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乐子,不如我来说。
    一时间席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而李怡却只听李炎一个人的话,李炎让他说点儿好听的,他就开始伸手挠头,挠不到为了跳傩舞而戴着的高冠之下,就只能挠挠两鬓。
    见到此景,太极宫中无人不笑。御座上的李炎最是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挠了半天,李怡突然结结巴巴地开始念诗,首句是:殷勤惜惜此夜,此夜在在逡巡。
    两次结巴都结得恰到好处,富有韵律,顿时将太极宫大殿上的贵介子弟们都逗得开了怀,笑声连成一片。
    李炎笑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对李怡道:念得好,继续继续!
    烛尽年还别,鸡鸣老更新。
    这一联还真的不错等到蜡烛燃尽,旧年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待到鸡鸣声响起,鸡虽然又长了一岁,但这鸡鸣声是新一年的鸡鸣声啊!
    称赞声传来,李炎的脸色便有点沉他让李怡开口是为了奚落与嘲弄,而不是让对方出风头来的。
    然而李怡却依着皇命,努力吟诵下去:傩傩傩傩傩声方去病,酒色酒色已迎春。
    虽然这又结巴了几句,但是诗却的的确确还是好诗。
    这是李炎已然意兴阑珊,伸手一挥,阻止李怡念出尾联。他随意地道: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光叔还是先下去歇歇吧!
    李怡还是那样,一副扮猪吃老虎的表情,不动声色,慢慢转向太极宫大殿一侧,一步一步朝那边挪了过去。
    那边,刚好是李好问躲藏的地方。
    李怡一直来到大殿深处无人的地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明日持杯处,谁为最后人。2
    这才是他想要最后送给李炎的贺新诗你如此嚣张跋扈,刻薄寡恩,又多生事端,实非良主,不如大家看看,谁才是能为大唐留到最后的人。
    躲在柱子另一侧的李好问:这位是扮猪吃老虎,石锤了!
    然而他忽然感觉不对,一探头,发现李怡竟靠在这枚一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柱子上,沿着柱身慢慢地滑了下去。
    李好问吓了一跳,也不顾自己在这会昌四年元日的一炷香很快将到尽头,赶紧上前,扶着李怡靠着柱子坐好。
    李怡这光王是唐宪宗李纯身后留下的诸多庶子之一,又不受天子李炎待见。他独自走进这大殿深处,竟没有一名内侍或者金吾卫跟过来看看。
    李好问瞅瞅这位半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气息微弱,靠着柱子,一副十分无力的样子。
    低血糖李好问做出判断,其实就是饿的。
    估计这位光王在之前的酒席上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就被皇帝赶去和金吾卫们一起跳傩舞,跳完了还要念诗,最后能量耗尽,犯了低血糖。
    李好问伸手一掐对方人中,见李怡慢悠悠地睁开眼。
    这时李好问索性将手中那只盛着甜蒸饼的锦囊往李怡手中一塞,小声道:快把里面的蒸饼吃了,一会儿就能好起来!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虚幻且飘忽。
    李好问知道这是他时间穿梭的极限到了,他很快就要返回大中二年秋。
    然而就在此刻,李怡睁大了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好问。
    渐渐地,这位惨兮兮的藩王,扮猪吃老虎的未来天子,眼中透出惊异与感激
    下一刻,李好问已经回到了自家北堂中。
    他刚才将自己的时光术发挥到了极限,现在十分疲累,索性躺倒在榻上,暗暗回想刚才的经历。
    这么一想,李好问才明白了一些事:
    天子李忱对他的态度。
    李好问自打第一次见天子李忱,就觉得这人似乎过于信任自己。
    要知道,当时自己可是一个刚刚加入诡务司的年轻人,都还未及冠。
    李忱为何会弃了文应贤和阮霍那两位朝中老臣,独独看重李好问?
    后来李忱在赵归真与李好问之间取舍时,李好问也有这种感觉:李忱虽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实力更为强大的赵归真,但是这位帝王离开时还是对他保留了不少善意,似乎坚信李好问不会有事,能够顺利逃出生天。
    到后来西内苑忆林殿那次,就更加不用说了。天子的信任,简直是毫没来由。
    但现在李好问懂了
    感情他是无意中,在对方最落魄的时候,用一袋蒸饼做了个小小的先期投资。
    而且还混了个脸熟啊!
    想到这里,李好问忍不住伸手揉揉幞头。
    他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将穿越去会昌四年元日时所见的一切都仔细又重新回溯了一遍,扫过一切细节,确认没能够找到任何指向里林嫱笔记的线索。
    但是他留意到了一点:最后他与李忱面对面的时候,两人距离较近,李好问能够将李忱看得很仔细他注意到李忱在傩舞冠下露出的鬓角,那头发有点短,似乎像是刚长出来,寸寸的。
    李好问对此唯一的解释是:大概李忱当时生了秃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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