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吾等已在府上备好美酒,将军一路奔波!不如移步府上!”
    两个白发老头对着白衍拱手说道,言语之中满是亲近之意,虽说一大把年纪,但在这夜色下,看着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将军,他们还真不觉得膈应。
    因为他们清楚如今少年麾下不仅有凶名赫赫的白氏铁骑,就连曾经李牧麾下的边骑,以及整个雁门所有秦吏,皆归少年调遣,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亲眼见过曾经那些盘踞在沃阳的其他氏族下场,如今他们都不愿意,去重蹈那些氏族的覆辙。
    “有劳!”
    白衍听到这些士族的邀请,看了四周的将士一眼,便没有推辞。
    初晨。
    伴随着天际山脉泛起一抹鱼肚白,天空渐亮,沃阳城的街道上,满街道的边骑将士,身裹粗布衣,一排排的熟睡着,一日一夜不眠,加之连夜赶路,将士们即便是睡在街道上,都十分香甜。
    白衍看着一个个将士抱着长戈、利剑熟睡的模样,缓缓走在街道上。
    “将军!”
    “将军!!”
    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白衍看着那些疲惫的将士,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打招呼。
    在那些边骑将士眼中,他们本以为白衍昨晚应当已经休息,然而眼下望着白衍那眼珠满是疲惫,泛起血丝的模样,他们不由得愣在原地。
    见到白衍让他们别惊醒他人,将士们自然不敢多说,只能继续躺在地上,然而原本满是困倦的感觉,却缓缓消失。
    一个个将士躺在地上,轻轻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的望着街道上,在两个将士的护送中,慢慢走去城门的那个年轻背影。
    沃阳城头上。
    白衍来到城头,此刻城头上依旧只有几个秦吏在巡逻,几个将士在手持长戈看守。
    城门下,依旧有一些沃阳附近乡亭的百姓,还不知道沃阳百姓被迁空,一大清早,便前来沃阳,想要购置一些家中所需之物。
    看着城楼上的秦吏,把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白衍便来到一个墙角坐下来。
    “将军,要不回府上休息吧!你都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牤站在白衍身旁,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说实在的,牤此前在洛阴城外的赦村做屠夫,在牤眼里,别说其他地方,就是洛阴的官吏,哪个不是整日好酒好肉,日日去酒楼享乐,官吏如此,更别说,要比官吏、将领级别更高更高更高的将军。
    所以牤一直以为将军就是享福的,即使是在军中,也是好酒好肉,美侍娇妾伺候着,只需要打仗的时候指挥大军杀敌。
    然而自从跟随白衍之后,牤彻底傻眼了,这做将军哪里是享福,完全就是受罪啊!
    之前就因为一点不对劲,完全可以慢慢悠悠回雁门的白衍,直接骑马日夜不停的赶回雁门,好不容易到了善无,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交代几句后,当日便去郡守府,而后天黑前立刻赶往大营。
    之后便一直忙到现在。
    本以为昨晚赶路后便能休息,不曾想那些士族又蹦出来,好不容易给那些士族颜面,将军又要来街道上看将士。
    “在城门这里,我安心!”
    白衍听到牤的话,取下佩剑如边骑将士那般,抱在怀里,靠着墙壁便闭上眼睛。
    而白衍的一句话,就让牤说不出话来。
    虽然牤不是白衍,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听着白衍的话,牤却也能体会到,白衍肩上那沉甸甸的压力。
    雁门郡尉是白衍!
    整个雁门的边骑全部听白衍调遣,雁门的安危,所有雁门百姓的存亡,都与白衍的命令息息相关,一旦出错,牤都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
    牤看了一眼闭目睡觉的白衍,随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城外那一眼无际的山川大地,雁门一地的责任。
    牤取下背后的粗铁棍,粗壮的身躯直接来到白衍身旁,也学着白衍一般,靠着墙便闭上眼睛。
    日落。
    白衍早已经醒来,不过白衍一直都没有离开。
    “将军!将军,雁门山传来消息!”
    一名将士急匆匆的跑在城道中,随着声音响起,牤缓缓睁开双眼。
    这段时日牤跟着白衍,实在太过疲惫,等睁眼醒来时,这才看见猗坊将军、蒯进将军等人,不知何时早已经在白衍左右。
    见状,牤心头一惊,连忙起身。
    城道上。
    白衍终于等到整整等了一天,方才收到的消息,当接过竹简后看完竹简中的内容,白衍松口气。
    “让将士们备酒!”
    白衍把竹简交给猗坊,轻声嘱咐道。
    猗坊拿过竹简看起来,当看到雁门山与平城真的被匈奴进攻后,神情一震,随后领兵多年的猗坊,从上面的描述看,也立刻敏锐的察觉,当真如白衍所说,雁门山、平城那里,皆是匈奴佯攻。
    之前白衍的消息,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
    猗坊不清楚白衍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匈奴如此详细的谋划,但眼下既然雁门山与平城是佯攻,那匈奴想要南下雁门,便仅有云中这一条路。
    “诺!”
    猗坊对着白衍辑礼接令,随后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
    随着天色渐黑,城内所有边骑将士,都吃过晚膳后,来到北城的街道中,在北门外,密密麻麻的边骑将士,站满街道。
    一个个边骑将士拿着碗交互相交替给其他将士,有瓷碗有木碗,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能盛酒。
    白衍的身影出现在北城的街道上时,一个个边骑将士,都拿着一碗酒看着白衍。
    北城门内,那个架起来的木架台上,白衍在猗坊、蒯进等人的跟随下,走到上面的台子中。
    一盏盏秦字黑旗在城墙上,以及在诸多将士手中,随风飘扬。
    白衍从亲信手中拿过一个瓷碗,看着亲信倒上后,转头望着城内一望无际,沾满所有空地的边骑将士,曾经的赵人。
    “将士们!”
    白衍上前一步,一手端着碗,一手大声喝道。
    随着白衍的声音响起,所有边骑将士都安静下来,全都拿着酒,望着站台上的白衍。
    此刻原本这座通往云中,直达北方匈奴的城邑内,没有百姓,安静的城池内,一眼看去,除去全都是一望无际身穿布衣的边骑将士,便只有白衍的声音在回荡。
    “数万匈奴人,就在云中山脉之外。”
    白衍看着所有边骑将士,把匈奴在云中山脉外的事情,毫无隐藏的说出来。
    “他们此番南下,要劫掠雁门,要毁雁门城池,掳雁地女子,杀雁地老弱!”
    白衍大声嘶吼着,少有狰狞的面孔,浮现在白衍的脸颊上,不少血丝的双眼中,满是仇恨,这是白衍少有的模样,此刻落在一个个边骑将士眼里。
    话粗理不粗,听着白衍的话,所有边骑将士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清楚白衍的话,没有一丝作假。
    可不。
    匈奴为何南下,还不是要劫掠他们的土地,烧毁他们的城池,杀他们亲人,劫掠他们妻女。
    想到这些,一个个边骑将士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不管是否有妻儿在雁门,但此刻对于那些匈奴人,每一个边骑将士,脑海里都布满杀意。
    而就在无数边骑将士的注视下。
    木台上的白衍,拿起酒杯,竭尽全力的怒吼道。
    “雁门可有男儿郎?”
    白衍一句话,让原本就有对匈奴人布满杀意的边骑将士,彻底眼红起来。
    何为雁门可有男儿郎,不就是说,雁门可有男儿,可有胯下男丁之身,莫不是他们都非男儿,所以害怕匈奴,莫不是他们连亲人都保护不住,连匈奴都不敢杀,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妻女被匈奴掳走,他们还算什么男儿郎,不如去做女人。
    想明白这点,一个个边骑将士呼吸愈发气促,眼神狰狞,面目凶狠。
    就连站台上的猗坊、蒯进等边骑将领,看着身前的白衍,也恨不得立刻拿剑去杀匈奴。
    牤这个五大三粗的屠夫,更是面色通红,心中暗自决心,等看到匈奴人,说什么都要宰光那些匈奴人。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白衍吼完那句话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高举盛有美酒的瓷碗。
    “今日白衍以酒,敬我雁门男儿朗,邀我雁门男儿,离城护我衙门百姓,横刀立马,笑饮匈奴血!”
    前半句,是白衍的回应,后半句,是白衍那豪气冲天的宣誓。
    声音不大。
    然而在寂静的城内,白衍的声音,却传得很远很远。
    无数端着美酒的边骑将士,听到白衍的话,都怔怔的望着高台上,那个举碗饮酒的少年。
    笑饮匈奴血!!!!
    随着脑海里浮现这句话,无数边骑将士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胸中满是豪迈之气,眼神满是杀意与疯狂,疯狂是他们以前从未有过这年头,但如今,他们还真想尝尝匈奴血,是何滋味。
    伴随着这个念头,望着站台上饮酒的少年。
    一个个边骑将士,拿着手中的碗,与那少年一同把碗中的酒饮尽,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边骑将士,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高台上。
    白衍喝完酒,黄昏下,看着一望无际的将士,嘴角露出笑容。
    军心可用!
    随着天黑。
    在一根根插在城门上的火把照亮下,沃阳城的北城门缓缓打开。
    城外漆黑的夜色映入城内无数边骑将士目光中,看着城内黑漆漆一片,所有将士都明白,城外什么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没有一个边骑将士有半分犹豫。
    数不清的边骑将士朝着门外走去,跟着白衍、猗坊等人,随后消失在城外的夜色中。
    匈奴南下!边骑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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