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的话让李斯与李由,纷纷皱眉,二人都没想到白衍会如此直接,更让二人担心的是,白衍此时的摸样,明显是不愿意上书推行郡县。
    “承蒙王恩,自当为王效力解忧,不敢言求!”
    李斯抬手,一脸诚恳,目光真挚的看向白衍,轻声打礼道。
    而就在李由的注视下,白衍却是起身,对着父亲还礼,随即告辞离去。
    望着被打开的房门,李由不解的看向父亲。
    “父亲为何不告诉白衍,父亲为求,乃是左丞相之位!”
    李由问道,作为李斯的长子,李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从经历昌平君、昌文君一事,秦王嬴政内心之中,一直都对楚系官员有所芥蒂,即便是父亲辅佐嬴政多年,也难免有些影响。
    这也是当初,父亲为何不敢争夺相位的原因!
    本以为日后还有机会,不曾想,秦楚之战,白衍居然几乎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最终连晋国都无可奈何的强楚,轰然灭国。
    而今天下归秦,郡县制是父亲最后的机会,不仅仅能破嬴政内心之芥蒂,亦能借此,拉王绾下相位,为父亲寻得登上相位之良机。
    “太过冒险……”
    李斯看着空荡荡的雅间门,无奈的叹口气,白衍未表态之前,他又怎敢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天下一统,而已经年迈的他,再也没有多少机会。
    “回咸阳吧!”
    李斯摇摇头,即便白衍不答应,但只要白衍依旧如同在齐地那般不表态,李斯便还有机会,更不会放弃。
    ……
    次日。
    哭啼声中,念儿在白衍的怀中,死死抱着白衍的脖子不肯放开,任由母亲吴芸的劝说,也丝毫无动于衷。
    “父亲答应念儿,日后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就不与念儿分开。”
    白衍感受着被泪水打湿的脖子,轻声安慰道。
    最终,还是在吴芸、吴高的帮助下,念儿方才离开白衍的怀抱,看着满脸泪水的念儿,白衍心中十分不舍,可此番前往咸阳,注定难以安生,各方势力都在彼此算计,为了念儿与吴芸的安危,白衍还不能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去那咸阳是非之地。
    “将军,已经可以出发!”
    牤这时候来到白衍身旁,对着吴芸、吴高点点头,待吴芸点头后,这才对着白衍说道。
    “等衍回来!”
    白衍看向吴芸,望着吴芸抱着念儿,通红的双眸中尽是不舍。
    这一刻,对视的白衍与吴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另一边。
    就在白衍动身离开荥阳时。
    北方。
    山峦间一股股烟尘氤氲,随着风向向南散去。
    马蹄声响彻天际,仿佛要震裂大地,边疆守军凄厉哀嚎的声音,在大地上不断响起,从天空往下看,无数骑马的游牧部落男子,接连不断的涌入一座城邑内。
    在密集的马蹄下,一具具秦军将士的尸体,倒在地上,不断被马蹄踏过,这些满是鲜血的尸体,四周散落的长戈、箭矢,证明他们生前,用自己的生命血肉阻挡了敌人,但最终还是支持不住。
    而城内,激烈的厮杀随之响起,炎炎烈火伴随着无尽浓烟,布满城内各处,数不清的尖叫声、哀嚎声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能看到街道上,隐约有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哀嚎不断,然而,随着蜂拥而来的游牧部落男子,在一个个游牧男子凶狠、残忍的围攻中,最终一具具士卒尸体倒在地上,声音逐渐消失。
    当落日之时,城内恢复安静,一眼看去,满城空无一人,唯有烟雾下数不尽的尸体,仿佛在说,这个世界上,生命毫不值钱。
    第七百零五章:回到咸阳
    咸阳城。
    白衍乘坐官府通用的马车,方才来到咸阳城内的街道,便看到街道内,四处都是一片热闹景象,不论是宽阔的大街还是曲折的小巷,到处都是人流如织。
    行人、百姓在为生计而奔走,士族们走在街道上装束光鲜,优雅从容,谈笑风生,身穿华美衣裳的纨绔子弟则高傲神气,带着些许轻蔑地走过路旁的市井小民。
    沿街而立的古老府邸、高大的酒楼、宾客不绝的店铺,无不彰显着建筑的特色,街道上的小贩摊铺横七竖八,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却阻挡不了熙熙攘攘的行人步伐。
    坐在马车内,白衍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想着嬴政急召自己的用意。
    许久。
    当一路艰难行驶的马车,顺着逐渐安静的小巷,来到一处地方停下时,白衍方才回过神。
    “将军!到府邸了!”
    牤的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白衍闻言,起身离开马车,当自己的府邸映入眼帘,白衍松口气。
    进入关中,为防止碰到秦国宗亲之人,以及相识的士族之人,白衍只能乘坐官府通用的马车,就连随行的亲信,也在调用马车后,兵分两路,前往洛阴、咸阳。
    一切都是不想被宗亲之人半路约见。
    白衍明面上婉拒李斯,其目的是为给宗亲之人得知,若再在半路约见宗亲之人,于嬴政眼里,怕无疑是坐实推崇分封一事。
    府邸内。
    田非烟正在书房内看竹简,里面详细记载着一些奇珍异宝,甚至连百越之地稀有的薄衣,以及月氏少有的白狐裘,都一一罗列其中。
    “那些宗亲之人倒是舍得!”
    田非烟目光带着少许笑意,说完后便把竹简交给一旁的侍女:“命人分别登记在册,夜里将所有东西,送至吕氏府邸。”
    侍女点点头,低头上前。
    白君竹手持古籍,跪坐在木桌后,听到田非烟的话,俏脸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神情,抬头看向田非烟。
    “非烟,不将财物退还?那些宗亲之人……”
    白君竹有些担心,宗亲之人以及那些公子附庸,明显是因为得知白衍要回咸阳,故而提前送来奇珍异宝,若是贸然收下,恐白衍得知,会心有不满。
    “不着急退,此时退还,便是陌路之选,树敌之众,孤立之患,不智之举!待白衍归来,面见嬴政,无患,便由吕氏置换,同礼而还,若逢危难,尚有此简……”
    田非烟笑着看向白君竹,拿起竹简摇了摇,随后交给侍女。
    “至于奇珍异宝,可换钱财,无论离开咸阳、或保命,皆有大用!”
    田非烟话音落下,白君竹眼中尽是错愕,看着比自己年幼的田非烟,白君竹不敢想象,在看过竹简后,田非烟便想到那么周到。
    还不等白君竹说什么,这时一名仆人前来禀报,说武烈君已然回到府邸。
    田非烟俏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轻咬薄唇,听到白衍回来,略微急促的呼吸中,美眸渐渐泛红。
    院子内。
    回到府邸的白衍,正在与仆人交流,随即便看到远处走来的田非烟与白君竹。
    许久不见,白衍看向二女,眼中露出思念的神情,不过随着田非烟走近,看到田非烟那气鼓鼓、直眉瞪眼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显然,此前急于离开,让田非烟耿耿于怀。
    片刻后。
    房间内,田非烟没好气的看向白衍,特别是看到白衍投来的目光。
    一旁白君竹看到这一幕,望了望抬起双手的白衍,随即看了看田非烟,眼中露出一丝担心。
    但最终,在白君竹的目光下,田非烟还是默不作声的上前,轻轻伸手,为白衍宽衣。
    “父亲嘱咐过,等你回来,便让你去见他!”
    田非烟没好气的看向白衍。
    “……好!”
    白衍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散去,一想到自己的丈人田鼎,白衍便有些头疼,昔日为了安抚田非烟的父亲,便把秦国二世而亡的事情,尽数告知,最终得以成功劝说田非烟的父亲,放弃在齐国的地位、权势,放弃抵抗秦国。
    如今,随着迎娶田非烟为妻,田鼎也成为自己的丈人,眼下,更是已经来到咸阳。
    昔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田鼎定是已全然清楚!
    不过说起来……
    白衍看着田非烟,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愧疚,当初迎娶田非烟之时,由于情况特殊,并未行六礼之事。
    所谓“六礼”,分别就是有六个步骤,其一:男方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要派人带着彩礼,到女方求婚,这是所谓的“纳采”。
    其二:女方族中长辈若是许了婚约,男方还要向女方家里确认许婚的是哪一个姑娘,这是“问名”。
    其三:问名之后,男方则要到宗庙里去占卜问卦,若是得到了吉卦,就要派人去告知女方长辈,是为“纳吉”。
    其四:若得到了凶卦,就是说男女的生辰八字不合,这桩婚姻可能就得作废,只有得到吉卦后,男方要带着更为厚重的礼物,到女方家中去正式订立婚约,如此,称为“纳征”。
    其五:纳征之后,男方与女方商量良辰吉日,这叫“请期”。
    其六:到了吉日男方就要亲自到女方家去迎接新娘子回家成亲,就是“亲迎”。
    亲迎完毕,所谓的六礼才真正的完成。
    这六礼十分繁琐,并且秦齐之间,相隔万里,加之沿途常有流寇、贼人、地方豪强、他国之敌抢亲,故而这套六礼仅在诸侯王与诸侯公子之间,就连宗亲大族,都会心惊胆战,更别说一般士族。
    但如今田鼎来到咸阳,没有那么多忌惮,白衍还是想为田非烟弥补这套六礼。
    “昔日之事,父亲都已知晓,好好想想与父亲如何解释……”
    田非烟褪下白衍的外衣,交给侍女,见到白君竹递来官服时,轻轻拿起,美眸随即看向白衍。
    “齐国今已灭亡,父亲迟早有一日会慢慢习惯!”
    对于白衍欺骗父亲,田非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切都是为了父亲好,否则当初父亲的所做所为,别说父亲会同意齐王建降秦,就是齐亡后,父亲还活着,以父亲在齐地、楚地、燕地,乃至魏地的声望,必为秦国隐患,必为秦国所除。
    如今父亲能安然无恙的在咸阳,安享富贵、权利,这一切,都要归根于白衍,那一日私下对嬴政的请求。
    “就算不习惯,莫不成,父亲还要亲手拿着荆棘,追打自己唯一的女婿不成?”
    田非烟没好气白了一眼白衍,随后来到白衍身后,将官服给白衍穿上。
    白衍咧嘴笑着。
    房间内。
    随着田非烟的诉说,很快,白衍逐渐知道丈人田鼎来到咸阳城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当得知自己暗地里给嬴政出主意,田鼎并未介意,白衍也不由得松口气。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丈人田鼎,尚不知晓何为推恩令!
    “等会吾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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