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绛珠嗔了她一眼:“跟我还客气,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都是外人了?”
    华珠莞尔一笑,倒在她腿上撒起了娇:“身上好酸,快揉揉。”
    “你呀!”年绛珠瞪她,素手却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外书房。
    颜博与廖子承盘膝坐在垫子上,中间一个小茶几,摆了几盘好菜,一旁的炉子上,温着一壶陈年佳酿。
    醇厚的酒香,在整个屋子里来回抵挡。
    颜博执起酒壶,给廖子承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笑呵呵地道:“二妹不让你喝酒,憋坏了吧?”
    廖子承笑笑,没说话。
    颜博小嘬了一口,叹道:“话说哪个男人没点儿嗜好?像我大哥吧,你别看他是病娇,其实他好赌,有一回我跟他上赌场,我的天,那赌的叫一个大!几万两银子,哗啦啦地就给砸进去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会儿真吓傻了!最败家的人就是他!再说我二哥,他这人就是好美色。我三哥……他好像没啥。”
    “你自己呢?”廖子承喝完杯中的酒,自己满上,问。
    “我?”颜博挠挠头,哈哈一笑,与在年绛珠面前温润如玉的形象天壤地别,男人与男人在一起,跟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我没啥嗜好!我吧,就是希望绛珠再温柔一点儿,对妾室和庶子好一点儿。她太泼辣了,怎么着吧,晴儿也是我女人,曦之也是我儿子,我连见他们一面还得绛珠批准。不然,她就跟我闹。你是没见过她闹起来的功夫,真能把人蹉跎死!管我管这么紧,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没什么自由,怕!怕回家!”
    颜博一番话下来,廖子承这杯酒又进了肚子。他去执壶,颜博快他一步,给他满上,又道:“诶我说,二妹是不是也挺厉害的?”
    廖子承依旧只是笑,不答话。
    颜博夺了他酒杯,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一个月应酬不许超过五回,还每天下了朝给她做晚饭,子承啊子承,你夫纲不振啦!”
    廖子承嘴角一抽:“她连这个也到处说?”
    颜博哈哈大笑:“我告诉你,女人啊就爱炫耀!绛珠写信,就说她在家里如何如何威风,儿子们如何如何乖巧。二妹回信,就是你如何如何妻管严,哈哈哈哈哈……”
    廖子承又把酒杯给夺了回来,眉梢一挑:“绛珠是希望你学着点儿。”
    颜博的笑容一僵:“咳咳,我学不来!我说廖贤弟,女人真不能这么惯的!这是哥们儿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讲的肺腑之言!哎呀,我当初啊,就是太惯着绛珠了,一开始没把她的气焰给掐灭在萌芽状态!导致她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泼辣,要是我丁点儿与新婚时不同,她就哭着说‘你变心了,你不喜欢我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哎呀,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咱们男人,宁可一开始对女人坏!后面,但凡你有一点点的好,她都觉得受宠若惊!不好,她也不觉着失望!”
    廖子承斜睨着他。
    颜博眼珠子一瞪,叹道:“好吧,你们大婚这么久,你已经把她惯坏了,想改也晚了。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吃了一口菜,又直勾勾地盯着廖子承,“说实话,你许久不上朝了,这些日子你们俩天天腻在一块儿,你不觉得透不过气?”
    廖子承淡淡地喝完杯子里的酒:“我为什么要透不过气?”
    “得!你小子,连我都防着!”颜博坏坏地笑了笑,又给他满上,“瞧你这一杯接一杯的,一定是不敢在二妹面前喝酒,憋坏了吧?女人啦,总是希望自己的男人没有缺点,好像暴露出一个缺点就失望得跟什么似的?但这怎么可能?男人也是人,是人他就有缺点。”
    廖子承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怎么?绛珠嫌弃你什么缺点了?”
    颜博喝了一杯酒,辣得喉管冒烟:“我说,这么烈的酒,你怎么跟喝水一样啊?”吐了吐舌头,又道,“我不就是最近睡觉爱打呼噜嘛?被她嫌弃的呀,半夜总把我踹醒!说我吵她!怄死我了!我要跟她分房睡,她又不肯!说什么没有我她睡不着,其实,她就是怕我宠幸别人。唉,你说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啊?一边儿霸着男人,一边儿又不给男人好日子过?唉,我都快受不了她了。”
    廖子承喝着酒,一壶很快见底,他又拿起另一壶,倒了一杯,漫不经心道:“受不了就去睡别人呗,反正你又不是没睡过。”
    “唉!整个颜府都是绛珠的眼线,我跟哪个丫鬟多说一句话,她都知道我说了哪几个字!哎呀,年家的女儿啊,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想起年政远,又看看廖子承,颜博苦叹连连,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跟那个什么淑云,睡过吧?”
    廖子承淡道:“没。”
    “王歆呢?我听说你去东宫好多次了!王歆还喜欢你的吧?你俩有没有……那个那个?”颜博挑眉一笑,“放心,我不告诉二妹!”
    廖子承放下酒杯,好笑地看着他:“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我要是告诉你,我睡了王歆,你转头就得拿它做筏子训诫绛珠。绛珠那张嘴,不出一天就会让华珠知道了。”
    “所以你是真的有睡过?”颜博像发现了新大陆。
    廖子承幽幽一叹,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颜博,你无可救药了!”
    颜博摸着被拍痛的地方,倒吸凉气:“我怎么无可救药了?我说错了吗?男人,看见漂亮女人,第一感觉都是想睡她!只不过,有的人是亲戚,有的人是朋友,有的人是死敌,有的人睡不起。王歆那么喜欢你,你勾勾手指,她就立马臣服了。你干嘛不睡?”
    廖子承看了看他迷离的眼眸:“你喝多了。”
    颜博还真有些晕乎了,单手支头,笑眯眯地问:“跟我说实话,第一次见到王歆,有没有心跳加速?”
    “没有。”很果断地回答。
    颜博不信,嗤然一笑:“扯谎吧你?那么漂亮的女人,你看了居然没感觉?你到底是不是正常男人?”
    廖子承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沉吟片刻,道:“我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颜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王歆已是人间绝色,比她更漂亮的,那还是人吗?
    ------题外话------
    这一章,带大家进入男人们的世界,哈哈!男人啊男人。
    ☆、【第十章】神奇(二更)题外有通知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酒,颜博逐渐谈起了正事儿:“诶,子承,失踪的那艘船还没找到吧?”
    廖子承喝了一斤多了,却无半分醉意,听了颜博的话,淡淡点头:“没有。”
    颜博放下酒杯,看向他,一本正经道:“我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东跑西跑,总算让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找出船只的法子!”
    廖子承疑惑地看着他。
    颜博正了正身子,很认真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落花洞女?就是诅咒冷柔有血光之灾的疯婆子?”
    落花洞女的事廖子承略有耳闻,便点了点头:“记得。”
    “咝!”颜博嘬了一小口烈酒,辣得倒吸凉气,“我跟你说,她可灵验了!之前我三哥出征前,就碰到过她,她说我三哥会有血光之灾,结果我三哥遇难了。后面,她又说冷柔……唉,好吧,我知道冷柔是跟我爹合谋陷害太子的,但……但也挺危险不是?”
    见廖子承依旧满眼惑色,颜博忙解释道,“落花洞女真的能通灵!”
    廖子承不信,又饮了一杯:“这世上,没有鬼魂。”
    颜博急了:“不骗你,真的!她真能通灵!”
    廖子承完全没有搭理颜博的意思。
    颜博索性站起身,一把拉过廖子承的胳膊:“你跟我来,我让你见识见识!”
    语毕,也不管廖子承的脸黑成什么样儿,随手给廖子承披了一件氅衣,又给自己披了一件,随即拽着他走出外书房,上了府里的马车:“去落花洞女的住处!”
    夜色幽幽,寒风呼啸。
    一座石拱桥下,一间矮小而简易的茅草屋凭水而建。茅草屋旁,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箱子,箱子中,有破乱的衣衫,也有发霉的食物。
    气味,不大好闻。
    颜博用袖子捂住口鼻,对身后的廖子承嗫嚅道:“哎哟,好歹是个女人,怎么住得跟乞丐似的?”他这没洁癖的都受不了,廖子承有多难受,可想而知了。
    廖子承面色冰冷地迈过脏乱污秽的地面,月辉的照射下,水洼一处处可见,也不知是干净的雪水还是恶心的尿水。
    二人行至门边。
    门虚掩着,昏黄的烛光透了出来。从门缝望去,能看见一名身形削瘦的妇女,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什么东西,要递给对面衣衫褴褛的老婆婆。
    “落花洞女,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你要多少银子都行,我只求你,帮我!”
    妇人苦苦地哀求。
    旁人遇见落花洞女都避之不及,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卑躬屈膝地跪在了她面前呢?
    “我帮不了,你走。”
    落花洞女拒绝了她。
    妇人把被落花洞女丢在地上的梳子捡起,朝前跪走了几步,泪如雨下:“我找我丈夫找了好多年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上门,我不希望他客死他乡了,却连尸骨都不知在哪儿。你就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儿上,帮帮我吧!”
    廖子承皱眉。
    颜博朝里望了一眼,对着被冻得麻木的双手哈了几口气,小声解释道:“落花洞女是天神的未婚妻,她有法术。能与死者的灵魂交流,知道死者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很多失踪的人啊,都是她帮忙找到尸体的!”
    “太玄乎了吧?”廖子承紧了紧被风吹散的氅衣,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白皙的俊脸上染了一丝酡红,如醉人的胭脂。
    颜博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这人长得太妖孽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都心脏怦怦直跳了,看王歆的时候都没跳这么厉害!
    屋内,那名妇人又苦苦地求了许久,但落花洞女丝毫不为之所动。妇人无法,拾起梳子,一改先前的卑微,厉声呵斥道:“什么破玩意儿?不就是个疯乞丐吗?老娘找你是看得起你!装清高?我呸!你根本是没那真本事!招摇撞骗的孬种!”
    语毕,又朝落花洞女啐了口唾沫星子,这才愤愤然地夺门而出。太过气愤的缘故,连门口站了两个大活人也没看清楚。
    颜博捏了把冷汗,这妇人,求着人家的时候像只猫儿,求不到便变成了豹,真狠!
    待到那妇人走远,颜博与廖子承一块儿步入了屋内。
    这是一间乱得几乎没地方落脚的屋子,左边的衣柜半开,衣裳掉了出来;右边的板凳倒地,一个不知被谁打破的碗碎了一地,汤汁结了冰。
    唯一一处看得过眼的地方是落花洞女身后的那张床。床上,铺着素白褥子,棉被丁香色,枕头奶黄色,整洁得没有一丝污渍,也没有一丝褶皱。
    很奇怪,明明屋子这么乱,床却这么干净。
    颜博的嘴角抽了抽,正色道:“落花洞女,我们是官府的,来查案,希望你尽量配合。”
    被唤作落花洞女的老妇人,摸了摸脸上长长的刀疤,阴测测地咧了咧唇角,看似在笑,却又不叫人感到丝毫笑意:“查什么案?”
    颜博四下看了看,搬起倒在地上的长凳子,用袖口擦拭干净,“子承,坐。”
    廖子承坐下,颜博也坐下。
    随即,颜博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怀疑你……愚弄民众、招摇撞骗,想将你缉拿归案!但如果,你有法子证明自己没有诓骗世人,我们也可,饶你一回!”
    明明是来求人的,却讲得这般冠冕堂皇。
    落花洞女不知是真没听出颜博的小九九,亦或是压根儿便不怕,看了二人一眼,语气如常道:“你们要我怎么证明?”
    廖子承眉心微蹙,问道:“你真的可以与亡灵对话?”
    落花洞女摇了摇头:“对话谈不上,只是如果他们在死前留下了强烈的意志,我能够追踪到。”
    廖子承的手指在大腿上弹了几下,不疾不徐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帮她找到客死他乡的丈夫?”
    “唉!”落花洞女幽幽一叹,双手交叠于腿上,垂眸盯着地板的方向,烛光自高处落下,照得她如一尊蛰伏的鬼魅,“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在临死前留下了强大的意志。况且,她的丈夫也有可能根本没死。”
    “你的意思是,你找得到就是你的本事,找不到就是对方没死或者没留下意志。”廖子承似是而非地笑了。
    落花洞女抬眸,看了看他,眸光微微一动,又垂下眸子,很耐心地解释道:“一般来说,枉死的人会在弥留的那一瞬留下强大的怨念,这种怨念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们会一直停留在被杀的地方,我就是通过感应这种怨念而找到死者的尸体。但如果,死者的尸体被人搬到很远的地方,那么我也是找不到了。”
    颜博挠了挠头,有些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冤死鬼好找,正常死亡的找不着?”
    落花洞女点了点头:“没错,正常死亡的人,内心趋于平静,很快就能转世投胎。只有枉死者,才冤魂不散,等待救赎与复仇。”
    颜博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好……好……好可怕……”
    落花洞女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可怕的?你三哥死了之后,灵魂飘到你床前,叫了你整整三天,说他死得冤枉,你都没搭理他。”
    “啊——”颜博一惊,几乎是本能地跳向了廖子承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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