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老师后面还说了什么,易箫一句都没听清,只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懵懵懂懂地问:解雇?
    其他人纷纷把目光侧开了去,只有高数老师硬着头皮说:易老师,你的能力和教学态度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学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易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这间,见证过他数年奋斗时光的办公室的,在二十几双同情的,怜悯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的狼狈,他的卑怯,他所有一切的伤口,都是那么的无所遁形。
    他原本是来学校找一个自己的归宿地,却没想到学校也把他无情地丢出去了。
    他走出去时正是下课,一路上碰到不少学生,还有学生毫不顾忌地大声议论。
    他就是易箫,听说是那么钢琴老师啊?
    两面三刀的贱人而已,我们逍逍全心全意地拿他当朋友,他却利用逍逍的信任陷害逍逍,就这种人也配做我的老师?!
    就是,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也配为人师表?
    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真当互联网没有记忆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这个破学校,有这种人当老师真是晦气!
    一字一句都在无情地戳着易箫的脊梁骨,办公室里老师们的目光虽没有任何攻击性,于他而言却与凌迟没有区别。
    明明是件莫须有的事,但信的人多了,他好像真就那么十恶不赦了一般。
    没想到到最后,连他一直苦苦坚守的工作也没了。
    易箫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他行尸走肉一般往回走,一回到家便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出院不过一天他又重返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看着数据单上的治疗费用,那一长串的数字对易箫而言无疑是天价。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化验单,蹲在楼道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条命早就不值怎么多钱了,但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衰败枯萎走向死亡呢?
    易箫坐着头晕蹲着腹痛,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蹲在安全楼道休息,没过一会儿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还带着些许血沫。
    他这一咳不要紧,却惊动了正在病房中悉心休养的霍沉修。
    霍沉修因为某些原因,被家里的大哥和二姐按在医院里修养,小半年过去了精神头一直不太好,睡觉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压根睡不着。
    这天破天荒的顺利睡着了,但病房紧挨着的安全楼道却一直有脚步走来走去的声音,愣是给他把睡意吵醒了。
    咳嗽止不住,但咳嗽的人却在拼命压抑着,仿佛生怕打扰到其他人。
    霍沉修终日泡在药里,这一醒来本就头昏脑胀虚弱无力,被人吵醒后更是烦躁不已。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他只好自己下床去看看,让那个咳嗽的人换个地方。
    他拖着虚软的身体寻声找去,在安全通道发现了一个虚弱的男人大咳不止,撕心裂肺的样子仿佛能把内脏都咳出来,看得人很是揪心。
    他蜷缩着靠在墙角,身形单薄瘦弱。修长的手指掩在唇边,咳出的血沫染红了他白皙的皮肤。
    霍沉修默默走上前,递出一方手帕:给。
    易箫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沉修,愣了一瞬,由下往上用他那双咳得通红还带着眼泪的眼望向霍沉修,勉强道:谢,谢谢咳咳
    霍沉修在易箫抬头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愣住了。
    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最后霍沉修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他,亮起的双眸也渐渐黯淡。
    你要不要喝点水?自那个人离开之后,霍沉修就陷入了与世隔绝的自我状态,很少与人交流,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为什么要管一个陌生人的闲事。
    此时无力自救的易箫没法拒绝这样一根救命稻草。
    一杯温水下肚,易箫稍微好受了一点,感激道:谢谢你。
    霍沉修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你的情况看起来不妙,看过医生了吗?
    嗯,没什么大事。易箫道。
    都这样了还能没什么事儿?不过可能是出于什么顾虑不方便说吧,霍沉修转问:一个人来的医院吗,怎么蹲在楼道里?你的家人呢?
    霍沉修身材高大,五官生得英挺不凡,是那种颇具冲击力的美,但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是冷血无情。但他这回却没有着急将人赶走,反而一反常态地追问。
    那你就去死吧!
    滕洛炀的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在易箫的脑中闪现。
    那你就去死吧
    这句话曾数次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是阿炀亲口说的。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易箫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浓郁的悲伤浸在眼底却怎么都化不开。
    霍沉修本身精神就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回答,遂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易箫起身再次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易箫一出门便与来看霍沉修的乔必熏和林枫擦肩而过。
    两人看着易箫从霍沉修的房间里出来,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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