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自报家门。
    苌弘顿时傻了。
    李好问等一行人也都傻了。
    李好问甚至想:看来天女魃和苌弘说的是真的,句芒是真的疯了,而且疯得不轻。
    神农尝遍百草, 以察寒热之性,知君臣佐使之义。今晨瑶池前长出一枚七瓣花, 为了辨其药性毒性, 本尊少不得要尝一尝咦?这花的花瓣呢?
    句芒像是忘记了祂已将这朵花的花瓣都揪下来了, 此刻随手一晃, 那枚七瓣花的花瓣竟然又都重新生长出来,依旧是那七具肉身一般的花瓣,每枚花瓣大约有一掌长, 半掌宽, 从外形看活脱脱就是一个人形,面目如生, 五官眉眼乱抖,似乎正看向塔什克。
    说着, 句芒从这七瓣花上又揪下一枚花瓣,直接送入口中咀嚼,发出喀嚓喀嚓的清脆响声。片刻后祂口中便尽是鲜红的汁液。句芒随之露出满意的表情:汁水丰富,味道甜美,有一股有一股活人的人味儿。
    七瓣花上剩下的那六瓣纷纷摆出要晕过去的表情。尤其是那枚黑色的花瓣作为唯一一枚与其它花瓣有异的,它保留了原主昆仑奴那漆黑的肤色,想必会作为下一枚被试吃的对象。
    而塔什克闻言,两眼一翻,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他已能想象,自己的那些同伴们,丢他出去声东击西,吸引了那些藤蔓的注意力。然后剩下的人继续前行进入那座传说中的神山。
    却又不知中了什么邪,仅剩的七个人竟然一起变成了一朵七瓣花,被眼前这不知是句芒还是神农的疯神,送入口中品尝。
    虽然早就预见到进入昆仑乃是九死一生,但是,塔什克也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人竟然个个遭遇如此可怕的死法。关键是他们都还只是遭遇或是变成了一些灵植而已,还没遇上任何神兽或是见识厉害的法宝。
    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位疯了的神。
    苌弘眼见着一枚活生生类人的花瓣被句芒一口口地咀嚼,吞下肚去,张了张口,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道:你为何不是句芒?
    句芒听见自己的尊号,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这才反问道:我为何要做句芒?
    苌弘便又答不上来了。
    也是究竟该由谁来定义众神的位格和权柄?为什么神农一定是神农,而句芒一定是句芒呢?
    就在这时,李好问突然开口了:你知道你是句芒,你不过是不想成为你自己而已。
    否则对方就不会问我为何要做句芒了,而是会问我怎么会是句芒你为何会错认我是句芒之类的话。
    如此看来,这个句芒,疯得可能还不够彻底。
    哦!句芒忽然满不在乎地道,你是说,那个掌管春天万物的句芒吗?
    祂说这话的时候,诡务司众人都觉得这清晨山谷中微凉的空气陡然变得温暖而湿润。那些原本因为李贺一句话而便得枯萎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重新变绿,生长着,蔓延着。藤蔓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洁白小花,引来了周遭不少鸟雀,站在枝头啾啾地鸣唱着。
    李好问一时间异常心旷神怡,只想敞开胸怀,畅快地呼吸这里的空气。
    忽然他又觉得浑身上下一股燥热的气息蹿过,伸手便想去解自己的衣领,忽然见到自己身周好几道怪异的目光投来。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李好问陡然反应过来,突然提高声音厉喝道:句芒!
    他的声音宏大,里面带着隐隐约约钟磬齐鸣的声音。
    连句芒都被他这一声厉喝震得浑身一抖,眼神惊异了片刻后转冷,语气淡淡地继续反问道:你是说,那个被昆仑山中众神驱使着做牛做马还不够,还要被凡人打,被人咬的春神句芒吗?
    察觉到被一圈绿色尽数环绕的李好问转头看了一下周身,确认同伴们都已回复正常之后,李贺开始思考句芒的问题。
    他很清楚,这位春神到了后世,位格几乎完全掉光了,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句芒这个尊号,但是民间却还是留下了打春、咬春这样的习俗。
    打春,源自于鞭打春牛;
    咬春,源自于食春盘、春饼,又或者是咬萝卜。
    这些都与句芒这位象征着耕作、播种和繁育的春神紧密相关。
    只不过经年累月,春神自己神隐了,习俗却得以流传下来。
    或许,这一切都与句芒这位春神自己不愿继续掌管这个权柄的关系。
    李好问:信息量好大啊。
    被句芒一手复苏的藤蔓们,此刻欢腾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新绿色的细细触手高高扬起,似乎随时准备好了哟啊将围在这个圈子里的一众生灵包裹起来,慢慢消化,让他们都变成滋养自身的花肥。
    就连苌弘也不由得眼含歉意,看向陪他一起入昆仑山的凡人们:这真是若是只有他自己被这些绿玩意儿裹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当做消化不了的死物给呸出去。但这些凡人们
    然而这时候,李好问却与李贺头凑着头,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李贺便扬起头,丝毫不畏惧对方身后那些翻滚着的草木,微笑着道:不,你不是句芒。你是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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