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又对谢韶拱手抱拳,谢韶也热情的回应,说道:“好久不见,妹夫别来无恙。”
    “自是无恙,兄长在户部可好?”
    谢韶嘿嘿一笑,这两年他在户部混的风生水起,其实也和这妹夫脱不开干系,谢韶从前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成了沈家大郎的大舅子,沈家大郎是什么人,在他们小一辈的贵公子圈儿里,那是神级别的人物,连中三元的天才,而这个天才,如今竟然成了他货真价实的妹夫,不得不说,如果他谢韶算是有那么一点小运气,那他的妹子谢嫮就是有惊天动地大运气的。
    尽管如今定国公府被降了等,不过,大郎沈翕却是入了兵部,颇有挑起大梁,独当一面的趋势,若是今后定国公故去,那这定国公的头衔,妥妥的就是沈翕所有啦,到时候他的妹子妻凭夫贵,竟然能一下子坐上那国公夫人的位置。
    脑中这番想念,让谢韶着实开心了一把。
    沈翕一路和谢靳回着话,一路将他们带去了沧澜苑,谢嫮正在招呼云氏她们,云氏和谢莘一早就已经等不及来了沈家,就被带到了沧澜苑中,她们自不惯在主院与人虚与委蛇,在沧澜苑中,虽说只有几桌人,不过却也乐得自在。
    听着伶人在旁吹奏笛子,声音悠扬而焕发,互相间吃吃东西说说话,别样的悠哉。
    谢嫮见到谢靳和谢韶,便赶忙上前行礼,谢莘也出列行了礼,将傅双领入了席面,谢靳亲自把谢嫮扶了起来,说道:
    “辛苦我儿了。”
    谢嫮甜甜一笑,便叫乳母将康宁抱了过来,谢靳跃跃欲试,将康宁抱到了手里,这时的康宁早就上了奶色,不再是刚生出来时那般红皮揪脑了,已经越发白皙丰润,眼睛完全睁开之后,竟然是谢嫮颇为相似的,只不过其他地方却是像足了沈翕。
    谢靳抱着孩子竟然就不愿意放开了,云氏见他笨手笨脚的,脸上却难掩喜色,也是高兴地,可回头一看媳妇儿那有些哀戚的脸,云氏又不忍心了。
    她这个媳妇哪儿哪儿都好,会做事,会说话,上得了台面,对他二老也是相当孝顺,就是在这陈腐观念上很是要不得,自从她生了个姑娘,总是觉得旁的人不喜欢她的姑娘,只喜欢小子。
    先前谢靳抱着康宁的样子定然又让她误会了,云氏只觉得一阵头疼。
    谢韶也跟着抱了一会儿小康宁,坐回傅双身旁之时,见妻子双目泛红,不禁凑近她,小声的问道:
    “怎么了?”
    傅双被丈夫这么一问,眼里的泪水竟然就那样多了起来,吓的谢韶不敢再说什么,傅双咬着唇,对谢韶做了个福,说道:
    “都是妾身没用,没能替夫君生下麟儿,妾身难辞其咎。”
    谢韶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竟是有些疲累,傅双见他这样,原本不想在这里和他说太多,可是不知怎的,脑中就想起了他那日碰的通房来,饮了一口茶,傅双突然对谢韶说道:
    “上回伺候夫君的阿梅,也该是时候抬成姨娘了。夫君想什么时候抬?”
    “……”谢韶有些气恼的看着傅双,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用茶杯掩着唇,愤然说道:
    “你就抓着这件事不放了,是吗?”
    谢韶从小受云氏的熏陶,知道他这事儿做的也不地道,可是谁又能说这一切不是被逼的呢?妻子成天口是心非,成天的试探他的忠心,是个男人都想回家之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她呢?总是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把女人推到他的身边,然后看他拒绝,他拒绝了,她就心情大好,他若是对那些女子假以辞色,纵然没有真的碰她们,她都会心情糟糕,以至于说话冷嘲热讽,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和她的感情真的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干脆赌气般,急吼吼的对傅双说道:
    “你是主母,什么时候抬她,你看着办好了。”
    傅双瞪大了双眼,看着谢韶,终于是忍住了泪水,低下头去,不让谢韶看见她的神情,咬唇说道:
    “妾身……知道了。妾身回去便拟定时日,将阿梅抬做夫君的姨娘。”
    “……”
    谢韶心里烦闷,便没有说话,干脆站起来去到谢靳那里,抱过了谢嫮的孩子,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去了。
    谢靳和谢韶只是来看看孩子,并不在此入宴,沈翕留着给孩子换过了尿布之后,才又带着谢靳和谢韶去了主院。
    沈翕再次回到书房之中,室内茶香一片,大皇子和二皇子坐在上首,沈烨伺候在旁,尽心尽力的解说着这杯中茶水的种类和味道,大皇子倒是听得饶有兴趣,不过,向来野性的二皇子却实在对这些江南文士的酸言不感兴趣,便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傅清流说着话。
    沈翕入内之后,傅清流便眼前一亮,沈翕来到他们之间,二皇子亦来了兴致,对沈翕说道:
    “沈郎去了哪里,傅小郎正与我说着你们几年前在兖州做的事情,你来与我说说仔细,到底是怎么让兖州太守自动认罪的?”
    傅清流立刻就给沈翕让了个位置出来,沈翕便就顺势坐了下来,二皇子封暨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大皇子封瑜,只见大皇子正专心致志的和沈烨聊着茶道,似乎并没有主意他们这里。
    “前不久我听说东海边的海寇十分猖狂,兵部进来是要对东海用兵了吧。说到海军,我主推王青,他当年是施华海军里的副将,立过不少功绩,是个能人。”
    二皇子突然就开口和沈翕聊起了兵部的事情,这下大皇子可就再也装不住,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了,因为谁都知道,兵部是大皇子封瑜心里永远的痛,上回他自请入兵部的事情,朝中大部分官员都知道,而皇上也拒绝了他,也是大伙儿都知道的,在兵部的事情上,大皇子可真就不如二皇子了,二皇子的外祖是将军,他生下来就能得到外祖的支持,随外祖出关战场上立功。
    不过,大皇子进不了兵部,并不代他不想进兵部,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兵部的事情,而东海海寇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沿海官员已经早有奏报上了朝廷,只不过,这件事还在内阁商议,并没有什么示下,如今二皇子既然主动提出来,难道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沈翕喝了口茶,看了看气定神闲的二皇子,又看了看颇有兴趣的大皇子,这才笑着说道:
    “二皇子太瞧得起沈某了,我不过是兵部一个小小司务,这等机密之事,如何会轮到我知道呢?二皇子这是问错人了吧。”
    封暨似乎早就猜到沈翕会这么说,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沈翕如今的身份,与他说这个不过是想多些话题罢了。
    若说从前他是想把沈翕这帮人收入旗下,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被大皇兄收揽了去,可是自从皇上召见沈翕之后,破天荒将他派去了兵部,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之所以会把沈翕送去兵部,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要不然如何会让一个新科状元之才的人去兵部呢。
    就是因为皇上的这份在意,让封暨觉得必须要把沈翕揽入羽翼之下,今后若是皇上有什么安排的话,他也好早作准备。
    不过,和他打一样主意的人还有一个在这里。
    他能想到的事情,大皇子又如何会想不到,因此才有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发生。
    ☆、第138章
    虽说今日借着沈翕嫡子满月酒的机会,大皇子和二皇子登门,不过,毕竟这是定国公府,说话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儿后,外头便有管事来喊客人们入席。
    傅清流跟在沈翕后头,恭送大皇子和二皇子出门之后,才拉着沈翕在最后说道:
    “今儿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这是全抛开一切,说什么也要招揽你的意思吗?”
    沈翕摸着拇指上的扳指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想太多了。”
    傅清流却不能冷静,说道:“我怎么能不想太多呢。他们都亲自逼上门了,苏三郎最近也被二皇子逼得有些怕了,他那个姐姐成天的跟他哭诉,我怕那小子快要撑不住了啊。”
    沈翕垂眸想了想,然后又看了一眼傅清流,然后才淡定自若的说道:
    “也是我这两年太急进了。把你们全都推上了风口浪尖,不过,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长了,从前我手里没那么大的把握,如今把握是大了些了,所以,应该不会太长时间……”
    沈翕的话让傅清流有些讶异,问道:“什么把握?”眼珠子一转,傅清流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惊讶的说道:“你是说,洛相那里……有门路了?”
    傅清流知道沈翕这些年来一直在接近他的外祖,曾经的宰相洛勤章,世人只知道洛相是个胸有丘壑,经天纬地之才的传奇,虽然他隐退,不过,在朝廷中的影响却依旧震慑,曾经的得意门生,如今全都已经是一等朝臣,洛相是朝中半数高官的恩师,只要说一句话,便能抵得上旁人说一万句。
    他们都知道沈翕在定国公府并不受宠,虽说他名义上挂着定国公沈烨嫡长子的名号,不过,他与定国公之间却有着旁人猜不透的仇恨,傅清流他们曾私下猜测过,想来定然是与沈翕的母亲洛氏有关系,洛氏去世之时,不过年仅三十余岁,还很年轻,也许她的死有蹊跷,是促成他们父子刀剑相向的根源。
    而定国公沈烨也确实是从来没有对沈翕好过,他们身为沈翕的好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对沈翕小时候的遭遇与境况还是相当了解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同情沈翕,可后来与他相处之后才知道,这小子的本事绝对比他看起来要大的多,下手狠,胆子大,脑子又好,谋略过人,当年沈翕提出让他们与他一起反了定国公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好玩儿,觉得想替兄弟出口恶气,讲一讲兄弟情义什么的,不过后来,他们就知道,沈翕在对付沈烨这方面,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闹开玩笑,他是真刀真枪的在和沈烨斗法,而近年来,沈烨在沈翕手中吃的亏他们都看在眼里,而沈烨多次派人刺杀沈翕他们也都知道,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跟着沈翕反沈烨。
    在和沈翕接触的过程中,他们知道了沈翕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他似乎对所有朝臣的来历全都了如指掌,每一位的品行性格也是了然于胸,他手里似乎有着一张特别特别大的情报网,哪怕是内阁之时,只要他想知道,他就有本事,有途径去知道。
    一开始他们还纳闷沈翕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当年洛相离开京城之时,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唯独留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般的情报网给沈翕,这个时候,他们才惊觉,原来他们一直力挺的兄弟,并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就算他的父亲刀剑相向,可他还有一个足以震慑群臣的外祖在。
    不过后来他们也听沈翕说了,说洛相已然归隐,再不会过问他的事情,也确实,沈翕虽有情报网,不过手里能用的人却是不多的,往往在调兵遣将上会滞后一些。
    沈翕如今说有把握,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手里已经有了那么多替他办事的人呢?
    而众所周知,曾经权利滔天的洛相除了一张没有人知道的情报网,还有一群数以千计的洛氏亲卫,难道,现在那些亲卫,洛相已经给了沈翕吗?若是没给,沈翕说的把握又是什么呢?
    沈翕对傅清流勾了勾唇,避重就轻的说道:
    “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你们都会去吗?”
    傅清流面上一怔,不知道沈翕怎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秋闱上,点点头,说道:
    “是啊。不出意外,我们应该都会去吧。今年沈烨也带你参加?”
    印象中的沈翕从来没有被定国公带去这样的场合,虽然他是台面上的定国公府嫡长子,不过他出生到如今,定国公沈烨从未上书替他请封世子,并且在任何可以结交的场合,沈烨毫不意外的从不会带着沈翕前去,更别说秋闱这种足以让世家子弟面圣的场合了。
    沈翕不动声色的扬扬眉,说道:“不是他带我去,是皇上点名要我去。五城兵马都尉和金吾卫的首领是荣安郡王的人吗?”
    傅清流想了想,说道:“五城兵马都尉叫赵挺,金吾卫首领叫王贺,严格来说,赵挺是我爹的人,不过王贺却不是,他是弘毅侯的人,怎么了?”
    沈翕点点头,垂眸说道:“那天你最好和赵挺说一声,让他那天最好就在五城兵马司里待着。”
    傅清流蹙眉不解:“为什么?你那天有什么计划?”
    沈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现在还不能说,说了计划就不灵了。不过你放心,咱们兄弟一场,我绝不会害你们就是了。”
    傅清流听沈翕说的见外,立刻蹙起了眉头,说道:“嘿,沈大你这说的什么话呀!这么多年,咱们兄弟都是白做的吗?我们自从跟你做了第一桩事,就是打算跟你到最后的,你要是我信任我们,趁早把话说明白了。”
    沈翕的唇瓣有些微动,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只是在傅清流的肩膀处拍了拍,转身之际说了一句:
    “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所以才会让你们等我到今天。”
    说完之后,沈翕便率先跨出了门槛,留着傅清流依旧不太明白这个高深莫测的沈大到底在说什么。
    *****
    一场满月酒在沈烨和沈翕的极度配合之下,终于顺利完成。
    晚上沈翕还没回来,谢嫮就在房里看今日收到的贺礼清单,一边看,一边命竹情将这册子再仔细的誊抄一份收好,竹情一边写一边吃惊的问道:
    “夫人,咱们公子和大皇子二皇子什么交情啊,怎的他们送的礼都这样重呢。”
    谢嫮呼出一口气,说道:“他们到底是皇子,东西少了不好意思拿出来吧。”
    她只能这么和丫鬟们说,总不能说出沈翕的身世来吧,不过,看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的态度,似乎还不知道沈翕的真实身份,一个两个都想着要拉拢沈翕。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知道沈翕真实身份之后,是个什么表情,尤其,当沈翕认祖归宗后,他们的次序还得重新再往后排,大皇子封瑜变成二皇子,二皇子封暨变成三皇子,三皇子封嵘变成四皇子……如此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给沈翕,后来圣上赐名封璩的大皇子让位。
    不过至于沈翕如何让皇上为了他大费周章的,谢嫮是不知道,不过这里头总有不为人知的门道才对,算算时日,似乎还有好几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这一世关于她身边人的事件轨迹,似乎都提前了,而沈翕变成封璩这件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要是提前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呢?
    沈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嫮主仆三个正坐在桌子前忙活,见他回来,三人就要起来给他行礼,沈翕却摇摇手,说道:
    “不用了,你们先忙。”
    说完之后,便去了碧纱橱,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康宁,然后才转身走入了净房,在他回来之前,谢嫮早已经将澡池中倒满了水,等他一回来就能够立刻清洗,在伺候夫君这方面,谢嫮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的,而她安排的所有事情,也确实都能和沈翕的习惯对上。
    竹情写完最后一笔,花意也停止了拨弄算盘,两人拿了清单和笔墨便退了出去,沈翕刚好从净房出来,穿着一身荏丝中衣中裤,将他的修长身形展现的淋漓尽致。
    谢嫮迎上前去接过了沈翕手中的干净棉布,将他拉到自己的梳妆台前,让他坐好,然后自己便站在他身后,安静的替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说道:
    “大皇子和二皇子今日贸然前来,对夫君可有影响?”
    沈翕回头看了看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们俩势同水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不过是夹在中间,只要哪一边都不靠拢,他们就不会对我有威胁。”
    沈翕说的这个道理谢嫮也是明白的,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握住了谢嫮的手,沈翕在她雪白滑嫩的手上亲了亲,然后才说道:“不用替我担心,有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谢嫮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夫君了。”
    沈翕干脆将身子靠在了谢嫮的身上,然后用那种少有的撒娇语气对谢嫮说道:“如今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凡事总要多替你们娘儿俩考虑。让你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已是不对,如今有了康宁,我总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在白眼中长大的。”
    谢嫮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对沈翕问道:“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能让康宁和他一样在白眼中长大呢?难道夫君有什么计划要实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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