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先前那‘雾’,是纸轿的这鬼东西带来的。从它跟我所‘说’的话来看,它应该是这些‘灵体’的管理者,相当于是阴间的老大那种性质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阴间出来的东西,正在用心灵感应和我对话…
    “你放心,丑时就快过了,等下丑时一过,我就把它给放出来。”
    “这么说…”那个声音道,“你是在等待时机,阻挠‘引灵’把新死之人的灵体给带走,对么?”
    “不错,那个人是被邪物所害的,他不该死,你们不能带他走。”
    “人死灯灭,不管是怎么死的,总之,人一死,灵体就归我们所管。丑时过了也没用,就算他的灵体回到身体,天亮之前,我一样可以带他走。”
    “不可能…”我牙齿咬的‘咯嘣’一声响,“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带走他。”
    “这么说,你是非要和我作对了?刚才你从门前经过,我感应到你是个不一般的人,所以把你召唤进来,想和你谈谈,没想到,你真的能听懂我在向你传达什么…按照你们人间的说法,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如果你还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嘴上‘哼’了一声,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心里面冲那鬼东西道,“我还就不识相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东西没了声音,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好,那我就把你一起带走…”
    我一惊,抬手一剑,朝那纸轿劈了过去,眼睛花了一下,那纸轿不见了。我整个人有一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感觉,看看周遭,不知道刚才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我做了一个梦…
    起身站起来,我感觉到,这屋子里突然间变得阴气很重,必须马上离开。刚朝着门跨出一步,那门便‘咣’的一声关住了。紧接着,我听到一种‘哗哗啦啦’的响声,急忙用手机一照,只见所有那些纸扎物,像是受到地震波影响似的,全部都在摇摇晃晃…
    我用手机照着,七星剑剑尖扫向那些纸扎物,原地转了一圈,眼睛都快瞪裂了。
    脚往地上一跺,我喝道,“放马过来吧,让我瞧瞧,你是怎么把我带走的!”
    话音刚一落,一个纸人便‘嗖’,朝我飞了过来。我反应极快,头一侧,那纸人扑了个空。刚躲开那纸人,又一个纸人飞了过来,被我抬头一剑劈成了两半。眼见第三个纸人飞来,我抬脚便踢,突然发现,脚根本就抬不起来,眼睛往下一扫,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只见一个纸人贴着我的大腿,像水蛭一样,牢牢吸附在上面。
    这么一看的工夫,胳膊一僵,手机‘啪’掉落在地,又一个纸人,贴附在了我的胳膊上,随后,七星剑也掉落在地。转眼之间,我的前胸,后背,浑身上下左右,全是纸人,满鼻子里,闻到的都是纸扎物的气味儿…忽然,我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将我的腿往外拉,紧接着,全身都布满那种力量,皮肉和四肢的疼痛感使我意识到,这些鬼东西,似乎是想把我给撕成碎片…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我脑袋里面‘嗡嗡’的响,就在我快要眩晕过去的时候,我听到‘砰‘的一下巨响,随后‘咔嚓’,好像是木板断裂的声音。那些纸人像是受了惊吓,全部都脱离开我的身体。我身子摇晃几下,摔倒在地。
    “阿冷。”
    黑暗中,是向风的声音。
    我心里一喜,“嗯…”
    “你没事吧?”
    “没…没事…”
    我喘着粗气,往地上摸索,捡起手机照去,只见那些纸人正贴靠着墙摇晃。而地上,那门板被向风给踹倒了,正在那儿躺着。
    “这…这些鬼东西…”
    向风一句话也没说,抬脚踏上那门板的一端,门板的另一端便弹了起来。那门板很厚,目测最少有五六十斤重,被向风两手抱住,闷哼一声,朝那些纸人抡了过去…
    门板扫过,带起一阵风,刮的我眼睛一眯,就听‘咣’,门板结结实实拍在了墙上,除了从门板和墙壁的缝隙里飞出一个纸人以外,其余被拍到的那些纸人全部成了饼状。而飞出来的那个纸人,被向风一脚踏住,连踏几下,也给踏成了饼…剩下的那些纸人,上窜下跳的…
    “一个也别想跑!…”
    向风再次抡起门板…风声,纸扎物碎裂声,门板断裂声,烧纸扎物那些桶的滚倒声…各种声音,顷刻之间,这屋里就像被炸弹给炸过一样。
    当所有纸扎物全部都成了碎片以后,向风手上那门板只剩下了短短的一小截。向风‘咣’把门板一扔,走过来,将我扶了起来。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向风问。
    我苦笑道,“有一个从阴间来的东西,通过心灵感应跟我对话说,如果我阻止它把小九给带走,它就要带我一起走。”
    向风目光扫了一圈,冷冷的道,“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如果它敢这么做,那么,我就让它连阴间都回不去。”
    “小九呢?”我问。
    “门口呢。”
    “走,出去看看。”
    来到外面,只见那小九靠墙坐着,我用手试了试他的气息,沉缓有力。
    “阴间来的东西听着。”向风冷冷的道,“你要的人,就在这里坐着,有本事,你就尽管过来带吧…”
    过了一会儿,一团浓雾从那屋里面飘了出来。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顶红色的轿子,四个‘人’摇摇晃晃抬着。随着雾气远去,逐渐看不到了,终于,连雾气也消失了…
    “走了…”我长出一口气。
    向风成功了,他借出了小九的阴寿,把他的命给续住了。具体续了多少,起局测不出来。从小九的呼吸来看,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事。想要让他醒来,彻底恢复常人的生活,必须还是要找到他僮邪的那地方。
    “走,去守夜人住的那里,讨点热水喂给小九喝…”
    向风这么一提,我也感觉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先前拿手电照我的,便是那守夜人,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喊叫声,所以跑了出来,结果又被我鬼雾给吓了回去。
    我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那守夜人才战战兢兢打开门,是一个老头儿。我跟老头儿解释了好一会儿,说我们是来驱鬼救人的,现在那些鬼已经走了。老头儿勉强信了我的话,主要是,他亲眼见到了那鬼雾,不由得不信。
    要说,这老头儿也挺好的,对我们不再抱有警惕心之后,倒了热水给我们喝不说,还说他会帮我们说好话,损坏的那些纸扎物,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候赔点成本费和做工费就可以了。
    喝完水,天也快亮了,和向风两个每人睡了一会儿,我被朱宾的电话给吵醒了。由于浑身都疼,我一动也不想动,再说,这里善后的事还没处理,老头儿不会放我们走。电话里,我让朱宾打车过来,把小九先接回去,另外,带三份早餐过来,一份给这老头儿。
    “冷哥,小九没,没事了吧?”朱宾进屋就问。
    “暂时没事了。”向风说,“但是,人还是醒不过来,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总之你记着…”
    “风,风哥你说…”
    “回去以后,让小九睡红被子,红毯子,枕头也换成红的。”
    朱宾掰着手指头,“嗯…”
    “另外,轮流安排人守护着他。”
    “晚,晚上呢?”
    “晚上更要守护,尤其十一点到一点的这个时间段,也就是子时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小九从床上掉下来,或者人为的,让他接触到地面。不然的话,小九魂魄不稳,晚上阴气最重的时候,接触地面,魂魄很容易跑掉,一旦跑掉,就算神仙也别想再救他了…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吗?”
    朱宾闭上眼睛想了想说,“记,记住了。”
    “好,你先回去吧。”
    朱宾走了以后,老头儿用我的手机给这公墓的领导打了电话。喝了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两根油条,我抽出一根烟点上,感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上也不再那么痛。
    这老头儿的屋里有股臭烘烘的味道,我想再睡会儿,根本睡不着,那领导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征得老头儿同意,我信步走了出去。天还是阴的,晨雾飘来飘去,到处都是鸟雀的叽喳声,气温不冷不热,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感觉生活相当美好。我甚至有点儿羡慕这老头儿,等我以后老了,不如也去跟公墓看大门,远离尘嚣,多好…
    这样想着,我顺着路道一直走,来到墓山上,昨晚那地方,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左右张望了一番,我准备下山,经过‘凌霄’那座碑前,只见碑旁还有些草没拔净,我心说,不妨顺手把这草给拔了…
    ☆、第五十章 荒冢
    反正,拔一下墓草,举手之劳而已。既然被我看到了,如果袖子一甩,视而不见的走过去,我做不到。
    说干就干,我把袖子撸起,蹲下身,便动手拔了起来。虽然头天下过雨,但这墓碑旁的土很硬,雨水根本淋不透,有些草生的很结实,滑溜溜,不好抓,拔起来挺吃力。费了不少工夫,我才把草给拔干净,擦擦额头的汗,我起身站起来,望望四周,只见雾差不多已经开始消散了,但太阳还没有出,山顶的林木,看起来像水洗过一样,鸟雀‘扑棱棱’震动着翅膀,围着林木飞来叫去的。
    我转过身,正要走时,目光往下一瞥,只见山脚旁那排墓碑的其中一座碑前,站着一个女人。这墓园白天开放,每天都会有不少人前来扫墓祭祀。
    这女人手上拿着一把小扫帚,另一只手提着个鼓囊囊的包,看样子是来扫墓的。我正要收回目光时,这女人头一抬,朝我看过来。目光这么一对触,我忽然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然后,我便想了起来…那晚在殡仪馆,我施法寻找刘老头儿的尸体,就是向这女人询问的刘老头儿的生辰八字,她是刘老头儿的儿女的其中一个…
    这女人也认出了我,目光慌乱的移开。看向她跟前那碑,很新,我想,应该就是刘老头儿的。那天,把那地下室的入口告诉刘胖子以后,我和向风两个便走了。看样子,刘老头儿的尸体被收走火化以后,骨灰葬在了这里…
    我轻声‘哼’了一下,心说,这刘老头儿的儿女没一个好东西。刘老头儿死了以后,这女人假惺惺的跑过来,一副悲悲凄凄的样子,还拿把扫帚过来给他扫墓,好像多孝顺一样,人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我估计,她可能是想让刘老头儿在天之灵保佑她发财,所以才过来的…
    想到这里,我决定狠狠刺激一下她。把手往嘴边一扩,我朝着那女人喊道,“大姐,给刘大爷扫墓啊?”
    这女人不敢看我,低着头‘嗯’了一声。
    “刚好,我顺道也给刘大爷扫几下…”
    我也不管这女人答不答应,说完就走。绕到底下那排,女人的跟前,我看向那墓碑,果然刻着刘老头儿的名字。
    一股无名之火从我心底蹿了起来,抓过女人手里的扫帚,在墓碑前的小空地上拂了几下。
    “刘大爷呀,小冷来看你了。生前你养了一帮白眼狼,没享过什么福。现在去了,跟他们的关系一了百了,断了吧。保佑他们发财,那是妄想,对吧?诅咒他们遭灾还差不多,您老放心,人在做,天在看,没良心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早晚老天爷收拾…”
    我用余光看向那女人,只见她脸色发白,嘴唇直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我心里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正要再说,那女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把包往地上一放,手哆嗦着朝拉链头伸去。
    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忍了,便没继续说。
    女人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个盘子,两个苹果,把苹果放进盘子,将盘子放在了墓碑跟前。然后点了三炷香,插进了盘子前的砖缝里。
    又摆放了一些其它贡品之后,女人开口道,“爸,这小师父说的对,我们就是一群白眼狼,早晚会有报应的。妈死的早,是你含辛茹苦的将我们拉扯大。可到你老了,我们却眼睁睁的看着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住在那破楼里,简直连畜生都不如…都怪女儿太懦弱,爸,你知道的,在所有儿女里,我是最胆小,最窝囊的一个。却嫁了个强势,霸道的老公。那时候好几次,我都想把你接去我家照顾,可我老公说,别的兄妹都不管,我也不准管。我跟他争执,他就踹我,要把我腿给打断,从那以后,我就连提都不敢再提了。也不敢跑过去看你,要是万一我老公从你那些邻居口中得知了,他会打死我的…今天,我偷着买了些东西跑过来看你,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谅,我根本就不配让你原谅,我就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本来,我想买点纸扎烧给你的,可这墓园的人说,纸扎昨晚被人给打坏了…爸你在底下还好么?钱够用么?爸…”
    那天晚上,我就是因为见这女人面善,所以找她要刘老头儿的八字。此刻见她一边说一边哭,跪在地上,一声声的叫着,心里有点难受,对她的怨愤之意登时便消散了。
    我掏出手帕递给她,“大姐,我为我先前的话向你道歉,是我错怪你了…”
    劝了好一会儿,这女人终于止住哭,接过手帕。我摇头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女人旁边的那包上,只见那包里面还有些剩余贡品。
    “大姐。”
    “嗯?”
    我指着那包说,“可以借你些贡品么?”
    “当然可以。”
    我点点头,心说,既然我昨晚答应了要给上面那座墓带些贡品过来,那就必须得做到。
    这女人抢先把包给提了起来,“我帮你提。”
    “不用麻烦了。”
    这女人硬要帮我提,无奈之下,我只得随她,她便跟在我后面,朝上走去。来到那座碑前,女人盯着那碑上下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疑惑问。
    “这…这座墓…”
    “这墓怎么了?你认识墓里葬的这人?”
    “不,不认识…”女人摇摇头,用手一指,“我认识这个人。”
    这女人所指的,是立碑的那男的。
    “哦?他是谁?”
    “他是我以前的老板。”
    “老板?”
    “嗯…”
    这女人告诉我说,她原本在一家国企上班,九十年代那时候,她下岗了。为了温饱,她进了一家私营的小厂子,在里面加工灯饰品。那厂子的老板,便是这个姓凌的,四十上下年纪,长的魁梧高大,性格沉默内敛,很有男人魅力,厂里不少单身女工,暗地里喜欢他。据说,那凌老板曾经结过一次婚,妻子出车祸死了,给他遗下一个女儿。他那女儿非常聪明漂亮,小小年纪,特别懂事。可惜就是命太薄,好像听说是得了一种怪病,后面也死了…
    我看向那墓碑,心说,那老板的女儿,便是碑上所刻的,这个叫‘凌霄’的了。
    “那凌老板,现在在哪里?”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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