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亮起彩光,灵云萦绕,欣喜人皇归来。
    行至第八阶,李攸忽然停下,在器灵不解的目光中,盘膝坐定,手捏法诀,祭出九层祭台。
    祭台被黑色灵光包裹,缓慢浮起,阵阵嗡鸣。
    过程中,始终保持九寸,未曾增大半分。
    “可是不解?”
    “是。”人皇宫器灵老实点头,道,“臣实不明,陛下为何不上九阶,入大殿,临御座,重掌一界。”
    只要得天道承认,巫族身份又能如何?
    “还不到时候。”
    这句话,李攸已说过两遍。
    人皇宫器灵仍有些混沌,不到时候?
    四宫合一,人皇祭台也已炼化,五国乱起,兵祸将生,还不是最好时机?
    仔细琢磨,寻不到合理解释,只能满脸疑惑的立在一旁。
    李攸没有多做解释,待九层祭台升至头顶,双手结印,轻喝一声;“起!”
    法力不断凝入,祭台逐层亮起。
    壁画艳丽,人物鲜活,耳中如闻古乐。
    “开!”
    李攸再捏法诀,祭台嗡鸣,一尊黑衣法相浮现虚空。
    昂首直立,长袖翻飞,发尾轻旋,目带威严。
    法相缓慢垂首,双眼对上李攸。
    一瞬间,岁月停摆,时间凝固,星辰停止转动。
    法相转身,光柱破空而起,威压从天而降。
    东虢城内,无论修士百姓,均为这一幕震撼。
    许多人面带惊恐,全身颤抖,不知所措。
    少数修士盘膝坐定,运起功法,意图抵御威压。片刻发现气海不稳,法力不受控制。匆忙收势,惊惧之色更浓。
    “究竟是何人?”
    外城中的修士,少有出自名山大宗,境界最高者,不过筑基中期,于千年前之事,鲜有耳闻。
    纵然知晓一二,也多是末代夏皇如何行暴政,性格暴虐,喜攻伐之事,屡屡为祸人界,荼毒生灵,使民不聊生。
    五国国君则是英明神武,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忠义之士结盟,共同起兵,经过连番苦战,终于推翻戾皇,还众生一个太平人间。
    五国也有纷争,同前朝相比,已如天上地下。
    几代之后,知道真相的修士或飞升陨落,或隐归避世,不问世事。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编织的谎言,便成为了事实。
    老好人的夏皇,谥号为戾,背负恶名。
    本是逆贼的五国,摇身一变,成为人界主宰,安享权荣华。
    哪怕巫、妖两界不屑与之定盟,天道不予承认,历史的尘埃仍会湮灭一切。
    起初,五国皇室的确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但是,天道轮回,因果使然,自李攸出现,谎言注定被揭开面纱,事实终会浮出水面。
    “杀戮非我之意。”李攸御风而起,稳稳立在法相手中,俯视东虢,轻易发现赵莲,扬声道,“然因果需要了结,抢走的一切,必须偿还。”
    说话间,法相愈发高大,帝王之相尽显。
    巫帝斜倚湖边,遥望李攸,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内城中,赵莲的脸色愈发难看。
    气息不稳,压制在元婴附近的黑气又在蠢蠢欲动。
    “城主,可要派兵拦截?”
    见洞天福地向内城移动,护卫脸膛发红,不是兴奋,更非激动,而是恐惧,自内心生出的恐惧。
    “不要轻举妄动。”
    强持镇定,赵莲手握灵石,暗中催动法力,再次将黑气压制。
    “遣通信灵兽,询问对方来意。”
    护卫不敢迟疑,匆匆放飞纸燕。
    明知对方来意不善,却要摆出无事样子,从本质上讲,已是在示弱。
    行此举,赵莲实是无法。
    老祖外出未归,传回的消息多对赵家不利。兄长卧病,自己不慎被黑气钻了空子。城内护卫虽多,更有揽月宗弟子常驻,仍无半成取胜把握。
    洞天福地,可随意穿行三界。当空压下,莫说城中百姓修士,连她自己都无法逃脱。
    纸燕消散,一只长尾雉鸡自兽园飞出,停在赵莲身前,双眼泛出白光。
    赵莲祭出两张符篆,凌空点燃,化作两根羽毛,轻轻附在雉鸡背上。
    “去吧。”
    彩光闪过,雉鸡振翅飞起。
    姿势不太好看,速度却着实不慢。
    李攸看得稀奇,从绿洲唤来鲸王,询问雉鸡来历。
    “俗物,不值一提。”蓝色光球跃动,鲸王对人皇宫很感兴趣,想四周看看,却被器灵拦下。
    “此为重地,不得随意查探。”
    换句话说,这是老子地盘,想参观就参观,取得老子同意了吗?
    喷出一道气柱,鲸王摆摆尾巴,知道这个器灵不好惹,干脆退后一步,不和他计较。
    沉睡千年,积了一肚子怨气,动不动就横刀立马,放言扫除五国,比人皇剑更容易发飙,还是少惹为妙。
    这绝不表示怕了他!
    “没有荒兽血脉,倒像个妖类。”随雉鸡飞近,鲸王的语气顿时一变,“竟无半分灵智?!”
    哪怕是凡兽,也该有一魄一魂。
    这只雉鸡有妖兽血统,脑中却是空空,仿如一具傀儡。
    真是傀儡也罢,分明是被强行剥夺灵智,结下血印,作为灵兽豢养驭使!
    听完鲸王猜测,李攸顿时皱眉。这样的情况,他曾经遇到过。
    凌霄观的天元尊者,便以此法炼化竹林器灵。
    亲历其景,知晓此举对器灵之害甚于杀戮,看向东虢内城的视线,骤然变冷。
    眨眼间,雉鸡飞到灵云边缘,冲不开屏障,只能停下,连叫数声。
    背上羽毛飞起,于半空化出虚影,半面芙蓉,俏丽无双,正是赵莲。
    “未知道友来访,有失远迎。”虚影福身,客气道,“请至城内一叙。”
    看着赵莲,李攸抿了抿嘴角。
    赵莲曾帮过他,也曾利用他。两想比较,很难清晰断定,究竟是敌是友。
    但过了今天,后一种可能几乎为零。
    赵氏老祖觊觎洞天福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将近走火入魔。
    赵横领兵强夺石城,虽未得逞,也给李攸敲响警钟。
    五国的帐要讨回,当年助纣为虐的世家也要给以警告。
    低调绝不可取,必须高调昭告世人,他不好惹。有实力有法宝,站队前需要仔细考量,免得追悔莫及。
    至于靠山……
    侧头望一眼绿洲,有没有,关系当真不大。
    可有总比没有好。
    不理虚影,李攸探手,直接将雉鸡抓入人皇宫。
    以灵体探查,果然空空荡荡,魂灵皆无。
    视己命如珍宝,却视他命如草芥。此等行径,天道不罚?
    迟迟没有等到回音,赵莲心知不好。
    令护卫做好安排,服下三枚补灵丹,拼着气海损伤,张开内城大阵,期望能护住根基。
    外城之人,幸运可逃过一劫。不幸……也该算在洞天福地之主头上,与赵家无干。
    “吾乃石城之主。”李攸终于开口,声音借法相传出,遍及城中每个角落,“日前,赵横领兵犯我城池,更以魔修法器伤我城内百姓。此行既为向赵氏问个清楚明白。”
    东虢城中一片死寂。
    为的不是赵横领兵犯他人之境,而是“魔修法器”。
    谁人不知,魔修为三界共敌,魔修之物更是忌讳。赵横身为赵家之人,世家子弟,曾为一城之主,竟藏有魔修之物?
    赵莲是否知情?
    赵家又是否知情?
    亦或魔修法器本就出自赵家?
    想到这种可能,多数人心生寒意。他们托庇的究竟是什么人?信任的又是什么人?
    护卫不自觉退后,脸色发白,闭口不敢多言,更不敢看赵莲一眼。
    “胡言乱语!”赵莲厉声喝道,“我敬你是同道,以礼相待,你却空口白牙,造谣生事,乱东虢人心,污蔑我家兄长!依我看,你才是魔修!”
    “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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