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办法的。”卢八娘想说却依旧没有说出来,只是靠在司马十七郎的身上不语,她实在说不出来骗他的话。
    这一天,司马十七郎回府后异常高兴,“安老先生进京了!他听说你还没有身孕特别来找我,说是这两年钻研医术,颇有进益,要为你重新诊脉。我让他先在外院休息一天,明天精神恢复过来后再来诊脉。”
    “安老先生!”卢八娘脑子轰地一下响了起来,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看司马十七郎的表情,安老先生应该还没有对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但是他就是一颗□□,原本以为已经拆除掉了,现在发现还带着引信呢。
    感觉出卢八娘的紧张,司马十七郎完全理解,王妃想要孩子的心情应该比自己还迫切。可是不知为什么,王妃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不管他请了多少名医诊脉开药,多少道士和尚做法,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连桃花那个小丫头片子都有了身孕,王妃心里不知怎么急呢!
    司马十七郎便故做轻松地说:“我想安老先生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然后他拍了拍卢八娘,却没有说破她的心事。王妃对自己的眷恋自己岂能不知?自己当然也眷恋王妃,但子嗣的事情决不能再含糊下去了,成亲满三年的那天,司马十七郎心里早有了决断,再给王妃三年时间,如果仍然没有嫡子,他便纳两个世家女做侧妃,以利子嗣。
    新悟了医理?这不过是借口而已,安老先生一定是想通了自己吃了绝育药的事情!应该怎么办呢?卢八娘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睡吧!”司马十七郎按住想再转身的卢八娘,将她禁锢在怀里,“安老先生肯定能有办法的!”
    这一夜,卢八娘重新体会了她早已经淡忘了的失眼,而且她一点也不敢动,恐怕司马十七郎知道。原本她早就习惯了失眼后一动不动地躺着,可现在每天都好眠的她再维持那样的姿势实在太难了,卢八娘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了。
    第二天,司马十七郎没有同平时一样早早就出府,而是等安老先生给卢八娘诊脉,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安老先生只用了一小会儿时间诊脉,然后对一脸盼望的司马十七郎说:“晨时的脉取过了,还要午时、酉时要各取脉一次,这样才能诊出不孕的原因。”
    司马十七郎是不可能在家里等上一天的,因此他只好先出门了,并说好酉时回来听诊脉的结果。
    司马十七郎刚一离开,卢八娘明白安老先生等的就是他们独处时候,沉下脸对桃花说:“所有人都出去,你去门外守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桃花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可身体却非常好。她们夫妻俩住在王府内,每天田函跟着司马十七郎出门后,她都要到王妃这边来侍候,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平时卢八娘并不让她做什么,可今天这样的事她最放心的还是桃花。
    桃花果然马上就把人都赶出去,院门关得紧紧的,自己拿了张短榻坐着守在门外。
    “你!你吃了那三丸药,是不是?”安老先生手指哆嗦着指着卢八娘问,可又努力压着声音,长长的白胡子被他气呼呼地吹得飘了起来。
    “是的。”卢八娘迎着安老先生的目光看了过去,努力在气势上不被压下来,心想这是多明显的事实,难道安老先生才想到吗?
    安老先生确实才想到。不是他智商有问题,而是卢八娘的思想太奇葩!哪有女人不想生孩子的,尤其是一个孩子也没有的女人!当初卢八娘用尽办法让他做了几丸绝育药,他根本没想到她会自己吃下去!
    “真是伤天理呀!”安老先生原本是不肯为卢八娘做绝育药的,可是卢八娘施药救了成百上千人,以此说动了他。现在他亲耳听到卢八娘竟自己服下了药,对他的震憾更超过了猜测到这一事实的时候,毕竟他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也认为卢八娘比平民百姓和高门大户的姬妾要高贵,她生的子嗣更不容侵犯。
    “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也不干老先生的事,是我自己决定不要孩子的。”卢八娘硬撑着说:“我会给郡王纳妾,而且会善待郡王所有的孩子。”
    说话时,卢八娘心虚得很,以前她确实劝过司马十七郎收了董氏,可后来她就再也没提,而且自己一直霸占着他,想尽办法不让他与别的女人见面,更不用说亲密地接触了。但她今生前世撒谎骗人的事没少做,表面上还看不出。
    “你为什么这样做?”安老先生根本不听卢八娘的解释,嫡子和庶子能一样吗?他摇着头气喘吁吁地问。
    “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要孩子。”
    “那好,我去告诉郡王。”安老先生一甩袖子,就要出门。
    “你去好了。”卢八娘在后面无动于衷地说。她确信安老先生不会去告发,虽然昨天她也曾怀疑过,但冷静下来,她就想明白了,若是安老先生想告发自己,那么今天他就不会面对面地质疑自己。自己曾救过他的命,他这样正直的人绝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果然安老先生自己又转了回来,指着卢八娘的鼻子厉声问:“为什么呢?你说,这是为什么!”
    “反正我肯定不能生了,再问这些有用吗?”卢八娘坐了下来,恢复了仪态万方的姿态,“就是真的伤天害理,也是我做的,与老先生无关。”
    安老先生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一甩手走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悄悄进来了,“王妃,安老先生大约老糊涂了,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庭院深深,按理传不出多少声音,但桃花一向耳聪目明,又在门外最近的地方,倒是有可能听到安老先生的几句怒喝。但她肯定弄不清事情的原委,只是一贯地站在自己的一面。
    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卢八娘昨天整整想了一夜,几种可能的结果和应对方法她已经有了,但她就是提不起精神做提前的准备。看了看桃花突起的肚子,她叹了一口气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要记住先保住你自己和肚子的里的孩子,只有你在,才能为我做事。这话你也转告你爹他们,千万别忘了!”
    “我知道了。王妃。”桃花最大的优点是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只是完全听从卢八娘的吩咐。
    “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卢八娘合衣躺在了床上。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子嗣?”司马十七郎看着自己问,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可置信,“王妃,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假的?是安老先生弄错了!”
    卢八娘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很多秘密她是至死不会透露的,在对应这次突发事件,她唯独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回答司马十七郎的问话,“我,我,”她难得地结巴了,紧张得浑身都冒出了汗。
    “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住了?”司马十七郎微笑着摇醒了卢八娘,“看,出了一身的汗,先洗一洗吧。”
    “你怎么回来了?”
    “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来?”司马十七郎体贴地为卢八娘擦了额头的汗,“衙门里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我陪你一起诊脉,别担心。”
    第四十八章 安神医怒责伤天理英郡王许诺配新药(二)
    午时,安老先生在司马十七郎的陪伴下又为卢八娘取了脉,他神情严肃,并不言语。卢八娘也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取脉用的时间很短,司马十七郎送走了安老先生,重新坐到了卢八娘的身边,“王妃,安老先生一定有办法的。”他感觉到卢八娘的紧张,虽然她表面装做没事的样子,但床边人岂能看不出,柔声安慰道:“王妃,你还记得七善观的老道长吗?他曾经给我们看过相,说我们一定会子孙繁茂的,你就放心吧。”
    卢八娘才不会信什么老道长呢,她现在确实忐忑不安。刚成亲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万一司马十七郎知道自己吃过不能生孩子的药,自己应如何应对,她可以矢口否认;也可以冷静地给司马十七郎分析利弊得失,让他认清自己不生孩子也是有好处的;还可以扮可怜让他同情……总之她只要想办法保住自己与司马十七郎继续合作的关系,进而保证自己将来的利益就行了。
    可现事到临头,她又觉得得哪一种方法都不好,她一点也不想司马十七郎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卢八娘很后悔,做为一个心志坚定有很多经历的人,她不是后悔自己吃下那种药,而是后悔没有将安老先生控制住,让他回了京城。若是当初,自己派人将他弄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让他得不到自己任何消息就好了!
    谁想到已经年过古稀的安老先生这样敬业,听到自己还没有孩子就跑回来确认呢!他拿着一大笔钱回乡养老,就该好好地养老嘛!
    到了酉时,第三次取过脉,安老先生面沉似水,抬脚就走,司马十七郎赶紧跟了出去,走到门槛时不知怎么拌住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门外的下人扶住了他,郡王这两年越发的有威仪,平时举止间都是极稳重的,看来今天心境彻底乱了。
    郡王府里哪一个不知道郡王和王妃的心事?看安老先生的神色,再看郡王的急切,院门前的人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英郡王请安老先生进了外书房,那里早已经放好了笔墨,只待安老先生写方子。可是安老先生坐下后并没有拿起笔,坐下与郡王说了半天的话。随后司马十七郎要了酒菜,陪安老先生喝了几杯。
    他们会谈时并没有让人进去伺候,但卢八娘的手一向伸得足够长,她斜靠在榻上听书房的小厮跑来转述了安老先生的话语,“王妃的情况我已经有数了,这个病很少见,但不是不能治。可是要想配好能治病的药,恐怕没那么容易,请英郡王给我三年时间。”
    小厮接着把司马十七郎的一番保证讲给卢八娘听,然后又是安老先生的原话,“我知道任什么药材英郡王都能弄得到,只是这方子我要好好斟酌一番,还要查一查医书,并试试几样很少见的药物的药性,总要有了万全之策才能给王妃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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