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府邸内,单是侍女就不下百人,更被说仆从、门客,妻妾之类的,这完全没办法攀比,与其他楚国将军一样,因为是项燕将军领兵,孇谷与所有楚国将军,都不敢带着妻妾随军,这也导致白日看着战场杀戮,硝烟弥漫,晚上,却是安静得连一个暖卧榻的美人都没有。
    “衍儿这小子,亏也受得了这般生活!”
    孇谷轻声说道。
    亲身体会一次军营生活后,孇谷说什么都不想再体会一次,想到小外甥在秦国领兵那么多年,孇谷都有些钦佩,换做是让他军营内待一个月,孇谷都受不住,那种地方,怎能比得上自家府邸舒服惬意。
    另一边。
    遂阳城的城头上,烟火弥漫,啸杀声响彻整个遂阳城。
    在密集的云梯、临车、爬墙梯上,无数楚军士卒,犹如数不尽的蚂蚁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攀爬,随后攻入城道内,与秦军厮杀在一起。
    一眼看去,在数不清的攻城器具下,楚国大军犹如黑海一般,遍布整个城墙外的平地,面对不断滚落下来的楚卒,或者巨石、巨木,楚国大军的士卒,全都没有后退。
    而在城墙上。
    所有秦军士卒全部杀疯了,城墙尽是鲜血淋漓,满地数不清的秦楚将士的尸体,长戈利剑,更是数不清的落在地上,并且全部都沾满鲜血。
    “杀!!”
    一名名秦军将士,面色狰狞的围杀攻入城楼的楚军士卒,在没有箭矢的情况下,城墙便是所有秦军最后的倚仗,面对从临车、云梯上来的楚军,秦军将士与楚军全部都混战在一起。
    随处可见楚卒被围杀,也能看到,一些秦军将士死在楚军士卒的剑下,临车上手持弯弓的楚卒不断杀射城楼上的秦军士卒,而秦卒也有反击,长戈飞射,亦或者火把扔过去,点燃沾满黑色液体的木梁,刹那间便听到楚卒的惨叫声响起。
    一名魁梧壮硕的楚军将领,砍杀一名秦卒后,转过身,一剑刺穿冲来的秦卒腹部,正当楚军将领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满是冷哼之时,却意外的看到,被刺穿的秦卒,突然狰狞的面孔看着他,眼神满是疯狂。
    “啊!!!!”
    年轻的秦卒抱着楚军将领的身体,拼尽全力依托重量倒在地上,这一幕让楚军将领猝不及防,还不等反应,便看到秦卒疯狂的抓起一旁掉落地上的利剑,不顾剑刃的锋利,不断反手捅刺楚军将领的头颅。
    楚军将领从未料想到这一幕,不断拿手抵挡,剑刃很快便划破楚军将领的手臂,脸庞,好在清楚的感觉到,秦卒慢慢的没有力气,随后趴在身体上,还不等楚军将领回过神,方才想着推开秦卒的尸体时,却已经看一双手拿着利剑,出现在眼前,挡住天空。
    下一刻。
    楚军将领整个头颅,都被一剑又一剑捅刺得面目全非,整张脸都遍布血液,不断流落在满是尸体的城道上。
    其他地方的秦卒也全都疯狂的砍杀楚军士卒,所有人似乎都不惜命了一般,狰狞的面孔下,全都透露出一股疯狂,不管再多楚卒登上城道,全部都被蜂拥而来的秦军杀死。
    明明没有箭矢,明明面对楚国大军,已经没有多少守城方法,明明满地都是秦卒尸体,但活着的秦卒,似乎全都没看到,不知道一样,所有秦卒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丝毫胆怯,反而随着越来越多楚卒登上城楼,秦卒反而愈发奋力交战。
    渐渐的,看着城道内秦军士卒的模样,攻城的楚军士卒都慌了,逐渐有楚卒站在临车上,看着城道内数不清的尸体中,密密麻麻的秦卒,满是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跳入城道,楚卒开始止步不前,不再敢跳入城道内。
    即便是有命令,即便是有督战的楚国将领,楚国士卒还是出现恐慌,并且越来越多,攻势也如同决堤一般,再也不复存在。
    平原上。
    楚国大军前,楚国诸多将军,全部都骑着战马,远远看着遂阳城的城头。
    “不好啊!白衍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为何城内魏人,如此为白衍卖命,为何那么多日过去,辎重尽失,但斗志却愈发高涨?”
    范增骑着战马,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素来喜欢奇谋的范增,此刻看着遂阳城,都有些迷茫,更多的还是疑惑,读书那么多年,活了那么多年,范增还从未见过这般事情。
    范增不是没有见过秦国大军,更不是没有见过,秦国大军与楚军交战,遥想不久前,范增便是亲眼见到,秦将李信统领二十万秦军,是如何被楚军击溃。
    但,范增却从未见过,魏人如此为秦国卖命。
    楚国大军在耗尽城内辎重后,都死了多少人了,结果遂阳城的城头,还是久久无法攻下,要知道城内并非秦军精锐,而是由魏人组成的秦军,并非秦人啊!
    “绝不能让白衍活着离开楚地,否则日后白衍重整旗鼓,与王翦一同出兵,楚国危!”
    范增说道。
    昌平君此刻也骑着战马,眉宇间满是阴郁,作为已经背叛秦国,背叛嬴政的人,此刻白衍越是厉害,昌平君便越是不安。
    甚至昌平君都已经开始后悔,为何当初就不找机会,除掉白衍,再来楚国。
    李信有多大能耐,昌平君无比清楚,李信虽说统领秦军二十万,但眼下,白衍表现出来对楚国的威胁,已经远远超过李信数倍。
    思索间。
    在昌平君的目光下,远处一名楚军将领,骑着战马急匆匆的回赶,待来到项燕将军面前后,不等战马停下,将领便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几步后,不等稳住身子,便跪在地上,对着项燕拱手。
    “将军,将士们攻不下遂阳城,死伤太多,而秦军士气愈战愈勇,将士们已经出现溃败之势,将军,不能再攻城了!”
    楚军将领喘着粗气,一脸恐惧,双眼泛红的看向项燕。
    前面死的后面上,前赴后继,登上城头的,要么成为尸体被丢下城头,要么就消失在众人眼里,死在城头上,怯战的楚卒杀了又杀,随后命令后面的援军,继续爬城攻城。
    然而此时,遂阳城往外,溃败的士卒已经越来越多,已经没多少人再敢登城,气势溃败之下,再多攻城的士卒,也是白白送死。
    这三天,战死的将士,将领都已经数不过来了!每日抬去掩埋的士卒尸体,挖坑都已经挖不过来!
    “父亲,孩儿请令,统领部将攻城!”
    项梁这时候看着默不作声的父亲,看到远处遂阳城下,攻势溃败得连隔着那么远,他们都清楚的看到,项梁知道父亲的担心,连忙骑马上前,对着父亲拱手请令。
    “撤兵吧!将军!不能再强攻城楼!以秦军的士气,再战,楚军便要先溃败!”
    范增这时候谏言道。
    项燕老迈的双眼,死死凝望着遂阳城,第一日,攻城,秦军死守,楚军死伤无数,一整日交战,第二日,楚军继续攻城,势要灭掉秦军士气,秦卒死守城楼一整日,死伤无数,今日第三日,秦军经历楚军接连三日不计代价的攻城,三日厮杀后,士气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愈战愈勇,士气溃败的,反而是楚国大军。
    这让项燕十分不解。
    白衍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城内的秦军,如此卖命,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士气不减反增。
    渡过先辈,圣人名将所有兵书,项燕从未见过,有谁能统领一支降军,面对数倍之敌,在辎重耗尽的情况下,士气愈发大涨。
    “白衍,你到底有什么手段?你真不是白氏子弟?”
    项燕领兵数十载,这一刻,也不由得有些迷茫,并且还有一丝不甘,为何对于白衍的来历,世人全都一无所知,不管是来历、还是出身。
    所有人都只知道,白衍是以白氏之姓入伍,与白氏有关系。
    耳边传来马蹄声,不久后,一名楚军斥候便来到面前。
    “禀报将军,寿春传来消息!!”
    楚军斥候说话间,连忙双手抵着一卷竹简上前,交给项燕。
    项燕听到是寿春的消息,拿起竹简打开看起来,这一看,顷刻间脸色大变,双眼都睁大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父亲,怎么了?”
    项梁见到父亲的模样,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范增、昌平君等人,连同所有将军,也都在看着项燕。
    “无事!”
    项燕收起竹简,轻声说道,然而不管是范增,还是昌平君,都敏锐的察觉到,项燕虽看着遂阳城,但手中,却死死的拿着竹简,并没有把竹简交给任何人。
    ……
    洙水河的河畔旁。
    一辆有齐国旗帜的马车,渡过河畔后,急匆匆的朝着临淄赶去,在其身旁,诸多手持利剑的扈从,骑马保护周遭。
    “方才看到了吗?似乎好像是公子升!吾此前在稷下学宫,曾经见过一面!”
    “那旁边之人是谁啊?居然有如此威仪,不怒自威,来历应当不一般!”
    “不清楚!不过方才吾发现,公子升十分敬重那人!并且隐约听到,齐王似乎下命,命其立即赶回临淄!”
    河畔旁,不少渡河的士人,一边走,一边议论道。
    如今秦国与楚国交战,魏地也被秦国吞并,不喜欢秦国,并且喜好读书的士人,自然纷纷涌去齐国。
    连齐人都已经习惯,当初秦国灭韩的时候,韩国无数士族、士人,以及一些宗亲,便涌来齐国,而秦国攻赵的时候,因为赵国疆域辽阔,商贸发达,前来齐国的人更多,后面的燕国、魏国,皆是如此。
    甚至秦国与楚国交战后,楚国内也有无数士族权贵、士人,纷纷赶到齐国,在齐国买地买房,间接帮助齐国的商贸越发繁荣,直到后面秦国兵败的消息传来,一部分楚国士族,方才回楚国。
    “父亲,就送到这里吧!”
    孇由背着一个包裹,看着送自己来到这里的父亲。
    祖母、母亲都还在临淄城内,等着父亲回去,家里不可一日无主,父亲不在,便难有收入。
    “此行前去,切记当心!”
    孇俣看着儿子,一脸担忧的说道,不过想到母亲的话,孇俣也清楚,母亲的心意已定,这一次儿子若是不去,日后母亲绝不会再让儿子去见衍儿。
    母亲的性格,孇俣怎会不知的,也明白母亲为由儿好。
    “这里的钱,是你娘叮嘱给你的,要好生藏着,勿让人看到!”
    孇俣看了一眼那些路过的士人交谈,看了看河畔哪里,渡河的诸多船前,许多行人,望着四下无人看来,便偷偷拿出十来个钱,交给孇由。
    “父亲,祖母已经给过!”
    孇由没有接过父亲的钱,而是看了看四周后,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布袋,里面赫然存放着数十个钱。
    这让孇俣一脸错愕,没想到母亲给由儿那么多钱。
    “父亲,要渡河了!回去吧!”
    孇由对着父亲说道,随后便转过身,朝着河畔走去,看着河畔,此刻孇由脑子也有些懵,呼吸急促,孇由从未离家那么远,更别说此行还是离开齐国,去一个人生地不熟,十分陌生,并且还有战乱的地方。
    但脑海里浮现祖母昔日的话,随后浮现记忆中,衍的模样。
    孇由不再犹豫,不过就在走到河畔时,转头看向身后,发现父亲远远的还是站在哪里,不曾回去,就这般看着自己。
    孇由突然心中浮现千言万语,想要说什么。
    孇由也想如母亲说衍辞行前,给祖母磕头那般,想给父亲跪地磕头,但最终,孇由还是没有那般做。
    转身与船夫交了钱,上了乘船,没多久后,感觉船行驶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孇由看着越来越远的父亲,这一次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父亲,回想父亲日夜操劳,已经有少许白发。
    孇由眼睛不断泛红起来。
    直至看不起父亲的人影时,孇由方才不舍的转过身,看着另一边的河岸,想到祖母的话,孇由有些忐忑,也有一丝丝怀疑。
    那个威名赫赫的秦国将军白衍,真的是衍吗?
    第六百零一章:寒雪之下,弃城离去
    “这雪越下越大了!看来楚军不会再进攻了!”
    “明日我们便能离开此地!这雪,可别耽搁我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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