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她治好吗?李好问关切地问。
    他在张嫂家吃了好久的小饭桌,与张武一家三口的感情都十分深厚。现在听说找到了放蛊的人,李好问最关心的,不是要擒拿谁要惩罚谁,而纯粹是张嫂能不能得救这位可是张家的顶梁柱啊。
    老身尽力!神婆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似乎她也无甚把握。
    这时,泠泠的银器撞击声响起,早先奔进屋的那名少女手捧一碗深黑色的药物,快步出来,将药碗递到神婆手里。
    溪洞神婆抬手便将那碗药尽数灌进张嫂口中,随后她随手从头上抽出一枚银簪。李好问从旁看去,却觉得那是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柄钳子。
    在院落另一边,屈突宜正与叶小楼激烈地争论。
    民间养蛊,为律法所不容,我要将这间卜肆里的人全部捕获归案,交由京兆尹处置。这是我长安县的职责,屈主簿,你不得阻拦。
    呵呵,你一谈及蛊,就已涉及诡奇事务,自然在本司的职责。就算是京兆尹到此,也无权干涉此案!
    你姓屈的,叶小楼额角青筋直爆,提高声音道,她们这是在用蛊毒害人
    本官可不姓屈!屈突宜也提高声音回应,叶帅,蛊虫亦可以救人你可知道过去十年里,这间蛊肆用蛊虫治好的疑难杂病究竟有多少?屈突宜也毫不客气地提高声音,禁绝千年却从未失传,这不恰恰证明了蛊术乃是堵不如疏?
    那也违反了国家纲纪!叶小楼不甘示弱:不就是比嗓门儿吗?他叶帅又有哪天输给他人过?
    呵呵,屈突宜还是他那一套,国家纲纪约束的只有百姓,你可知道这间蛊肆里,用蛊最大的主顾便是宫中
    叶小楼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如果这间铺子本是应圣人之命而存在,那他一个小小的不良帅,在这里维护着所谓的法纪,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屈突宜见对方辩友终于闭了嘴,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蛊和天下一切其它药物一样,用对了可以救人,用得不对则会害人,最终还是要看人怎么用它,到底还是要看人啊
    叶帅,这件事,请你旁观,且让我诡务司来为这可怜的妇人讨还一个公道吧!
    这时,原本躺在竹榻上一动不动的张嫂突然再次开始扭曲着身体不断翻滚。她双手抱着咽喉,身体辗转翻滚,周身大汗淋漓。
    而神婆则手持银钳,目不转睛地盯着竹榻上辗转反侧的女人。
    李好问在旁,看见张嫂双手紧紧抱着的喉咙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本来以为自己眼花了,上前半步,想要看个仔细。
    却听神婆突然一声断喝,用她那不甚正宗的汉话喊了一声:张口!
    张嫂口一张,神婆手中银钳一探,立时拑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小蛇出来。
    早先那名去熬药的少女这时已经将一只炭炉抱了出来,双手捧至神婆跟前。神婆银钳拑住的那条小蛇瞬间被丢入火中,随着一股焦臭味散出,被烧了个干净。
    原本一直在竹榻上辗转的张嫂,此刻终于解除痛苦,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张家大嫂她中的蛊毒能被完全清除,她能被治好的对吗?李好问又惊又喜地问。
    而叶小楼则向李好问投来恼怒的一瞥在这位叶帅心中,这位张嫂依旧是郑兴朋一案的头号嫌疑人,只是没被抓住把柄而已。
    她
    神婆望着榻上的妇人欲言又止,但片刻后又道:她中蛊毒已深,现在将蛇蛊吐出为时已晚,她的性命可保无虞,但是神智是否能恢复,还很难说不对,下在她身上的这傀儡蛊绝不该在这时发作啊!
    什么?李好问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而屈突宜阴沉着一张脸,也强忍着怒气问:溪洞,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家娘子所中的蛇蛊,因何出自你手?
    溪洞神婆生性泼辣,也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我溪洞以伢俣大神婆的名义发誓,绝对没有起心害她
    傀儡蛊最大的效用,是能让中蛊的人性情转变,变得圆滑柔顺,因此常常用于劝人回心转意。这位妇人的娘家人找到我们,说她太过执拗,放着好日子不肯过,非要守着丈夫儿子过苦日子。
    她的娘家人,想要劝她改嫁
    什么?李好问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这样的起因。
    他气得险些跳了起来,神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家?
    他一气之下便开了话匣子,他说到张武前几年从军,在军中丢了双腿,好不容易留下一条命回到家中,与妻子一同照顾膝下唯一一名病儿;他说到张嫂一人持家,忙里忙外,靠给人帮厨将一个家的嚼用勉强支撑;
    他又说到张嫂因为被牵扯进一件诡异案件,被带至长安县受审,不止是精神上受尽折磨,更是丢掉了自家在敦义坊的营生。
    他说到这里时,叶小楼忽然显露出一点坐立不安的模样来。很显然,他对张家的情形所知不详,之前只想着破案了,却不知涉案的嫌疑人一家过得如此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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