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正式又客气的口吻,和谭臣的秘书大差不多,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谭臣:“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坐在自己曾经一眼相中的平层里,此时的谭臣只觉得客厅这么大这么空荡。
    哪怕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也没办法填满。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在冷冰的空气里传开。
    但如果有沈迭心的话,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想听听沈迭心的声音,还想看看沈迭心的脸。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和沈迭心的关联就只有他主动打去的通话。
    如果他没有行动,沈迭心的对策可想而知……
    【他在意的爱的,是你的钱,而不是你。】
    谭臣捏了捏眉心,驱赶心里的这个声音。
    他问:“我今天不在,你都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沈迭心的语气淡淡地。
    谭臣能想象出他说话时候的表情,一样看不出情绪,仿佛没有感情的玩偶,顺从地做着该做的事情,只会回答,不会提问,也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的真心……
    谭臣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多想。
    这样下去,除了愤怒,就是无止境的无力。
    沈迭心的非暴力不合作,让谭臣进退为难。
    在无话可说中,谭臣只能提起金艾。
    “金艾呢,走了吗?”
    沈迭心抬眼看了看浴室,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下……
    “怎么不说话?”谭臣追问。
    “我想和你说个事情。”沈迭心不动声色地错开话题。
    谭臣的性格,恐怕和金艾的张扬不能相容。
    身为中间人,沈迭心不希望金艾受伤害。
    “什么事?想说就说吧,我听着。”
    不知是不是沈迭心的错觉,谭臣回答的语气好像有些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倒像是谭臣有事情想和他说似的。
    沈迭心稍作思索,依旧选择放弃猜测谭臣的想法。
    “关于我那个店的事情。我现在的店很好,店铺是我底价买下来的,如果搬去地段更好的位置,房租就会拖垮收支。”
    小店的情况仅仅就是不温不火,如果按照谭臣的计划,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谭臣却说:“这不是刚好。你手里这个店面低价买,现在转手出去或者出租,都是一笔收入。看中的地段店面我买下来就是,这都不需要你担心。”
    涉及到钱的问题,谭臣总算找回了些许轻松自在。
    他笑了笑,对着手机叫了声“沈包租公,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样?”
    一笔沈迭心稳赚不亏的生意。
    “不要。”
    “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要?”谭臣想不通。
    “不要,我不想要。”
    不是欲拒还迎,也不是出于客气的推辞,而是毫不犹豫地把谭臣推过来的诱惑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无论是店铺还是房子。
    无论是现金还是支票。
    沈迭心都不想要。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顿,沈迭心已经准备好迎接谭臣的愤怒。
    这样的态度,一点就着的谭臣必然会爆炸。
    可谭臣顿了顿,低声说:“那好吧,不要就不要了,以后再说。”
    这些事情不重要,他也说得太着急了。
    谭臣下意识地检讨了原因。
    当下有一件事,他觉得是时候和沈迭心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我今天……去了一趟你的学校。”
    简单的一句话,谭臣想了又想,才选择用闲聊般的口吻说出。
    沈迭心回了个“嗯”,仔细听,有些发紧。
    谭臣听着他的呼吸声,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那些照片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如果你想要回到华音上学,手续也能重新办。不会再有人提起过去的事情……”
    “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沈迭心的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吸满水地棉花,说得每个字都如鲠在喉。
    他现在的声带和听力,回到华音也只是白白占了一个位置。
    过去那些事情,又真的会被全部忘记吗?
    “不要着急拒绝我。”谭臣说,“我和你说这些事情不是强迫你,而是告诉你:这些事情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能帮你做。但做与不做,决定权在你。沈迭心,这些事情,我听你的。”
    接受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一方给予,一方接受。
    可以是交易。
    也可以是施舍。
    这一次和过去不同,谭臣把拒绝的权利放进了沈迭心的手里。
    这是种……近乎于平等的关系。
    但也只是假象。
    沈迭心没有被麻痹。
    这段关系里,谭臣可以把权利下放给他,也可以随时没收,这一切完全取决于谭臣。
    他淡淡地和谭臣说:“谭臣,我们就按照合同来做不好吗?我可以完成你要假扮的要求,但是在合同之外,我们还是……划清界限吧。”
    他听见谭臣叫了他的名字,但似乎也没有愤怒。
    “那现在是什么呢?是假装,还是在假装之外?”
    谭臣问他,他也在思考。
    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两个人在暂时分别之后,还各自在睡前对话沟通。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难以界定。
    就像缠绕在一起的数个毛球,错过了最初分个清楚的时机,只能越扯越乱,除了用剪刀之间剪断,就再也无法理清每条线。
    沈迭心沉默片刻,回答说:“我只是在配合你。”
    “可是我早就忘记那些合同。”谭臣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种急于求答,都不像谭臣的行事了。
    沈迭心说:“你演得比我真。”
    “……”
    谭臣有话想说。
    可张开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知道自己说任何话,沈迭心都会回答——就和一开始一样,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活像个人工客服,不是交流,而是完成任务。
    “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谭臣从话筒回音里听出自己声音的喑哑和疲惫。
    这几天的忙碌,只是体力的透支。
    但此刻,是从内而外的疲惫。
    所以……你就不能和我说几句好话吗?
    充满示弱和恳请的问句,只在谭臣的心里问了出来。
    电话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不像翻身。
    像是有人扑倒了床上。
    谭臣刚刚挺直背,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宝贝,久等了。”
    “别闹了。”沈迭心小声说。
    谭臣的脑子“嗡”一下空白了。
    沈迭心和谁在一起?
    对方非但不是没察觉这个通话,而是肆无忌惮地问沈迭心:“”你在和谁打电话呢?我们被捉奸了吗?
    最后两个字出现的同时,谭臣出走的意识回归。
    “金,艾。”
    光是从声音就能听出谭臣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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