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临近。
    楚国攻打钟吾城无果,随着天黑,纵使再有不甘,也只能退兵,返回楚军大营。
    白衍一直在书房内处理事务,时不时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色。
    直至夜幕。
    牤来到书房,对着白衍禀报,白衍闻言,方才缓缓起身,嘱咐府中侍女准备几桌酒菜后,便带着牤,离开府邸。
    漆黑的夜色下,在钟吾城的北城门,已经收拾好包裹的孇由、钟离川,还有钟离郝,全都已经在城门内等候着,见到白衍到来,纷纷走上前。
    此番离去,钟离川也带着几个扈从跟随。
    “切记当心!”
    在亲信手持火把的照耀下,白衍看了一眼孇由,随后看向钟离川。
    虽说孇由与钟离川去的地方,都是有秦军驻守的城邑,但离开途中,未尝没有一些不愿降秦的楚人,化作流寇,沿途抢劫,亦或者伏杀秦卒。
    “将军放心!”
    孇由对着白衍说道,看着白衍,话虽然是喊将军,但无论是白衍,还是孇由,看出彼此的眼色,都亦如当初那般,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连,永远都不会改变。
    “走吧!”
    白衍命令看守城门的秦卒打开城门,随后便对着牤,还有孇由、钟离川说道。
    “诺!”
    “诺!!”
    牤、钟离川、孇由对着白衍打礼,随后便在铁骑亲信的跟随下,在夜色中,摸黑离开城门,幸好不管是天上繁星,亦或者皓月,都在为所有人指引方向。
    白衍站在城城门内,透过月色,看到所有人,在将士的护送下,从城门离开,朝着远方昏暗的大地走去,消失在黑影里。
    望着那远方天际,那朦胧的山川。
    钟离郝站在白衍身旁,看着再次关上的城门,眼中也带着一些担忧,不过钟离郝也明白,眼下不管是钟离川,还是女婿孇由,甚至是他自己,都可以出问题,唯独白衍以及所有秦军,不能出事。
    秦军若是兵败。
    如今钟离氏的一切,都将会化作泡影,终归他人所有。
    拼搏半生,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坐拥眼前的钟离氏,钟离郝一族,没有任何一个族人,再能割舍离开。
    “走吧,去城头上,等姚贾入城!”
    白衍的声音传来,钟离郝转头看向白衍,点点头,随后跟着白衍,在一众手持火把的铁骑将士护送下,朝着城楼上方走去。
    两个时辰后。
    在城楼,感受凛冽寒风的白衍,以及钟离郝,终于等到牤等人回来的身影。
    此时已经是深夜,比起白日,深夜之中的寒风,更是刺骨,伴随亲信确认是牤之后,白衍与钟离郝,便转身朝着城楼下走去。
    城门打开。
    数十名手持火把的秦军将士看守在城门两旁,在牤身后,姚贾带着两个仆从的身影,从城外急匆匆的走来。
    白衍看着姚贾风尘仆仆的模样,连忙抬起手。
    “姚大人!”
    白衍打礼道。
    “白将军!”
    姚贾见到白衍,略带灰白长须的面容上,终于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一脸疲惫,随后抬起宽大的绣袍,对着白衍打礼。
    “姚贾恭喜白将军大捷!为王上除掉心患!”
    姚贾一脸敬佩的看向白衍。
    不仅仅是景骐、昌文君的事情。
    在前来钟吾城的路上,途径其他城邑,从秦军守将知晓南边吴邑发生的事情,姚贾后面又得知,其他地方的秦军都已经调往西边,并未去洪城,随即立刻猜到白衍定是察觉到什么。
    果然,随后得知钟吾城被楚军攻打,姚贾都忍不住私下连连感叹,幸好此番是白衍统领秦国大军,攻入楚国腹地。
    眼下姚贾若是没有猜错,看似钟吾城被攻打,但实则,西边的楚军,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看白衍,何时下令灭之!
    “秦楚胜负为定,怎敢言喜,姚大人,请!”
    白衍没有着急与姚贾叙旧,谦虚一句后,便抬手请姚贾先去府邸。
    姚贾看了白衍身旁的钟离郝一眼后,便点点头,感受着夜里的冷风,抬手示意白衍先请。
    返回城守府邸的马车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姚贾已经不记有多久,没有在夜色中,摸黑长途跋涉,方才再次经历一番后,终于是能再次感受到马车的好。
    “姚大人,这位是钟离氏一族的钟离郝!”
    白衍看向姚贾,为其介绍道,此时作为正主的白衍,跪坐在主位,姚贾与钟离郝,一人跪坐在一边,而马车外,除去马夫,牤也与马车两旁的将士一样,满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钟离氏,钟离郝……”
    姚贾听到白衍的话,揉了揉走得脚酸的腿,看了对面中年男子一眼,经过白衍的介绍,姚贾这才知晓,原来对方,便是钟离郝。
    “老夫倒是有所耳闻!今日得见,果然乃一才士!”
    姚贾坐直身体,对着钟离郝拱手说道。
    不过这番话,倒是姚贾的客套话,对于这个钟离郝,此前在楚国,姚贾倒是所闻甚少,毕竟已姚贾的地位,真正需要去了解的,还是钟离氏一族的主脉,对于一个已经快要没落的旁系偏支,姚贾自然不会放多大精力调查,或者耗费重金去交好。
    “姚大人谬赞,当是郝,有幸得见姚大人一面!”
    钟离郝听到姚贾的赞誉,一脸笑意的抬手打礼。
    姚贾见状,也笑了笑,不过也不再说什么。
    在齐国的时候,姚贾便听闻钟离氏的变故,曾经姚贾也没想到,就是钟离郝这一支都要没落,根本不起眼的偏支,居然取代主家。
    想到这里。
    姚贾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衍一眼。
    姚贾可是深深知晓钟离郝的举动,没有白衍在暗地里帮助,基本不可能做到。
    “姚大人,白衍想问,为何大人今日不惜涉险奔波,也要前来钟吾城?”
    白衍给姚贾介绍之后,看着姚贾的目光,便开口询问姚贾的来意。
    “唉……”
    姚贾摇了摇头,随后轻声说道:“前些时日,齐国之中,已经有人,发现那著书老人的踪影!”
    “什么?”
    钟离郝听到姚贾的话,瞬间便一脸吃惊的表情,随后目光满是震惊的看向姚贾,若非姚贾所言,钟离郝都不敢相信齐国之中,真的有人找到那神秘的骑牛老者。
    姚贾是秦国上卿,足迹遍布天下,眼线无数,姚贾此时亲口之言,那定是不会有假。
    想到这里,钟离郝呼吸都有些急促,隐约感觉,齐国若真的请到那老者去齐国朝堂为傅,说不定还真会是齐国崛起的契机。
    对于那个神秘的老者,钟离郝可是十分清楚,不仅仅是天下士族,就是诸国君王、大臣,都接连派遣心腹去寻,结果那么久以来,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眼下居然真的被齐国寻到。
    “寻到之人,乃是湛氏湛诏,此前已经去田府确认过,并且随身带回临淄的竹简,也在临淄王宫证实过,其字迹,一模一样!”
    姚贾看了钟离郝一眼后,转头看向白衍继续说道。
    “湛氏湛诏?可有找到人?”
    白衍听到齐国找到骑牛老人,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姚贾,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听到湛诏二字,白衍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昔日入楚前,在阳夏碰到的雾。
    “具体踪迹,尚未知晓……”
    姚贾摇了摇头,把后面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所有眼线,都被田鼎派遣齐技击除掉的的经过,一一告知白衍。
    “可惜!”
    钟离郝闻言,不由得本能的感叹一句,心想若是姚贾能趁机,跟着齐国湛氏找到那老人,那该多好。
    “只能日后再寻良机!”
    姚贾看向钟离郝说道,随后想到什么。
    “说起田鼎,此前在齐国临淄,听闻白将军,乃是由田鼎亲自赶出齐国!”
    姚贾带着一些疑惑不解的神情,看向白衍。
    一番话,让钟离郝此时也目光满是古怪的看向白衍,对于这件事情,在钟吾城的钟离郝也有所耳闻,万万没想到,当初身为齐人的白衍,居然是被齐国王室宗亲的田鼎,亲自赶出齐国。
    想到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钟离郝心中也好奇,田鼎可否后悔当初的举动,齐王是否真的如同传言那般,被田鼎给气得差点神志不清,把临淄王宫的书房都砸了一个遍。
    “昔日之事,过往云烟!一切不过误会而已!”
    白衍见到姚贾与钟离郝那不同的目光,全都看着自己,无奈的摇头说道。
    “白将军倒是豁达!”
    姚贾看着白衍的模样,不由得感叹一句,随后突然笑起来,在钟离郝的目光中,告诉白衍,这件事情白衍是豁达,但整个临淄城的官员、士族,稷下学宫的学子,所有齐人,可都因为这件事情,而怨恨辱骂田鼎。
    最后就连齐王,都不得不立即卸掉田鼎的官职,收回田鼎的一切权利。
    白衍能原谅田鼎……
    但所有齐人,可都不愿意原谅!!!
    “司马兴将军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拢嘴!更是直接亲自去田府,想要见田鼎一面,当面说说,可惜田鼎已离开临淄……”
    姚贾说到这里,笑容更甚,想到昔日司马兴在临淄说的话,以及举动,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白衍得知司马兴要亲自去数落田鼎,微微张嘴,有些错愕,随后哭笑不得。
    这倒是符合司马兴的性子!
    好在姚贾笑过之后,便说回正事。
    “此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老夫在临淄时便十分困惑,虽说齐人对田鼎,心生芥蒂,但为何田鼎,丝毫不管不顾,离开临淄,似乎真的打算放手一般,以老夫对田鼎的了解,田鼎之举,实在太过反常,恐,田鼎别有算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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