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不会拿楚国社稷来赌,不仅仅是诸位,就是白衍,在项燕眼里,还不值这个代价!楚虽少战,然项燕领兵,时常操练,军阵为首,这样一个将军,心性稳重,不仅会敏锐的抓住,敌人在一瞬间露出的破绽,也会时刻注意着,己方的破绽,绝对不能暴露。”
    白衍叹口气,缓缓分析着,面孔上满是思索。
    不管是在后世史书中,王翦与项燕领兵对阵长达一年,还是白衍如今对项燕的了解,都让白衍有预感,项燕不会南下。
    楚国少战,而项燕领兵,却从来不敢懈怠,常有练兵之举,而因楚国少战,为将者,只能备以军阵,这是导致楚国几乎所有将军,反名将者,皆以军阵为优的特点。
    后世史书中王翦便是忌惮项燕的军阵,故而只能对项燕对峙,一年而不战,待楚国支撑不住,方才寻得良机,一举破之。
    所以一直以来,白衍也一直避开项燕的长处,从不与项燕决战,甚至连兵力部署,也都是以守城车轮战为主。
    “可将军,战报中,确实说有,楚军将卒十万余之众,这总不可能有假!”
    蔡余想了想,皱眉看向白衍。
    在参与过斩杀楚将景骐、昌文君的事情,在所有人眼里,昔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眼下他们只需要听从白衍的命令,效忠秦国即可。
    而随着蔡余的话,一时间所有人都跟着叹口气,孇由第一次经历决策,本就没有经验,也没什么见识的孇由,眼下也说不出什么建议,只能安静的听着。
    不过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在白衍的事情上,作为白衍的亲人,孇由对白衍的关心,不比任何少一丝丝,哪怕是牤。
    木桌旁。
    白衍见到孇由的眼色,随后也看到一旁安静等待着的碑姬,听到蔡余的疑惑,目光看向蔡余。
    “人为何不能有假?草木皆兵!更何况……”
    白衍对着蔡余说道,随后看向其他人“在吴邑附近,皆是楚人,吴邑而下,便是百越!若是让百姓打扮,随军三万,只要这三万人攻下吴邑二城,三万与十余万,又有何之分?”
    白衍的话一出,几乎书房内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看向白衍。
    原来白衍怀疑,南边的楚军绝大多数都是假扮的!
    想到这里,恍惚间,突然有人瞳孔一缩,震惊的看向白衍,这时候方才想起,当初在雁门,面对匈奴南下,白衍似乎曾经用过这种方法,欺骗匈奴,这才让匈奴中计,进入云中。
    怪不得,白衍会怀疑!
    “那将军,眼下吾等该是如何?”
    牤这时候也醒悟过来,看向白衍。
    白衍想了想,闭上眼睛,洪城就算被围,短时间楚军也绝对无法攻破,楚军强攻的代价若是项燕愿意付,那白衍也无话可说。
    眼下,白衍笃定,在南边的应当是少部分楚军,或者是百越之地的人,虽然不知道楚国是如何说服百越。
    “既然项燕想让我们增援洪城,那么我们便增援给项燕看!”
    白衍说道。
    说完,白衍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睁开眼睛,侧身看向鸠。
    “传我命令,勒令所有城内百姓,没有命令,即日起,不得擅自靠近城门,任何人不可擅自进出城门,另将城内男子,聚集三万之数!”
    白衍说到这里看向孇由。
    “去请钟离郝、钟离川,以及钟离氏的那些长者,他们钟离氏乃是本地名门大族,让他们与那些男子保证,凡第一个抵达洪城之人,赏赐百金,第二人十金,第三人一金,若所有人能在三日内,抵达洪城,所有男子,皆赏百钱。”
    白衍嘱咐道。
    “诺!”
    “诺!!”
    鸠、孇由二人闻言,连忙拱手领命。
    “将军,吾去命秦军将士,卸下衣甲,给那些男子!”
    牤对着白衍说道。
    作为曾经参与过在雁门,与匈奴交战的牤,几乎在听到白衍吩咐的瞬间,便想到此前白衍在雁门的安排,故而便想着,如同上一次那般,让那些男子穿戴秦甲,骗过项燕。
    “不!这次不需要给衣甲,只需要把赏赐缴获的长戈、利剑,装在木拖车后藏起来,分次往洪城送去!这两日告诉将士,在城内可怠慢一些,站岗将卒减半!”
    白衍说道。
    “诺!”
    牤听到白衍的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屠夫出身的牤,没读过兵书,然而对于蔡余那些将领而言,听到白衍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心中不断抽气,吸口凉气。
    全是算计,白衍简单的只言片语后,全是与项燕的互相算计,直到这时候,他们方才明白,此前枞想背叛的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此时。
    在众多将领之中,昔日那些枞的部将,心中对于白衍,根本不敢再有任何一丝丝异心。
    对于这样善于算计的人,他们如今还能活着,就该惜命才是,况且跟着白衍立功升爵不好?立下不世之功,成就千古之名不好?非要与这样一个人做对?
    所有将领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也庆幸这样一个人,是他们的主将,而非敌人。
    “众位将军!即日起,定要命人严守城门,不许放走任何一人离开,勒令所有将士备战。”
    白衍看着其他将军,开口吩咐道。
    “诺!”
    “诺!!”
    所有秦军将领听到白衍的话,纷纷回过神,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这一幕别说作为表兄的孇由,看着白衍一脸惊叹,一脸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将军,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衍,就是一旁的碑姬,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望向白衍的目光,都微微闪烁,满是溢彩。
    直到这一刻。
    碑姬终于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世人口中,那个秦国名将,白衍!
    而不是昨日那个,一脸随和,不管模样,还是言语,都如邻家一般,人畜无害的少年。
    书房大门。
    随着一个个秦军将领离开,很快看向房间内,便只剩下白衍、碑姬二人。
    “姑娘,走吧,白衍送姑娘离开钟吾城!”
    白衍看向碑姬说道。
    闻言,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本以为不能再离开的碑姬,一脸意外的看向白衍。
    “将军不怕碑姬,将方才之事,告知项燕?”
    碑姬好奇的问道,此刻她始终无法弄懂眼前少年的内心,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她亲眼看到方才的一切,知晓白衍所有部署,若是她离去,将这件事情告知项燕,项燕定然不会中计。
    但眼前的白衍却依旧让她离开!
    “姑娘若去告知项燕也好,免得再添战事!白衍此时,亦不想与项燕交战!天寒地冻,在书房内烤暖,岂不美哉?”
    白衍笑着说道,随后抬起手,示意碑姬离开。
    这倒不是白衍说假,越是天寒地冻,白衍便越想拖住这场战事,随着攻破北边的楚军大营,白衍即便没有收到消息,也心知楚国定会招募更多楚军。
    但楚军再多,白衍也不怕,兵在精不在多,况且作为守城一方,白衍宁愿死守城邑,也不想与项燕布阵决战。
    王翦、项燕这些人,都是领兵数十年的老将军,若是领兵谋划,进攻防守之间还有机会的话,那两军对峙,布阵交战,单凭王翦、项燕那几十年的经验,就完全碾压白衍,那阵仗转瞬即逝的机会,对经验不多的白衍,或许尚未察觉危机,便已经被王翦、项燕抓住,这样的情况,白衍自然不会去犯。
    消耗楚国国力,才是是白衍的目的,一开始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当楚国大军越多,楚国朝堂还有楚国士族,坚持不住之时,那时候才是白衍的机会。
    “……”
    碑姬看着白衍,目光直勾勾的看了许久,方才开口。
    “将军若是在楚国,或许此时有灭国之危的,便是秦国!”
    碑姬对着白衍评价道。
    天下世人对白衍的评价何其之多,而这句,是在楚国中,碑姬听到楚人以及诸国士人,对白衍最高的评价,也是碑姬在见过白衍后,最有感而发的一句话。
    “白衍可没那般本事!”
    白衍苦笑的摇摇头,随后带着碑姬,离开书房。
    钟吾城的街道内。
    秉冬之下,寒风依旧,不过因为白衍的命令,故而街道上,四处都能看到秦军士卒颁布命令的身影。
    马车内。
    碑姬有些好奇的看向一旁的白衍,昨夜经历被白衍识破,后被放走,惊魂不定之中,反应过来白衍是真的放她离去,思索许久,方才决定,让复仇留下一丝希望,而去见白衍。
    没想到,见到白衍时,白衍不仅没有杀她,反而留下她在府邸内过夜,今日又亲眼见到白衍部署秦军的一幕幕。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碑姬看着身旁的白衍,脑海里满是疑问,这是从小到大以来,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好奇。
    更让她想不懂的是,在她都不知道,昨晚白衍是否相信她的话,眼下白衍却亲自送她离开城邑,并且还愿意把这辆马车送给她。
    正当碑姬思索之时。
    忽然间,外边突然传来巨大的动静。
    “杀!”
    “杀!!!”
    听着外边的喊杀声,碑姬心头一惊,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又想前来刺杀白衍的刺客,不过听着数量,这次前来刺杀的人,恐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保护将军,杀!!”
    “杀!!”
    保护白衍的铁骑将士,自然也都是经历战场的猛卒,见到刺客,也纷纷拔剑迎战。
    白衍一脸无奈,这时候也猜到,应当是全城戒严,并且不许出城的消息,让这些刺客察觉到有变,固然方才孤注一掷,生怕失去刺杀他白衍的机会。
    “白衍,受死!”
    忽然间,一名男子掀开车帘,看到碑姬之后,有些愣神,而看到白衍,顿时兴奋起来,一脸狰狞的扑入马车,想要杀死白衍。
    正当碑姬目光一凝之际,想着动手杀死这刺客之时,忽然间,身边突然有阵微风,随即一道黑影闪过,等碑姬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白衍手持利剑,几乎在格挡的瞬间,便转身背贴男子,反手一剑刺入男子腹部。
    “这马车染血,多有不好,白衍出去杀几个人,姑娘在此等候!”
    白衍看着碑姬,随后微微发力,便背推男子离开马车。
    碑姬一脸错愕,有些迷茫,因为方才不知为何,白衍的剑术,让她有些熟悉的感觉,与她殷家剑术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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