眼去,转身去将身后敞开的半扇窗子合上。
    冷风骤停,那一瞬间体内蕴藏涌动的那股莫名的火气就仿佛是在瞬间攀升到了极致。
    这屋子里的茶点全都被苏皖动了手脚,原是为着褚浔阳准备的,这一点罗予琯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为了保命,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咬牙上前又倒了杯水递给苏霖,声音细弱道,“刚刚多谢世子出手相救!”
    眉眼低垂,颈边无意间展露在外的一下片皮肤细腻如瓷。
    苏霖缓缓抬手去接那杯盏,同时却是心猿意马,视线一直落在别处,神思恍惚间手指就触到杯中茶水。
    “当心!”罗予琯低呼一声,连忙掏出帕子,握了他的手指细细的擦,尾指似是无意的在他掌心轻轻一扫。
    酥酥痒痒的触感瞬时沿着血脉涌便全身,苏霖浑身的肌肉一紧,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指,用力一带将她拽入怀中。
    罗予琯低垂了眉眼,靠在他胸前,羞涩的垂眸不语,含羞带怯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妩媚勾人的姿态。
    苏霖抬手我揽她腰肢,她也不过欲拒还迎的嘤咛一声。
    这一点细弱的回应顿时便将苏霖唯一仅剩的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再也顾不得考虑别的,将她打横一抱,压到了里面的牙床上。
    楼下的江岸上北风猎猎,寒气直扫入骨髓。
    一众侍卫往来奔走,四下观望着却寻不到该是从何处入手,找了半天无果,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给苏霖回禀消息,上得楼来却听那屋子里娇喘呢喃的一片温声细语,于是赶紧蹑手蹑脚的退出去,继续沿江搜寻苏皖的下落。
    ------题外话------
    嗯,苏皖投怀送抱木有成功掉水里了,然后作为补偿……她哥啃了罗三小姐了,还是婚外情哟~
    话说那些嚷嚷着要激情的,这样算么→_→
    ☆、第099章 是我的奴才就要守我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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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的路上,褚琪炎一直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这是第一次褚浔阳公然主动出手算计他。
    虽然立场天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隐隐带了几分不快。
    外面李林随在马车旁边跟了一段路,待到车驾离开临江一条街,进了内城的主街区他便自外面敲了敲窗子,禀报道:“世子,属下有事先行离开片刻。”
    “嗯!”马车里,褚琪炎低低的应了声,似是没什么精神。
    李林打马往路旁退了两步,招呼了随行的一个心腹侍卫张祥嘱咐道:“直接送世子回府,路上不要横生枝节,知道吗?”
    “是,属下一定护送世子安全回府!”那侍卫连忙应下。
    李林挥挥手,目送马车走的远了,方才打马往城东柳林街的方向疾行而去。
    褚琪炎回到王府已经是入夜三更,管家开了门,他也没有下车直接进了而道远门才停。
    “世子怎么才回来?晚膳过后王爷还叫人寻您来着,您看这——”管家一面吩咐了下头的人将马车送回去,一面为难的试着开口。
    褚琪炎的面色不善,冷然之中又似是显出些微明显的怒意来,脸色也有些微红而不自然。
    褚琪炎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就径自往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去,一边道:“今天太晚了,父王应该也歇了,有事明日一早再说吧!”
    说着又对随行的侍卫摆摆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众人应声退下。
    只有张祥一人跟着他回了院子。
    “世子!”主子没回,院子里的一众下人仆妇也都不敢去睡,见他回来,两名院子里守夜的丫头连忙上前行礼。
    褚琪炎的眉头一皱,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避了几分,冷着脸道,“全都下去,今晚院子里也不用留人值夜了!”
    在这府里,并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
    张祥回身打发了所有的下人离开,目送褚琪炎进了见房,眼睛闪了闪,也跟着转身出了院子。
    褚琪炎反手关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那掺了药的茶他并没有喝多少,但到底也是受了影响,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天气森寒来不觉得怎样,这会儿进了屋子,被火盆的一烘,心里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浮躁之意就又不觉慢慢的攀爬上来,让他越发觉得心烦气躁起来。
    他走过去,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前。
    外面冷风拂面,他闭了眼,竭力的想要让自己去考虑一些正事来把那股躁意压下,可是莫名的,就是控制不住发散的思维。
    眼前各种画面交替,一会儿满眼乱飞着苏皖且哭且笑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儿又是他自夜幕下的江边挥手,蓦然撞见那扇窗子后面有人错愕不定俯视下来的眸光。
    黑暗中,有人相依相偎,相拥而立,那画面不缠绵,但是落在眼里却是分外细腻熨帖。
    他负手而立,狠狠的掐着掌心,想要将这恼人的画面掐断。
    身后火盆里燃起的光影灼灼,烘烤着脊背,忽而又会觉得之前后肩那里被人靠的地方,似是沾染了女子绵软的体温又贴了上来。
    他烦躁的抬手去拂,入手虚空,心里就又越发更添了几分暴躁烦闷。
    想想之前苏皖的那副嘴脸,再想着当时褚浔阳就躲在二楼的雅间里听着看着,他便又觉得之前身上被人碰过的地方都脏的难受。
    心烦意乱之余,再也不能在这书房里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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