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多岁出头的脸尖男子,率先看向项燕将军询问。
    让人意外的是,面对这个没有穿着楚国官服,也没有穿着楚国衣甲的男子,身为大将军的项燕,却主动停下脚步。
    “两日后!”
    项燕看向男子身后的吕青一眼,随后看向范增,在项燕心里,与吕氏吕青还有其他人不同,居巢范氏的范增,才能要远远超过其他所有人。
    并且最为关键的是,范氏与项氏,还是世交,关系也要远在其他士族之上。
    “两日!”
    范增听到项燕将军的话,沉思一番,随后看向项梁一眼后,目光看向项燕将军。
    “将军,吾以为,秦将李信遣副将蒙恬,攻打寝丘,一旦李信得知郢陈后路被断,定会立即与蒙恬所部汇合,其地点,定是城父!”
    范增看向项燕,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不远处,孇谷听到范增的话,也默不作声的看向项燕,随后看向范增,作为项梁的至交,屈氏的心腹,孇谷对范增自然不陌生。
    不过此前范增一向喜欢在家中研读兵书,不喜与人交流,孇谷也没想到,范增会突然参与此次攻秦之事。
    眼下来到巨城。
    尽管孇谷已经完全得知项燕与秦国丞相昌平君的谋划,但也无可奈何,别说巨城已经严防看守,就是府邸这里,所有人的门客,都不得轻易到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孇谷自然不可能再冒险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项燕、景骐都把成败压在这一次攻打秦军的身上,这时候谁有多余的举动,依照项燕与景骐的心性,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尚在曲阜一地的小外甥,眼下孇谷除了担忧,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看后面有没有机会,暗地里帮助小外甥。
    “城父。”
    项燕目光看着范增,点点头:“吾亦猜测如此,故而打算,先击溃秦将李信所统领的秦军,再攻蒙恬。”
    项燕说话间,便让范增等人,先进屋内去细说。
    项梁穿着衣甲跟在项燕身后,看着吕青等人跟着父亲进入屋内,目光看向孇谷,用胳膊撞了撞,脸上满是笑意。
    “这几日如何?待此番攻灭秦军,汝便是大功,彼时定能得楚王之令升官!”
    项梁笑着说道。
    都说大大咧咧的人,很难照顾到身旁的人,也容易得罪人,但那只能说明,在其心中的位置不够重要而已,若真是至交好友,再马虎的人,也会时时刻刻注意到对方。
    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但关心之意,却能够让人清楚的感觉得到。
    “汝还不如先关心自己!”
    孇谷看着项梁的模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听闻秦将李信部下,秦都尉不下十人,那些人都是屡立战功,并且经常戎马沙场之人,过两日小心一些!若谷于寿春升官之时,汝可别少胳膊少腿,到时候要人扶着!”
    孇谷没好气的看向项梁说道,虽说孇谷也佩剑,但终究比不上项梁这般,从小练武学弓之人,打不过但嘴上的功夫,却是不怕项梁的。
    “哈哈哈哈!放心!”
    项梁听到孇谷的话,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从容。
    范增与孇谷,一个是世交,从小就认识,一个是救命恩人,常常一起厮混,比起岁数差不多的范增,项梁还是喜欢臭味相同的孇谷,范增在项梁眼里,太过于刻板,就是去酒楼,不仅仅是女子,就是所有人,都感无趣。
    久而久之,范增再也不愿意去酒楼那些地方,而项梁也识趣,去酒楼,也都不会再叫范增。
    书房内。
    项梁与孇谷方才来到书房,便听到项燕等人谈论声中,出现‘白衍’二字,这不禁让孇谷心神一禀。
    “白衍?”
    孇谷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能把目光看向一旁的项梁。
    项梁见到孇谷的眼神后,自然知道孇谷的疑惑,对于至交好友,项梁根本没多想,并且也没必要隐瞒。
    “是郢陈传来消息,那白衍曾书信于李信,让李信提防郢陈一地叛乱,幸好李信一心想要灭楚,并不想再分兵防守,便将此事书信给昌平君!”
    项梁小声的解释道,说这句话的时候,项梁眼神也满是忌惮,还有庆幸。
    差一点点,此前的所有谋划,都要因为白衍的这个举动,而被影响,这不得不让项梁感慨,白衍的心思当真缜密,不怪能领兵常胜。
    “白衍知晓昌平君在郢陈图谋反秦?”
    孇谷听到项梁的话,心中一喜,但还是皱起眉头,故作担忧的模样看向项梁。
    “非也!是白衍曾押送韩王安迁至郢陈,观起郢陈百姓之言举,心有担忧,一直记在心上。白衍不死,楚之大敌啊!”
    项梁摇头解释道。
    在楚国,能让向来心高气傲的项梁,亲口说出这话的人,寥寥无几,然而眼下提及白衍,项梁却是满脸凝重。
    “原来如此!”
    孇谷心里有些失落,但好在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昌平君并没有暴露,而松口气。
    “放心,就算白衍知晓昌平君反秦,那又如何,天下除了他白衍,会有何人相信?别说昌文君弟子的李信,就是咸阳朝野的群臣百官,又有几人相信,更有几人敢捉拿昌平君?”
    项梁笑着说道,让孇谷别担心。
    “李信兵败,王贲势必回守秦国,彼时只要将全部楚国大军,围灭白衍,曲阜、魏地,皆归楚国!”
    项梁看着书房内,父亲与众多将军商议的模样,脑海里已经隐约看到,白衍兵败,秦国再次龟缩函谷关内的模样。
    而与此前所有不同的是,这一次,将由楚国一国,吞并秦国此前攻下来的疆域,并且借此,迅速成为能与秦国对峙的诸侯大国。
    想到这里。
    项梁眼神之中满是灼热的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孇谷,眼神里,隐晦的闪过一抹担忧。
    ……
    郢陈。
    凛冬将近,秋风冷骨,随着天色变亮,在郢陈之外,一条径山方向的官道上,出现一支持有秦国旗帜的秦军,正在护送上万更卒,以及囚徒的辎重队伍,缓缓朝着郢陈行驶。
    为首的秦军将领陶以,骑在战马上,目光看向郢陈方向,心中悄然松口气,一路赶来,绝大部分都是风餐露宿,这风吹得,一日比一日冷,等到郢陈,终于能够好好歇口气。
    这些粮草并不会直接进入楚国境内,而是放置在郢陈,由郢陈周转调运,算一算,此次的粮草,加上郢陈囤积的粮草,足够进入楚地攻打楚国的秦国大军,吃上数月。
    感觉一家内黏糊糊的,风一吹来,便冷得入骨,陶以勒住战马。
    “快点!”
    陶以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更卒还有囚徒呵斥道,眼神之中满是不耐。
    催促的话,在一路赶来的途中,已经说过成千上万遍。
    若非已经提前得知消息,右丞相昌平君已经回到郢陈,陶以恨不得和此前一样,自己先去郢陈内,在侍女的伺候下好好洗个澡,让副将领兵押运粮草辎重。
    反正别说已经抵达郢陈,就是没有抵达,也不会有那伙不开眼的贼寇,胆敢抢夺粮草。
    这里那么多士卒,害怕区区几个贼寇不成。
    “快点!”
    “快!”
    辎重队伍中,听到将领陶以的话,一个个秦军士卒,纷纷手持长戈催促道。
    临淄城内。
    在昌平君居住的府邸中。
    这一日,昌平君在侍女的伺候下,并没有再穿着秦国丞相的高山爵,那秦国独一无二的黑色纹衣的相服,也没有穿在昌平君身上。
    在昌平君四周的侍女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件件精致楚国绸衣,昌平君张开双手,宽大的绣袍垂挂着。
    当一身衣物穿好之后,昌平君缓缓转身,离开房间。
    而就在院子内。
    让人惊讶的是,四周一眼望去,不管是院子,还是走廊下,早已经站满士人。
    士人之中,仔细看,不仅仅有秦人、楚人,也有韩人。
    原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昔日昌平君奉嬴政之命,平定颍川叛乱,除了新郑,其他地方的韩人,昌平君并未赶尽杀绝,并且韩王安被昌平君处死之前,昌平君也秘密去见韩王安。
    具体聊了什么,无人得知。
    而眼下,院子内有诸多韩服士人,或许便能窥探一二。
    昌平君在籍胜、项缠(伯)等人的簇拥下,来到院子中,在众目睽睽制止下,穿着楚国服饰。
    “秦王无道,秦国残暴,启,今日弃其秦相之位,以楚公子之身,号召天下之士,共同反秦,诛嬴政!”
    昌平君看着四周,朗声喊道。
    而随着昌平君的话,刹那间,所有士人纷纷高举着手,籍胜与项伯等人,更是一脸兴奋。
    “反秦国,诛嬴政!”
    “反秦国,诛嬴政!!”
    所有士人不管年轻,还是中年男子,全都一脸慷慨激昂的附和道,随后在籍胜等人的带领下,转身朝着府邸外走去。
    郢陈一地作为靠近楚国的繁华之城,城内的士族早已经不满秦国,毕竟就在旁边的楚国境内,楚国士族的日子多好,这一对比便足矣让人心里失衡。
    况且郢陈曾经作为楚国都城,城内的百姓,有很大一部分,祖上都是一代代楚人,在这数十年内,百姓也都与楚国士族一样,不愿意做秦人。
    在楚国,没本事至少还能苟活,碌碌无为,而在秦国,没本事也不能闲着,看看旁边楚国的百姓,同样是楚人,日子别提多惬意,好坏一眼就能看出对比。
    郢陈城内,伴随着昌平君的号召,几乎所有士族,纷纷响应。
    昌平君反秦只要有一个个士族鼎力支持,兵马之类的,根本不需要昌平君担心。
    城内的街道上。
    原本早起忙碌的一个个妇人、老人,突然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男子,要么手持木棍,要么手持弯弓、利剑,蜂拥而来。
    所有妇人、老人全都害怕的躲到一旁,沿途街道的店铺小儿、掌柜,也都纷纷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回事?”
    “听说昌平君已经反秦了!”
    “什么?昌平君反秦?昌平君不是秦国右丞相吗?”
    魏地、韩地的一些商贾、士人,一脸惊讶、错愕的议论道,当得知昌平君反秦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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