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和开口嘱咐道,说完便转身,在无数穿着边骑衣物的男子中,朝着远处走下城道的阶梯走去。
    “匈奴真的退了!太好了!”
    “你们看,真的退了!”
    城道内一个个老幼,看到远处匈奴离去后,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长舒一口气,随后互相议论道。
    此前虽说虞和将军一直都在告诉他们,平城这里比沃阳安全,他们都不相信,心中还十分害怕是因为兵力不足,所以才让他们来平城死守,即使虞和将军说是郡尉白衍的命令,所有人却也还是半信半疑。
    虽然郡尉白衍,亲自查处掠卖一事,救了他们无数雁门百姓,虽说也是郡尉白衍,在当初雁门大旱之际,上书咸阳,请求调粮救济。
    但往日归往日,时逢匈奴南下,还是有很人害怕因为兵力不够,白衍会命令他们上战场。
    毕竟说到底……他们不是秦人,而是赵人!
    而赵人说到底,还是与白衍,或者说白氏,还有着仇恨。
    当初长平一战,秦国武安君白起,下令坑杀二十多万赵国降军的事情,赵人不可能遗忘,而白衍,不可能不清楚。
    故而他们身为赵人,自然不敢幻想着,白起之后,白氏出身的白衍,能像在秦国上郡对待高奴百姓那般,对待他们赵人,他们只希望白衍能不要与其祖白起那般,不把他们赵人当人。
    眼下。
    望着远处全都离去的匈奴大军,所有人一直以来的忐忑不安,终于稳定下来。
    似乎白衍,真的没有欺骗他们。
    想到这里。
    无数穿着边骑衣甲的百姓,满心喜悦的同时,又有些复杂。
    回想当初白起在长平坑杀二十多万赵人后,一些中年人以及老者至今都还记得,满城哭声的那个场景,满城嚎啕大哭的声音,历历在目。
    然而时至今日,那白氏白衍,同样也不知道救了多少雁门百姓,除去掠卖一事,干旱时,也是白衍上书咸阳。
    这种来自数十年前的恨意,与那心中并存感激,让每一个百姓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城池内。
    虞和带着一众亲信走下城楼,此刻城内的街道上,站满密密麻麻身穿边骑衣甲的人,不过与城楼上不同的是,这其中若是仔细看,一张张满是灰土的脸上,许许多多都是女子的脸。
    “虞将军!”
    平城城令向陀,以及沃诚城令赵介,二人见到虞和,上前对着虞和打礼。
    “嗯,告知所有人,就说匈奴人,已经退了!”
    虞和对着向陀、赵介二人说道。
    向陀与赵介听到虞和的话,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随后转过身。
    夜色下。
    原本得知匈奴人退去的消息,满城欢快,然而当得知还不能回家后,沃阳的百姓彻底傻眼了,而且别说沃阳的百姓,就是原本在平城的百姓,都一脸懵。
    怎么匈奴退了,沃阳的百姓都不能回归家?听说明日还要南下?
    而且对于为何让沃阳百姓穿边骑的衣甲,城内也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传言,其中接近一半人都害怕边骑是不是投降秦国后,也被白衍如法炮制其祖那般,直接挖坑坑杀,所以匈奴南下的时候,白衍没有足够的士卒,才让他们沃阳的百姓假扮。
    这个是最为广泛的传言,毕竟沃阳的百姓,多是贫苦之人,好不容易熬过干旱,不是干活就是在沃诚家中。
    而且一旦怀疑起来,即使是看到虞和与不少边骑,都不能打消百姓的固执己见。
    至于剩下的人中,出去大部分杂七杂八的之外,也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在想着白衍是不是已经偷偷调兵去易水,准备一举灭掉燕国,其中更有很少的几个人,猜测白衍是不是推测匈奴见平城有大军,攻不下来,于是一定会去易水,所以提前调兵过去防范。
    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往沃阳哪里想,因为是个人都清楚,秦国大军在代地东边的易水方向,在哪里攻打燕国。
    第二日。
    随着日升,善无城方向几个骑马的官吏,急匆匆的来到平城,一个时辰后,一直关闭的平城南城门,终于缓缓打开,浩浩荡荡的边骑大军,朝着善无方向走去。
    远远看去边骑大军似乎走得很急,蜂拥而离开的模样十分狼狈,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如何。
    而在东边代地的山脉中,这般场景自然也映入几个躲在林内的匈奴人眼中。
    为首的匈奴人看着足足有一半的边骑大军离开平城后,嘴角露出笑容。
    “走,去告诉首领,可以让人去通知单于!”
    匈奴男子说道。
    这个匈奴人清楚,只要一部分边骑留守在平城与雁门山,剩下的边骑又要去驰援易水,他们匈奴部落完全可以强冲云中隘口,随后从云中直下,返回雁门,到时候平城这些边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屠戮雁门,胆敢出城,就会被他们匈奴人围杀!
    山顶下。
    匈奴带着几个族人,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牵出早已准备好的马儿,骑上马儿后,便开始朝着北方赶去。
    第四百三十章:月氏变故,头曼单于的察觉
    善无城内。
    吕氏酒楼上,甘泗来到三楼,喝着闷酒,直到吕游到来,方才抬头看向吕游一眼。
    “甘兄这是为何?”
    吕游进入雅间内,看着甘泗那闷闷不乐的模样,一脸好奇。
    说话间,一旁的岑晴刚好带着两个女子以及一名艺女,端着木盘进入房间内。
    “今日甘兄不是去郡守府吗?莫不是发生何事?”
    吕游来到另一边的木桌后,缓缓跪坐下来,看向甘泗。
    此前甘泗能从主吏掾不到两年,便升任为城丞,吕氏,或者说是吕游的父亲吕嘉,暗地中出不少力,故而眼下看着郁闷不乐的甘泗,吕游不明白本该春风得意的甘泗,为何会是这般表情。
    “匈奴南下,攻打雁门郡内的雁门山隘口,以及平城!”
    甘泗见到吕游,也没有隐瞒,这不过是提前说出来,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而且目光看着如今这个在善无城,颇有小名气的兮儿,甘泗脑子可没糊涂,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他是亲眼见过,这个名叫兮儿的女子,在酒楼后面的院子内被鞭打,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颇受酒楼照料,听说是与白衍有关系。
    具体事情甘泗也不敢擅自打听,但也明白这女子不需要过多怀疑,有问题的话,酒楼会第一时间处理掉,不会任其乱用白衍的名声。
    甘泗是个聪明人,清楚那些流言已经流传不少时日,但眼下这女子还能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这就证明,传言并非龙穴来风,这女子就算不是白衍的女人,也一定与白衍有丝许关系。
    “什么?匈奴当真南下?”
    吕游听到甘泗的话,呼吸急促不安起来。
    与甘泗不同,此前在上郡高奴的他,可是亲身经历过匈奴南下劫掠,那时候若非白衍的命令,他与父母,估计早已经惨遭劫难,后回高奴,他也去看过那满城数不尽的炭尸,也见过山脉下,数不尽的坟冢,还有山脉中被血水染红的谷道。
    所以匈奴南下到底有多恐怖,吕游清楚。
    “放心!郡尉已经带领大军,提前驻扎在雁门山与平城!况且匈奴此番也并非是真的攻打雁门,匈奴真正的目的,是易水那里的战事!”
    甘泗感受到吕游的担忧,解释道。
    看着旁边的女子给自己面前的酒爵倒满美酒,甘泗双手拿起来,对着吕游示意。
    吕游听到甘泗的话,惊讶于白衍何时回来,不过思索间,也连忙拿起酒爵,与甘泗一同饮酒。
    雅间内。
    带着女子把酒菜放在木桌上的岑晴,听到甘泗的话,双眼也满是意外,没想到白衍已经回雁门。
    听到匈奴南下,岑晴也有些担忧,而一想到那少年已经领兵去雁门山,岑晴更是有些忧虑,虽然她不怎么接触过匈奴人,但她却常常听说过,匈奴人十分残忍,好在听到这郡丞后面说,匈奴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攻打雁门山与平城。
    “甘兄是说,匈奴人的目的,是南下易水?莫非匈奴要助燕国?”
    吕游放下酒爵后,抬头看向甘泗。
    甘泗点点头,随后把两日前,在郡守府内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谈话间,吕游当得知白衍早已经预料到匈奴单于会率领匈奴大军南下易水,悬着的心彻彻底底的挡下来,既然白衍已经预料到匈奴的打算,那雁门定是不会再有危险。
    “有郡尉在雁门,吾等无忧!”
    吕游听完后,笑着说道,看着身旁女子早已倒好酒,便拿起酒爵,示意甘泗再饮一杯。
    酒后。
    安心下来的吕游,想起匈奴,便笑着再次提及很久之前在上郡高奴的那一战,其中一开始的时候,白衍颁布的命令,那时候他与父亲,还无奈的摇头,不相信白衍的话,直到后来……
    安静的雅间内,尽是吕游的声音。
    而岑晴却听得有些出神,对于当初那少年的经历,也更为了解一分,直到一名女子提醒,岑晴这才回过神,看着酒菜已经上全后,便起身离开。
    就在岑晴离开后不久,雅间大门再次打开,不过这一次进入门内的,是两名男子。
    在甘泗与吕游好奇的注视下,为首的男子来到甘泗面前,对着甘泗拱手辑礼。
    “甘城丞,白将军嘱咐我等二人,前来把此书信交予城丞!”
    男子说完,便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交给甘泗。
    甘泗听到是白衍命人带来的书信,一脸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来,当看到其内容中,上面写着城楼彭宜可能叛秦,甘泗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看完后,甘泗收起竹简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甘泗最疑惑的是,白衍为何会把这个消息交给他,让他偷偷去调查,而不是直接让人带着书信去告知监御史芈旌。
    待想到什么后,顷刻间,甘泗脸色变得狂喜起来。
    “白将军何时回来?”
    甘泗抬头看向为首的男子。
    然而男子面对甘泗的询问,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见状。
    吕游便忍不住想等男子离去后,询问甘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不曾想,甘泗已经直接起身,匆匆向他告辞后便转身朝着雅间外走去。
    吕游起身站在木桌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摸不着头脑。
    ……
    北方草原。
    随着烈日炎炎,成千上万着装不同的男子,骑着马儿出现在草原上。
    万马奔腾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无一例外,每一个人,都是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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