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面带讥屑:“反正你对我的兴趣也不会有多久,惹不惹你生气也没什么不同。”
    耶律衍怒极反笑:“先让你休息几天,等回去以后我再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取悦我。”
    第167章
    斗转星移,眨眼便到了冬天。狄国王都一派祥和,正在为庆祝佛诞做准备。狄国国主越老越信佛,今年开始定了十一月十一为佛诞,要求普国同庆。定海王耶律衍府邸也宾客盈门,狄国国主和弟弟耶律衍相差三十来岁,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像父子。狄国国主儿女都不争气,民间传言耶律衍很有可能会接任国主之位,登门巴结的人自认很多。
    耶律衍从前不太爱理会别人,如今却不太一样,有人送上礼单他会扫上几眼,留下那么一两样。
    慢慢地,很多人发现耶律衍如今风雅多了,爱的都是古籍、琴谱、书画这一类玩意儿。在大部分狄人看来,这些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上有所好,下必投之,不少人都想方设法地去搜罗书画琴谱。
    耶律衍心情不太好,叫人留下入得了眼的东西,打发送礼的人离开。
    耶律衍叫人把礼物送到水榭,自己随后而至。端王正倚着长椅看书,意态悠闲,仿佛还身在家中。不知不觉他已经将人掳到王都两个多月,大庆那边派使者来了两趟,要求他把人放回去,他咬死不认。今天那边的使者又来了……
    耶律衍说:“为什么不弹琴?”
    端王搁下手里的书,看了耶律衍一眼,说道:“琴有什么好弹的,没意思。”
    耶律衍说:“你以前最喜欢弹。”他坐到端王身边,抓住端王的手把玩,“这双手这么漂亮,不弹多可惜。”
    端王连抽回手都懒,闭上眼不理会耶律衍。
    耶律衍冷下脸:“能给那个谢三郎弹,不能给我弹?”他收紧五指,“今天他又派人来把你要回去,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肯定你在我这儿?”
    端王睁开眼看了耶律衍好一会儿,据实以告:“我告诉他的。”他一点都不隐瞒,“你们烧的那把火,也是我告诉他们的。”
    耶律衍会去西夏当然没好事。他串通当年的西夏“逆党”,准备在西夏那边放上一大把火,烧掉西夏最重要的粮仓,嫁祸给燕冲那边。他放出的飞奴顺利到了燕冲手里,燕冲派密探探知虚实,察觉了好几批逆党的行踪。
    燕冲没急着阻止——他也没那么多人可以去阻止。燕冲派细作向西夏小皇帝通风报信。西夏小皇帝闻言大惊,出动所有人进行地毯式搜索。虽然西夏小皇帝反应已经很快,好几片地方还是烧起来了。火不仅烧掉了西夏百姓赖以过冬的粮食,还烧掉了连片的山林、烧掉了无数百姓的家园,明明是冷透了的隆冬,西夏的火却烧了足足大半个月。
    这把火烧红了西夏小皇帝的眼。
    他看着逆党与北狄勾结的证据,发下重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西夏必与北狄不死不休!”
    耶律衍原想着不着痕迹地在西夏烧几把火,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暴露行迹。按照原来的计划,这批逆党会带着家人投奔北狄。到时他将这些逆党稍作“整合”之后杀回西夏,既能控制住西夏王都又能挑起西夏人对燕冲那边的怒火,好在将来挥师南下时来个合围共剿。
    耶律衍一直想不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和他接触过的那几个叛党,绝对不会出卖他,因为他们都已经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他的人又没露过脸,怎么可能被发现?
    唯一的变数,是他顺手掳回来的端王。
    起初耶律衍也没怀疑过,毕竟端王一直乖乖呆在他眼皮底下,谁都没接触、哪都没去,做什么都有人盯着。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可大庆那边的使者三番两次来要人,那份笃定让耶律衍起了疑心。
    所以耶律衍心情不太好。
    听到端王坦然承认,耶律衍怒火直烧。
    他发怒当然不是因为计划失败。计划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烧的不是北狄的粮食和林子,他就算不烧西夏和北狄也不太平和,根本多大影响。那么窝囊一个小国,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耶律衍火大的是端王与那个“谢三郎”的默契。他已经把人看得那么严了,端王竟还能和那边联系,他们之间到底牵扯得有多深?
    不仅娶妻生子,还找了另一个男人……
    耶律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端王的示好简直是笑话!他对这场游戏已经失去耐性。
    耶律衍一手将端王从椅子上拉起来,毫不留情地将人扯入怀中:“看来我对你太好了。”
    端王没有挣开,事实上他根本挣不开。耶律衍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他要么不吃等着饿死,要么吃了等着药力发作、失去反抗能力。端王暂时还不想饿死,所以明知道饭菜有问题还是乖乖吃光。
    对他太好了?
    还真是该死地好啊。
    端王冷笑说:“你再多留我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会把你们王都的情况全都写信告诉三郎他们。”
    听到“三郎”两个字,耶律衍语气森寒:“看来我不能给你留半点力气,你连拿书握笔的力气都不该有。”
    端王没再说话。
    耶律衍把端王抱在怀里,朝底下的人吩咐:“把赵蝉他们叫过来。”
    端王皱起眉头。
    耶律衍伸手揉捏着端王的手:“这么久没见到你儿子,想不想他?”他狠狠地一掐,“真想象不出你这样的身体,是怎么和女人生出儿子来的。”
    端王不说话。
    耶律衍说:“不过比起伺候人的功夫,你应该没你儿子厉害。我叫他来是想你好好跟他学学怎么伺候人——”
    端王握紧拳。
    赵蝉很快被人领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个高大的壮汉。见到耶律衍怀里的端王时,赵蝉吓了一跳,白着脸连退了几步。
    耶律衍笑着说:“赵蝉,给你父王看看你最拿手的活儿。”
    赵蝉对上端王冷漠的眼睛,唇微微发抖。即使已经逃到狄国来,他对端王依然有着极深的敬畏和景慕。虽然端王从来不曾把他当儿子看,可是、可是——
    赵蝉猛地扑上前,抱住端王的手臂哭了起来:“父王,救我、救我——”
    耶律衍勃然大怒,挥袖狠狠将赵蝉甩开:“谁准你碰他?”
    端王说:“耶律衍,不要把你自己变成疯子。”
    疯子?耶律衍冷笑下令:“赵蝉,给你父王看看你是怎么伺候人的,做得好说不定可以免你皮肉之苦。”
    赵蝉瑟瑟地抖着,不敢再看端王。他爬到壮汉面前跪下,伸手解开壮汉的裤带,张嘴就要含住壮汉身下那丑陋的巨物。
    端王怒火中烧。
    他五指陷入掌心,掐得自己手心出血。虽然赵蝉不是他亲儿子,可他也知道这孩子和他母亲都是无辜的,一个名门闺秀被逼着与那么个狗东西苟合,他母亲心里的恨并不比他少——要不然一个弱质女流,怎么会举剑杀人?这些年他虽然对赵蝉他亲近不起来,却也从来不曾苛待。
    眼看着一个半大少年被这么折辱,端王哪能忍得下去。他竭力站了起来,抬手抽出耶律衍的佩剑,冷笑刺了出去。
    剑锋掠过赵蝉头顶,笔直刺入壮汉胸膛。
    壮汉最后的表情写满惊骇。
    这一剑又快又狠,耗尽了端王所有力气。他扶着桌沿,稳住身体。
    赵蝉吓呆了,呆呆地转头看向端王。见端王双眼紧闭,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赵蝉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抱住端王:“父王,我错了,父王我错了!我不该误信他们的话跑出来!父王你怎么了……”
    耶律衍快步上前,揪着赵蝉衣领将他抓了起来。眼看耶律衍要把赵蝉往石柱上扔去,端王喝止:“耶律衍,你发什么疯!”
    耶律衍动作一顿,将赵蝉扔到一边,冷声骂道:“滚回你自己住的地方去。”
    赵蝉忍不住看向端王。
    端王说:“赵蝉,回去。”
    赵蝉浑身一颤,抹了把泪,快步跑走。
    端王注视着赵蝉跌跌撞撞的背影。
    耶律衍抓着端王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还真是父子情深!”
    端王说:“为难一个小孩就那么有意思吗?”
    耶律衍说:“有意思?不,没意思透了。他浑身上下没一点像你,我只好让他去伺候别人——”
    端王低头凝视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
    掌心那极致的痛楚使他维持了短暂的自由。剧痛一过,他连意识都有点模糊。
    对于这种不知礼义廉耻、不知仁厚宽容为何物的野蛮人,实在没必要和他们讲道理。
    他们从来都不会和你讲道理。
    端王不说话,耶律衍却没打算放过他。他将浑身乏力的端王抱了起来,穿过回廊迈入房中,将端王扔到床上,俯身用手撑着端王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面色微微失了血色的人。他的耐性真的用光了,他恨不得杀了赵蝉,杀了端王妃,彻底抹去他们的存在,当他们完全没出现在端王生命里。
    看到端王和赵蝉的“父子情深”,他真的没了耐性。
    耶律衍冷笑说:“你还有理了,赵凌,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怪我为难小孩?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为难他?看到他我就想到你曾经和个女人翻云覆雨!看到他我就想到你一边信誓旦旦说等我回去,一边娶妻生子——”
    端王握紧拳,手心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等的人不是你!——我等的人不叫耶律衍!”
    耶律衍怒不可遏:“你根本没有等!”
    端王想反唇相讥,数出耶律衍的欺瞒,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一场大怒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眼前微黑,软软地朝前倒去。
    耶律衍把人牢牢接在怀里,慌乱在心头一闪而过。看见端王手掌鲜血淋漓,他又气又怒,喊道:“来人,立刻把大夫叫来!”
    第168章
    使者无功而返的消息很快传回京城。
    谢则安面色沉郁,担忧起端王的安危来。
    要是刚收到端王消息时全力营救,应该还能把端王抢回来,可那时情势太急,燕冲权衡之下按照端王的意思先在西夏布置“人道主义救援工作”。
    这是燕冲自己的意思。
    燕冲是用谢则安的计谋控制了西夏没错,但那是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来,没丧心病狂到把西夏无辜百姓统统祸害掉。那批逆党烧的一场大火,几乎毁了西夏建国以来攒下的根基。一个国家要兴盛起来很难,要毁掉,却只需要那么一批奸猾自私的内贼、凶悍无情的外敌。在这些人眼里,这个国家被糟蹋了就糟蹋了,反正与他们无关,他们照样痛快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燕冲并不是多有同情心的人,毕竟他的好友死在西夏人手里。若不是为了平西夏,他也不会自动请缨来到边关。
    可他要拿下西夏,是想堂堂正正地拿。
    这一场火烧得太狠,苟延残喘的西夏自那场大火之后闹起了饥荒,哀鸿遍野、饿殍遍地。不少无辜的西夏百姓纷纷往东边迁徙,对着这些年畏若鬼神的大庆关防乞求援助。
    西夏的局势已经彻底崩盘,西夏小皇帝誓发得再狠,也变不出粮食和钱。
    谢晖两个月前回了潼川守孝,长孙老将军来接替他的位置。长孙老将军是个粗人,脾气比燕冲更豪迈。看到第一批流民聚集在关防外,长孙老将军还觉得挺痛快。没办法,他儿子死在这儿,看到西夏人过得不好他哪能不开心?
    等局势渐渐失控,流民越聚越多,长孙老将军终于皱起眉头。
    光是放几把火,烧不成这模样。能让流民下定决心离乡背井,试图投奔相互厮杀了几十年的敌国,绝对不仅是因为一把火。
    长孙老将军不同谋算,满心都是迷惑。
    燕冲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收网的时机到了。
    一把火当然烧不出这种局势,西夏如今的惨状有他们一份功劳。青苗法已经推行两年,第一年还算平顺,第二年西夏朝廷将青苗法纳入“政绩考核指标”,许多地方官员脑子一热,直接将青苗钱分摊入户。
    百姓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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