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让秦国、楚国知晓烟儿,还是想让那些亡国之人,知晓烟儿与白衍之事?”
    田鼎轻声说道,看向长子一眼,仅仅一眼,便田琮瞬间放弃方才的念头,随即有些担心的看向父亲。
    不能以白衍家人相要挟,不让烟儿掺和进这件事情,如此情况,基本已经断绝白衍回齐国的可能,那也意味着,今后整个临淄,甚至整个齐国,所有人都会怪罪父亲。
    田琮一想到,父亲乃是齐国宗亲,但整个齐国,都在怪罪父亲,这让田琮想想那场景,便有些心慌。
    其实田琮也明白,别说眼下白衍在楚地,被楚国所围困,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就是白衍安然无恙,父亲都不会答应让烟儿掺和这件事。
    否则父亲怎会如此强硬的让烟儿,提前去宗室族人那里,不许留在府邸。
    “别怪烟儿!”
    田鼎开口说道。
    随后在田琮的目光中,田鼎缓缓说着,经历今天的事情,在悔恨自责之中,早已经想通。
    若是当初烟儿想要留下白衍,他真的会因为女儿的话,而去重用一个出身寒微的白衍?显然不会,甚至说不定会更为反感,而齐王又怎会因女儿之言,去相信一个耕民出身的弟子,甚至发兵对抗其他诸侯国。
    一切都不会!
    所以白衍留在齐国,若是为将,白衍的出身,注定会被埋没!!!
    女儿从未做错!唯有让那少年在秦国,她的父亲,才能看到那个少年的才能。
    田鼎的确悔恨当初把那少年赶出齐国,没有将其留在身边慢慢栽培,但同时田鼎也不得不承认,留在齐国,哪怕有他的赏识,或许白衍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走到像今日这般地位。
    田鼎更清楚,当初是他都没见过白衍,便瞒着女儿,以白衍家人威胁,让其离开齐国。
    这样的情况下把过错放在女儿身上,田鼎都说不出口。
    “为父此前非要让烟儿离开临淄,不是为父担心烟儿的安危,而是不想看到烟儿自责,琮儿,你们尚且见过母亲,唯有烟儿,在为父眼里,烟儿此生,都无需对任何人自责!”
    田鼎看向长子,想到亡妻的话,想到从小到大女儿的性子,惆怅的目光中,浮现一丝温柔。
    他田鼎已经对不起齐国,对不起齐王,对不起诸国士人,但唯独,田鼎不愿意对不起女儿,他田鼎的女儿,又何须对任何人亏欠、自责。
    特别是想到曾经亡妻去世前,最担心的便是女儿没人疼,会被欺负。
    田鼎话音落下,田琮意外之际。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就看到仆人进来禀报。
    没多久,王宫的老宦官便领着一众宦官急匆匆的走来,后面一个个宫卫士卒都抬着一箱箱装满竹简的木箱,抬入书房内。
    “田大人,这是王上命吾等,带来给田大人过目的!”
    老宦官看着田鼎在吾昔日身材的模样,拱手打礼间,也不由得叹息,此时别说城内,就是王宫里,齐王如今都不得安生,不仅仅朝堂的文武百官,就是各地宗亲也全都去到王宫,求见齐王。
    而这十五箱竹简,全都是无数士族在宫外想要求见齐王,齐王不得已,考虑到名誉而不能下令驱赶,只能令其书信上呈,随后实在处理不过来,只能命人带过来给田鼎。
    “田大人,此事,别怪王上!士族的怒火,真压不下了!老奴先告退!”
    老宦官看着此时的田鼎,回想曾经田鼎意气风发,为齐国谏言出策的模样,老宦官都忍不住摇摇头。
    当初把人赶出齐国,赶谁不好,偏偏是白衍!
    如今整个临淄城,都因为这件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责怪、辱骂田鼎的士人,连齐王都焦头烂额,难以应对。
    书房内。
    田琮看着老宦官离开,随后望着一箱箱竹简,足足十五箱,那么多竹简别说看完都需要好几日,更让田琮担心的,还是这些竹简的来历,以及想也知道其中的内容。
    想到这里,田琮连忙来到门外,叫来家仆。
    “抬下去!”
    田琮连忙让家仆把所有木箱全部都抬走。
    “不必了!”
    田鼎轻声说道,看着书房内,整整十五箱大木箱的竹简,怎会不知道这背后的含义,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
    齐王如此明显,田鼎怎会不知!
    田鼎看着眼前的书房,回想五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开口命家仆,去把白衍赶出齐国。
    五年后,也在这个书房内。
    齐王命人把十五个大箱子,里面装满谏言他的竹简,带来这个书房交给他。
    田鼎苦笑,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怪罪过他一句,可是眼下整个临淄城,都全都在怪罪他田鼎……
    想到这里。
    在长子田琮的目光中,田鼎叹息后,慢慢拿起木桌上的毛笔,随后摊开一卷竹简,在田琮惊恐的目光中,写了一封请辞的书信。
    “去禀告齐王,田鼎之过,万般难赎,请辞后,明日田鼎便会回田氏宗庙,去与宗亲族人交代,在宗庙祖祠内看完这些竹简!”
    田鼎把写好的竹简交给长子,随后似乎想要安静一会。
    “父亲!”
    田琮拿着竹简,看着父亲要请辞,整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
    一直以来,在齐国朝堂,父亲朝中顶梁,田琮眼下不是害怕父亲辞官会有人动田府,田府乃是王氏宗亲,父亲或者,便无人敢动。
    真正让田琮担心的是,父亲这份请辞背后,是父亲已经打算放弃,匡扶齐国社稷!
    “去吧!”
    田鼎看着一脸犹豫的长子,轻声说道。
    第六百零五章:除叛将,平内乱。
    夜色下。
    在钟离一族的府邸中,钟离川、钟离郝二人,正跪坐在木桌后,与族中长辈,还有钟吾城内的其他士族,饮酒交谈。
    宽大的正堂之中,十个楚国艺女在翩翩起舞,让正堂两旁一个个木桌后的绸衣男子,一边左右搂着美人,一面醉醺醺的笑看舞蹈,别提多享受。
    钟离氏并非只圈养有这十个艺女,韩国艺女、魏国艺女,赵国歌姬,燕国女子,钟离氏全都在府邸内有圈养。
    毫不夸张的说,方圆百里,世人皆知,美人皆在钟吾城,又以钟离氏为最。
    “诸位,请!”
    钟离郝再次举起酒杯,在正堂四周上百盏烛灯下,目光扫视着众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曾经被排挤出钟离氏,在外东奔西走,不断的结交好友。
    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在昔日白衍的帮助下,钟离郝已经与钟离川,成功的取代钟离氏一族,眼前府邸中的一切,城内无数商铺、酒楼,城外田耕土地,如今,全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
    日入千金,荣华富贵,人生无憾矣!
    “请!”
    “请!!”
    正堂内,其他士族男子,还有少数几名士人、游侠,看着钟离郝举起酒杯,也纷纷举杯回应,一脸笑意。
    那些游侠、门客很早便结识钟离郝,如今钟离郝成为钟离氏的家主,他们眼下也能来到这里,好好享受,看看身旁的美人,娇柔如玉,这哪里是外面的女子能比的,就连酒楼内的女子,都未必能比得上。
    饮酒间,忽然一名仆从急匆匆的来到钟离郝身旁,让钟离郝微微皱眉,毕竟兴起之时,谁都不想被打扰。
    然而当听到仆从在耳边说出来的话,钟离郝瞳孔一怔,微红带着丝许醉意的脸庞,瞬间清醒过来。
    “诸位,且在此饮酒,郝,失陪片刻!”
    钟离郝连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说道,随后来不及与长辈解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急匆匆的离开正堂。
    漆黑的夜色下。
    钟离郝乘坐着马车,在冷风之中,飞快的在街道上行驶,钟离郝时不时还掀开布盖,神色有些慌张的看着外边。
    许久后,当马车来到城门城头上,钟离郝方才急匆匆的走下马车,一名秦国士卒似乎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钟离郝,便带着钟离郝,走上城头。
    城道中,当钟离郝跟着秦军士卒一路走到一名秦军将领面前,看到将领身旁的少年背影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郝,拜见将军!”
    钟离郝抬起手,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深夜下的寒风拂过,让人不禁打了一个颤抖,特别是城外的大雪,都尚未完全消融,不过这些对于钟离郝而言,完全比不上在此时,看到白衍站在自己面前,让钟离郝背后泛起的冷意。
    白衍不是在遂阳城,与楚军项燕交战吗?为何会突然来到钟吾城这里,还在深夜下,急匆匆的让他过来,还嘱咐他不要声张。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钟离郝十分疑惑,在经历彭伯的事情后,钟离郝每次看到白衍,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特别是班定的死,白衍根本没有动手,便让背叛白衍的班定,被活生生的碎尸,后被拿去喂犬。
    “郝君子!”
    白衍转过身,在众多火把下,转身看着钟离郝,拱手还礼。
    礼毕后,隔着三四步,白衍都能闻到钟离郝身上传来的少许酒味,不过对此白衍自然也不介意,这大冷天的,温酒烤炉,人生没事。
    钟离郝又不是领兵之将,更不是官吏,身为士族之人,自然没有繁琐的事务忙身。
    “将军,此地风寒,不如将军与鸠都尉,随郝回钟离氏,郝备以薄酒暖玉,为二位将军驱寒!若有吩咐,郝定不辞!”
    钟离郝看着白衍的目光,连忙解释道,随后看向白衍身旁的鸠。
    在钟吾城,比起守将枞将军,鸠将军让人更难接触,这段时日,钟离郝没少宴请枞、鸠这两个将军,但每次都是鸠,极少赴宴。
    没什么事情,鸠基本都在忙着处理要事。
    “郝君子美意,白衍心领,眼下白衍还望郝君子能借一处府邸宝地一用!”
    白衍看着钟离郝望过来,眼色中满是期待,哪里不知道何为暖玉,在婉拒钟离郝后,便直言来意。
    “借府邸?有!城内府邸众多,将军不管需要何处,郝便能立即让家仆婢女,前去伺候将军!”
    钟离郝听着白衍的话,有些诧异,但既然白衍开口,钟离郝自然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在钟吾城,钟离氏的府邸不少,只要白衍想要,眼下便能安排。
    “婢女不用!倒是要借一些人……”
    白衍听到钟离郝的话,笑着说道,随后与鸠对视一眼,目光再次看向疑惑的钟离郝。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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