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融看着桌上的饭菜,脸上也挂着不情愿。他回头看看屋外,又倾耳听了听,笑道:“要不,我去前面酒楼再叫上两个菜?”
    “再加上一壶酒!”俞子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附和。
    想起酒的滋味来,季汤肚里的酒虫也动了起来。他端着饭碗,迟疑了下,还是摇头说道:“孟长老交代过,还是小心些为好!”
    俞子先忙争辩说道:“我师父说的是晚间不让走出客栈。可没说不让叫来酒菜在屋里吃啊!”
    此时门口走过一人,听到屋里动静,一下子跳了进来。
    “几位师兄,难得有此良机,还是去酒楼好啊!”
    三人抬头一看,是住在隔壁的姚子。
    “姚师弟,你也想去打打牙祭?”俞子先喜道。
    姚子冲三位师兄拱拱手,便冲着俞子先直点头,说道:“你我在海上,一漂就是一两个月,这嘴巴里早淡出个鸟来了。这前面就是酒楼,到里面点几个热乎的、可口的,再喝上一壶,回头美美的睡一觉,岂不快哉?”
    姚子成心想拉着几位师兄一起去,他又冲着季汤说道:“长老的吩咐,是足不出客栈,可这酒楼便在客栈里面啊!这不合该你我师兄弟吃喝一番?”
    哗啦——!俞子先将眼前的饭碗一推,乐呵呵地站起身来,上前给了姚子肩头一巴掌,笑道:“姚师弟说得在理,走,你我同去!”
    二人勾肩搭背的便向外走,至门口时,俞子先回首叫道:“哎!二师兄,罗师兄,你二人不去?”
    本来便是打心眼里想喝酒,此时若不去,怕是伤了师兄弟的颜面。季汤与罗融相视苦笑,便各自放下手中的饭碗,一同走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事生非
    姚子本来想独自去喝酒,如今拉着几位师兄一伙,他心里高兴,便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师兄弟们身上都有些银两,一路上也没地方花销,好不易遇到个酒楼,岂能不好好吃喝一番!
    酒楼也就几步远的路,转眼间,四人便步入一楼大堂。
    有地方喝酒就成,楼上的雅间免了,几人被伙计引至一张空桌前坐下。
    此时,正赶上酒楼上客的时候,大堂中十几张桌子都快坐满了。落座后,姚子拍着桌子,大声地招呼伙计上酒上菜。
    大堂内乱糟糟的一片,却显得热闹,看着邻桌吆五喝六的场面,四人的兴头也挑了起来,只待酒菜上来,好好地喝上一杯。
    “哈哈,酒楼的生意不错,想必酒菜也不赖!”等着上菜的工夫,只能喝着伙计上的清茶漱口,俞子先瞅着别人吃喝的痛快,他口水都快下来了。
    “常言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已吩咐过伙计了,先来几道酒楼的招牌菜尝尝,难得来一次酒楼,今儿师弟我便做回东道!”姚子满脸的兴奋。原先,因故意刁难林一,惹来师兄弟们的侧目,让他颇感郁闷。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与几位师兄好好亲近一番。
    “姚子,姚师弟,你如此一说,莫不是怕几位兄长掏不出银子来,哈哈!”俞子先又冲着季汤笑道:“难得见姚师弟这样大方啊,看来兄弟也是沾了二师兄的光了!”
    季汤与罗融也跟着笑了起来,师兄弟在一起吃酒,谁掏银子都一样,不过是借机说笑罢了。
    姚子与那些师弟相处的不好,却与几个师兄的关系一直不错,这家伙眼睛是朝天长的。师兄弟四人一边说笑,一边等着酒菜上来。不知觉中,桌上的一壶清茶都见底了,酒菜还未见动静。
    姚子有些不耐烦,一拍桌子喊道:“伙计!我都已等了半响,这酒菜为何迟迟不来!”他的嗓门挺大,样子又凶,惊动了一些大堂中的吃客,纷纷有人看了过来。
    一个伙计忙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客官勿要动怒,酒菜马上就来,请稍待片刻!”
    “还要等到何时?速速将酒菜上来!”姚子的眼睛瞪了起来。
    那个伙计一个劲的陪笑脸,心里埋怨,你点的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好几桌的人都赶到了一块了,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他嘴上却说着好话:“我先给诸位上壶酒,再来俩佐酒的小菜,先喝着如何?”
    伙计一溜小跑地离去,不多时便送来壶酒。
    姚子迫不及待地拿过酒壶,先为三位师兄斟上一杯后,又将自己的酒杯满上。四人肚里酒虫作祟,也顾不得下酒菜了,便喝了起来。
    姚子连喝了两杯,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正好看到伙计捧着个托盘向桌前走来。应是自己叫的菜上来了,他忙招手唤道:“伙计,快快将菜肴端上来!”
    伙计就要走至桌前,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
    “伙计,将菜给爷爷送过来!”闻声,伙计忙又陪着笑脸,转身而去。
    见状,姚子四人不由循声望去,见隔着两张桌子远处,围坐着一桌人,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着华贵,只是其细目、鹰鼻、薄唇,显得神情极为傲慢。
    见有人望来,那人还挑衅般地昂起了下巴,斜视的目光中,露出鄙夷的神态。他显然没将这几个外地人放在眼里。
    姚子与三位师兄面面相觑,这不是欺负人嘛!
    “伙计,你给我站住!”姚子又是一拍桌子,吓得那个伙计脚步一顿,一脸的无奈,前后两难。
    “姚师弟,稍安勿躁!你我多等一会便是!”季汤怕事情闹大,轻声提醒。
    为何我要的酒菜迟迟不来,如今来了又要让给他人?不都是一样的花钱吃酒,大伙儿都坐在大堂中,还要分出了两样的人来?姚子心中火起,吼了一嗓子后,刚要起身质问那个伙计,听到二师兄的话,他心中踌躇了下,正要忍住了这口气——
    “你娘的耳朵聋了!没听到爷爷的话吗?快将酒菜送来,爷爷看哪个畜生敢拦着你?”方才说话的那人,嗓门不高,却透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嚣张。伙计显然是很怕此人,不敢再作迟疑,忙紧走了两步,将菜肴送了过去。
    大伙儿都是年轻人,谁不爱个争强好胜。有时候为了件小事便争赌斗气,为了博个颜面甚至于拔刀相向,这种事情在江湖中是屡见不鲜的。可一路行来,深知此江湖亦非彼江湖,有些事你还必须要忍。
    毕竟身为二师兄,季汤为人豪爽,处事却不失沉稳。他的面色虽不好看,可心有顾虑之下,还是用目光示意罗融与俞子先二人,不必为一时气盛而争这口舌之快。
    季汤的目光扫过两位师弟,却见姚子已霍地站起身来,他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个姚师弟还是存不住火气,须知此处不比九龙山啊!
    “你这人好生无礼!在骂谁呢?”手指说话那人,姚子怒气冲冲地问道。
    那人嗤笑了一声,脸上挂着讥诮的神色,不屑地看着姚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骂的是畜生,你也听得懂?”
    一阵哄堂大笑中,那人得意地端起酒杯,颇感意气风发。
    季汤见姚子已气得面如酱紫,忙出声制止道:“姚师弟,不可生事!”
    姚子听到二师兄的话,双目怨毒地瞪了那人一眼后,恨恨坐下,又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狗东西!若是以往,我早便出手教训了他!”
    姚子说的也没错,此事搁在以往,他早跳起来打人了,可如今,也只能发一句牢骚罢了!
    俞子先也是个燥脾气,同样被气得不轻。不过,二师兄已然发话,见罗融同样是沉着脸不吭声,他也只能摇摇头忍了下来。
    两桌相隔不远,大堂中的噪杂声还是没能掩住姚子的骂声。
    食客们都以为,这场争执的一方忍气吞声,此事便也过去了,未料到姚子的嗓门不小,又骂了回去。那人自然也是听到了,勃然大怒!
    看衣着,便知这几个人来自异域,随意调笑一番,不再寻他们的麻烦已是好的了,算是吃酒时凑个乐子。可那个畜生竟敢骂自己?真的不知死活!
    那人越想越火,“哗啦”一声,便将手中的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大骂道:“何处来的小畜生,竟也敢在北济岛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当众的斥骂,令季汤四人面色一变。此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明摆着不愿罢休。
    那人见这四个外地人不敢吭声,愈发的嚣张起来,继续骂道:“几个蛮夷小辈,也不在这街市打听打听,谁不知我宿车的名头!快给我滚过来,好生给爷赔个礼,兴许宿爷我能开恩饶了你等!”
    那个叫做宿车的男子,骂骂咧咧,盛气凌人。大堂中的食客却是司空见惯,想必也是熟知此人的德性,一个个低头吃喝,并无人敢出来多话。便是店里的伙计,也吓得跑了个没影。
    “二师兄!”俞子先低吼了一声,他被这番无端的辱骂气得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直冒。可有季汤在,他还是不好自作主张。
    季汤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言不发。若是师兄弟们有个闪失,作为二师兄的他,难辞其咎。
    罗融的心中也有火气,却也知二师兄的顾虑。他摇摇头苦笑道:“算了,这酒也别吃了,你我回去睡觉。”
    季汤默默点点头,对那个宿车是看也不看,便站起身来。
    宿车一个人骂得威风,却无人理睬,颇感无味。他见对方要走,心道,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给我站住,我让你等离开吗?”宿车一摔衣袖,竟是背着双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本想好好与几个师兄吃顿酒,被辱骂了还不说,这酒还没吃成,姚子的胸中是怒气难平。见对方还敢前来阻拦,他上前一步,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个宿车,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你待怎地?”
    大堂内的动静,惊动了酒楼的掌柜。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跑了过来,却不敢及近,冲着宿车连连拱手,说道:“宿车,别在这闹腾啊!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他又冲季汤四人陪着笑脸说道:“这几位客官也请多多担待!”
    有人打圆场,还是酒楼的掌柜。季汤几人本不想多事,拱拱手便欲作罢。谁成想,那个宿车不愿意了,他身后的几个同伴,十足泼皮的模样,也狐假虎威地凑了上来。
    宿车不耐烦地眼睛一闭,下巴一甩,冲那个掌柜的摆摆手,说道:“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毁坏了东西自有我哥哥陪你!”
    那个掌柜的一听宿车提到他哥哥,如同触犯了什么忌讳一般,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竟摇摇头走开了。
    眼角瞅着掌柜的背影离去,宿车得意地哼了一声,却见挡在眼前的人横眉立目,正是那个瞧着便不顺眼的外地人。
    吆喝!仗着你身躯健壮,便敢在我宿车的地头撒野?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举步维艰
    在北济岛的码头、集市这片地方,横行已久的宿车,欺负起外地人来是家常便饭。
    “给爷爷陪个不是,爷爷便放过你,若不然……”不待宿车的话说完,姚子逼近对方,冷哼了一声:“不然怎样?”
    天龙派弟子中,若是说性情暴戾的还是数姚子,他身上的那种煞气,非一般江湖人能比,其气势,竟骇得宿车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眼前比自己粗壮得多的外地人,羞恼之下的宿车,暗自发狠,你不给我赔礼,我便打得你跪地求饶。他忍耐不住,冲着相隔不到二尺远的姚子,抬手便是一巴掌——
    姚子哪里会让他打到,既然你先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头一偏,伸手抓住了宿车的手腕,将其往怀里一带,铁肘便顺势砸了下去。
    宿车躲闪不及,被一肘砸在了面门上。“嗷”的一声惨叫中,姚子手一松,一个窝心脚便蹬了出去。
    近身打斗,宿车怎会是姚子的对手,即便对方脚下留情,他也被一脚踹出了一丈多远。
    大堂中惊呼一片,食客来不及闪避,被宿车撞倒,连着饭桌碗碟,“哗啦”声中,被掀翻了一地。
    被同伴扶起的宿车,已是满脸的鲜血,狼狈不堪。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拦着那人,我要让我哥哥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大堂里已乱作了一团,季汤并未拦着姚子出手,见事闹大了,他便招呼几个师弟离去。
    刚刚走出酒楼,背后有风声传来。听风辨位,知有人偷袭,武功不凡的师兄弟四人,忙向两旁闪去,竟是几条板凳砸了出来。随之跑出来四五个人,手里还拿着短刃,后面跟着叫嚣不止的宿车。
    “打了我还想跑,给我拦住了往死里打!”宿车捂着脸跳脚喊道。
    酒楼门前,师兄弟四人被那几个拿刀的泼皮围在了当间。动静闹了大了,围观的人也愈来愈多,已有天龙派的弟子闻声跑了过来。
    师兄弟几个一看坏了,这下子是免不了要被孟长老训斥了,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一不作二不休,脱身要紧。
    酒楼门前,凑着灯笼的亮光,宿车看着满手是血,感到胸口疼的也厉害。这下子吃大亏了,一定不能放过这几个外地来的小子。他啐了口污血,发狠叫道:“都楞着做什么,给我打!”
    几个泼皮见对方四人面无惧色,方才姚子出手又是那样的利索,虽围了上来,却心有忌惮不敢动手。可碍于宿车的淫威,各自暗想道,人家有个厉害的哥哥,咱还怕啥啊!上呗!
    泼皮们挥舞着手中的短刃,虚张声势地扑了上来。
    师兄弟四人站在一起,看着围上来的泼皮,以及那短刃上的寒光,没有人惊慌失措,而是目含期待的望向其中一人。
    “动手后,往外走!”季汤的虎目一闪,低声吩咐了一句。师弟们也一直看着他,闻声后,心有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四道身影便迎着短刃而上,不待有人明白过来,一连串的‘哎呦’、‘噗通’声响起,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泼皮倒下一地,哀嚎不止。
    出手便击倒了对手,季汤四人没有返回住处,直奔客栈之外而去,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他娘的,就这么跑了!”
    宿车这才醒悟过来,这四个外地人乃是江湖中的高手啊!他弯着腰走至场中,气急败坏地喊道:“嚎丧呢!都给我起来,去码头上给我查一查,看看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酒楼前围观的人不少,许是自感颜面尽失,宿车恼羞之下转过身来,满脸的污血,神色狰狞。他色厉内荏地吼道:“都他娘的看什么看,此事决不能罢休。哼!在北济岛上,敢打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围观者甚众,无人敢应声,纷纷往后退去,让宿车的心里舒服一些。他竭力将目光变得更加的凶恶,狠狠扫视了一圈,才悻悻的一挥手,叫道:“过来个人扶我一把,这便找我哥哥去!”
    随着宿车的离去,酒楼前安静了许多,围观者也各自散去,有的是回去继续吃酒,有的往后面的客房的走去。而酒楼右侧树荫下的黑暗中,却站着几个人并未离去,正是目睹这场斗殴的林一与江长老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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