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远眼中的可怜的主角思忆,现在也离开了营帐,偷偷走到洛弈的帐篷外。
    思忆在洛弈的帐篷外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感觉到有人进来,洛弈握紧了床头的短刀,转头看见思忆之后,才放松下来。“是思忆小公子啊……”
    “行了,别装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思忆皱着眉,对洛弈的虚伪表示不屑,这个表情是从洛辰那学来的。
    在进长安城的前一天,思忆还没有偷偷溜出来,他看见洛弈和父亲在一起说话,当时洛弈脸上满是对自己爹的讨好,现在又装得一手翩翩公子的儒雅范,总之思忆对洛弈是没来由的厌恶和排斥。
    和洛弈相比,洛辰都显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思忆有些不自在地抛了一个小药瓶过去:“就算你救了我一次,也别指望我会在我爹面前为你说好话!”
    洛弈笑了笑:“这是自然。”
    思忆轻哼一声,又走出门去了。
    洛弈将那小药瓶抛起来又接住,轻声笑了笑。他救了镇南王的儿子,就算镇南王还是不愿意同他合作,多少也会给他几分好处。
    门帘再一次被掀起来,这次来的人,脚步比思忆轻得多,轻到洛弈也没有察觉,直到那人出声:“六弟。”
    这声音惊住了洛弈,抛起来的小药瓶也没能都接住,骨碌骨碌地滚到洛辰脚边。
    洛辰弯腰,将小药片捡起来放在手心把玩:“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兄长的身份告诉你,别再玩火*了。”
    洛弈摸到了身边的短刀,握在手里紧了紧,故作镇定地问道:“太子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没什么,只是想同司徒的小跟班谈谈心,没想他竟到你的帐里来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已经清楚了思忆和他的小动作。
    洛弈心中骇然,只怕自己和思忆的对话也被他听了去:“思忆小公子只是过来对我表示感谢罢了。”
    洛辰把手中的小药瓶放在桌上:“你胳膊上受了伤倒也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养伤吧。”
    洛辰没有再多做逗留,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今夜他忙着呢,接下去还要去和叛逆少年谈谈心。
    思忆出了洛弈的帐篷后没走多远,洛辰在他身后叫住他:“顾小公子。”
    镇南王姓顾。
    思忆的步子顿了顿,复又迈开。
    洛辰又在他身后说道:“明人不说暗话,顾小公子何必装傻呢。”
    思忆总算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两个人中间隔着十来丈的距离。洛辰不动,思忆最终还是妥协,上前几步走到洛辰面前:“你都知道的了?”
    洛辰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留在司徒身边的原因是什么,但我不希望你伤害到他。”
    思忆点了点头。
    洛辰从袖里掏出一个箭头来,这是刺中洛弈的箭头。洛辰从司徒远那讨来的。他把箭头带回自己帐里反复研究,箭头略窄,不是长安城里建造出来的器具,应当是来自别处。箭头上还刻着一个“宋”字,刻得痕迹较浅,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洛辰将那一截短箭头递到进思忆手上:“你仔细想想,你或者是镇南王有什么仇家。”
    思忆听见洛辰说道箭头上的“宋”字,就激动起来,现在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宋家!宋家女儿还没爬上镇南王妃的位置呢,就已经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了……”
    这应当算是镇南王顾家的私事了,洛辰本不欲再听,思忆却急切想要向他倾诉。憋着心里太久了,他也难过了好久了,不找个人说说,他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思忆说起自己的娘:“你见过你娘吗?”
    洛辰想起那个曾经站在后宫最高位置上的女人,那时候他没从她露出过笑容。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他们都说我娘是个温柔善良又美貌的女人,我爹说我娘是他这一声最爱的女人,所以给我取名叫思忆,思君忆君。直到我七岁那年,他娶了宋家的女儿。宋家是我们那最有钱的大户人家,我爹娶她,不过是为了宋家的钱罢了,她宋怡然就是给我娘提鞋都不配!……宋家这几年倒是越发地无法无天了……”
    洛辰静静地听思忆把话说完后,只说了一句:“回去睡吧。”这已经是太子殿下最体贴的一面了。
    思忆问道:“我是镇南王的儿子,你还敢让我跟在你的好兄弟身边吗?”思忆根本不在意洛辰的回答,他自说自话般地接着说下去,“不过没关系,你如果阻拦我跟着司徒远身边,我就把今天你和颜公子……那什么的事说出去!”
    洛辰的脸迅速沉了下来,思忆后退了两步:“你别想抵赖,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哟~”
    他突然觉得刚刚生出了对顾思忆的那点同情真是太浪费了。对这种小捣蛋鬼就不应该有同情这种情绪!
    洛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放你在司徒远身边,是因为你造不成什么威胁。况且镇南王这种连自己的家世都解决不了的人,又有何惧?”
    “你……!”思忆自知自己说不过洛辰,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了。
    其实还有一点洛辰没有说出来,把顾思忆放在司徒远身边,相当于自己手上多了一份筹码,镇南王多了一份忌惮。
    顾思忆还太天真,有些事情他不愿意说破。
    只是镇南王同富商宋家结亲,镇南王现在的财产大抵是富可敌国了,到底要怎么样对付镇南王,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确实是一桩棘手的事情。
    洛辰习惯性地打算去和颜书语商量一下,他在颜书语的帐篷门口停下,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帐里。
    今日……可谓是无心之失,本不应该放在心上的,那情景却不受控制地被一遍遍回想起来。自己应该静一静了,好好睡一觉或者会好点,洛辰这样想。
    【四】
    洛弈受伤的事最终还是传了出去。
    皇上震怒,召集了几个皇子和大臣在营帐里商议。
    “在围场伺机刺杀皇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传令下去,让大理寺丞彻查此事。”
    洛弈沉默着,洛辰也没有说明刺客刺杀的真相。
    司徒钺问道:“镇南王那边……”
    皇上摆了摆手:“这是我皇家的事,不必告知镇南王了,今天的狩猎也照常进行。”
    “是。”
    颜书语是从颜温卿口中听说这件事的。
    刺客们想要杀的人是思忆,皇上却仿佛是认定了这是一场谋害皇子的阴谋,硬要大理寺丞查下去。
    到时候,若大理寺丞查出来的结果和谋害皇子八竿子都打不着,那不是啼笑皆非么。
    颜书语想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她拉住颜温卿:“爹,大理寺丞柳大人是你的至交好友对不对!”
    “是啊。”
    “爹,你找个机会同柳大人说说,不管结果是什么,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幕后黑手的线索引到镇南王身上去。”
    “这还用得着你说?”颜温卿一副“高人自由妙计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模样,“朝中混上高位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恐怕柳大人接旨的时候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祸水东引,反正皇上也看镇南王不顺眼,索性就让他来背黑锅。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颜温卿负手走在她面前:“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心急……”
    “我们?”
    “太子先前也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镇南王封地生产的断掉的半截箭头,说是为六皇子处理伤口时留下来的。让我转交给柳大人。”颜温卿突然停下来脚步,转过头来看她:“你不知道?”
    “这个……”颜书语语塞,她确实不知道,自从昨晚分开之后,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见过洛辰。
    “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应该是同你商议过的……”颜温卿探究地盯着支支吾吾的颜书语,问道:“你和太子吵架了?”
    颜书语恼羞成怒:“我才没有!”
    颜温卿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嘛,难免有意见不合吵嘴的时候,你去给太子服个软就行了。”
    颜书语终于忍不住瞪了她爹一眼,转身就跑了。
    颜书语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爹亲生的。凭什么让她去服软,她才是受害者啊!
    今天的狩猎开始了,颜书语躲进一个小树林里,祭奠她逝去的初吻。
    ☆、第46章 林中猛兽
    【一】
    太子围场遇猛兽。
    ——《太子观察记录》
    【二】
    这个点,洛辰应该要去狩猎了。所以颜书语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颜书语找到一个角落,脚下那块地方还没坐热乎呢,洛辰就寻来了。
    马蹄声轻响,颜书语抬起头来,看见洛辰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在洛辰的目光下无处可逃。
    颜书语硬着头皮开口:“太子殿下为何不去狩猎?”
    “来找你。”
    洛辰特意撇下了司徒远和顾思忆来找颜书语的。林场里,洛辰踌躇了很久,最后勒马对司徒远说道:“你和思忆去先走吧。”
    “洛辰你去哪?”司徒远追问。
    思忆推了他一把:“问那么多干什么,我看见对面蹿过去一只兔子,我们比比谁先猎到它!”思忆走之前对洛辰眨了眨眼。太子殿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待司徒远和思忆走远,洛辰想了想,依着颜书语的性子,定然会找一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待着。洛辰找遍了林场里的边边角角,终于找到了颜书语。
    可是见着颜书语他又该说什么呢?
    因此洛辰又沉默了。
    颜书语尴尬地岔开话题:“我听我爹说,六皇子受伤的事传出去了……”
    “嗯。”洛辰应着,翻身下马,“我正是要同你说这件事。”
    “我们尚不知道这是谁传出去的……不过这样也好,把罪名扣在镇南王头上。本来这事也是镇南王身边的人弄出来的,顾王爷这下可是吃了个哑巴亏。”
    颜书语静静地听洛辰的计划,仿佛还是像在江南时一样,他们是默契无间的好兄弟。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他明白他的打算。
    她转过头去看洛辰那张棱角变得越发分明的脸,原来自己已经同他变得这般亲近了。
    “对了,你应当还不知道……”洛辰的声音把神游中的颜书语拉回来,接着说道:“思忆是镇南王的儿子,那些刺客,是镇南王的侧妃派来追杀他的。”
    颜书语惊讶过后,首先关心地还是司徒远:“那……思忆留在司徒身边,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吧?”她也不愿意把思忆往坏处想,但司徒是她的兄弟,还是多留一个心眼以防万一比较好。
    洛辰摇了摇头:“若他真有什么坏心思,我又怎么会留他在司徒身边。”
    “那就好……”颜书语送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思忆来:“思忆这孩子挺可怜的,听说镇南王妃是难产死的,思忆岂不是从小就没了娘。”
    洛辰瞥了她一眼,隐隐有些头疼,颜书语又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那是镇南王的家事,你又能帮到思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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