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出声,只看着黑衣男人,似在思考什么。
    男人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坐到不远处的圆凳上,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转着茶杯,余光扫向床幔后的人影,“上了这条船可是没有后悔路的,二小姐可想好怎么向主子交代了?”
    女子轻笑出声,“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再坏还能坏到现在这个地步?”
    黑衣男人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说的也是,再坏也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二小姐果然是聪明之人!”
    “我想见主子!”女子沉默良久后,再次开口。
    黑衣男人立时摇头拒绝,“事成之前,主子不会见你!”
    “事成?”女子如耳语一般喃喃了两遍,唇角蓦地绽放出一抹妖媚的笑,“那我先恭祝主子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黑衣男人睨了她一眼,眸间掠过一抹不屑,“届时,二小姐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可别忘了咱们共事的情谊!”
    “若不是亏您引荐,我又怎能搭上主子这条线,说来,这机会也是您给的,我若忘了这恩情,可不成那背信之人了!”女子娇笑。
    黑衣男人鼻翼轻轻煽动,一个哼从鼻间滑过,“二小姐还是想想赏花宴上的事如何向主子交代才是!时间已是很晚,不敢多叨扰二小姐!”
    声音中虽带着笑意,暗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高冰冷。
    女子双眸微冷了冷,手下捏紧了锦被,慢慢垂下头,“这件事经过反复推敲,其中各环节都万无一失,只是……”
    “只是?”
    女子咬了咬牙,“只是没想到一向自诩精明的段云华如草包一样,不但被安宁县主发现了端倪,还被反将一军!闹的辅国公府与永宁侯府反目!是小女高估了段云华,还请主子责罚!素卿绝无怨言!”
    “二小姐可知永宁侯夫人已经书信一封送进了宫,皇后娘娘大发雷霆,说要找出真凶,为孙二小姐报仇!”
    段素卿些微愣怔之后,唇边勾出一抹笑,扫了眼床幔外的黑衣男人,起身跪拜朝向皇宫方向,“连累孙二小姐是素卿的不是,愿随大人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
    黑衣男人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也是一怔,随即一笑,“那倒不用,主子已将事情一力承担下来,且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段素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子的意思是将段家三小姐与孙家二小姐一同收入王府后院,既稳固了永宁侯又拉拢了辅国公!二小姐以为此法如何?”
    段素卿恼怒异常!如何?不如何!她不想前半生当段云华的陪衬,后半生还要看段云华的脸色!
    “主子可曾说以什么身份纳二人进府?”她手下攥紧了锦被,脸上因床幔遮挡隐去几分戾气。
    “自然是以侧妃之仪!”黑衣男人毫不在意的答道,“主子的意思是他届时会来提亲,辅国公定不允。你的任务就是说服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让他们从大局考虑,应了这门亲事。可懂?”
    天启历来的规矩,王爷可娶一正妻二侧妃四庶妃姨娘无数,当然,能上族谱的只有正妻和侧妃!
    有那么一瞬,段素卿想问问,主子当初许她的侧妃之位在哪里?
    黑衣男人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摇头叹息,“二小姐不会目光这么短浅吧?皇上可是有一后四妃!二小姐若聪明,爬上皇后之位又有何难?!”
    段素卿眼睛一亮,揪紧锦被的手蓦然松了,是了,是她傻了、痴了,怎么没想到主子若当了皇上,机会多的是!那么多位置,她总能抢到一个!
    “请主子放心,素卿定会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完成任务!”
    段素卿略一犹豫,在后位四妃之间转了一圈,咬唇应下,“定不辱斯命!”
    黑衣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了声蠢货,面上笑着道恭喜,“安宁县主的事你也要再谋划才是,给你个建议,毁不了她的人,夺的下她的财也可!素问安宁县主极其护短……”
    段素卿笑着道谢。
    待黑衣男人转身要离去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唤住黑衣男人,“听闻安宁县主面见圣上昏倒在上书房外,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黑衣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段素卿点头,同他分析道,“六皇子维护安宁县主满朝皆知,为何此次安宁县主昏厥他都未出现,主子没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黑衣男人蓦地瞪大了眼,哈哈笑了起来,“二小姐果然聪明!此事我会转告主子,记你一功!想来赏花宴的事可以将功补过了!”
    “劳大人提拔,素卿定不忘大恩!”段素卿微微福身,黑衣男人毫不客气的受了,转身跃出窗子,离了辅国公府。
    段素卿暗啐,不要脸的东西!敢深更半夜闯她闺房,待她一朝得势,看他还能活个几时?!
    还有辅国公府这些人,等她到了那个位置,定要让他们都跪在她脚下臣服!
    段素卿想着,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重新躺下准备睡觉,不成想,指头传来阵阵刺痛,就着床幔外的灯光才瞧见,刚才生气时用力过猛,将右手的食指指甲、中指指甲和左手的尾指指甲、无名指指甲、中指指甲尽数折断了!
    此刻,指甲半掐入肉中,有滴血流出,沾染了月牙白锦被,难怪会疼了!
    这指甲是她留了好久的,正准备画上一副百花图,这般看来,功夫全白费了!
    心中懊恼不已!
    “来人!”
    “小姐?”贴身丫环悉悉索索起床,端着灯走近,段素卿一把撩开床幔,“我不小心折断了手指甲,你取了剪刀来帮我剪了。”
    贴身丫环看到她指头的血渍,猛抽一口冷气,惊呼一声,“小姐,你的手受伤了,还是请大夫……”
    “明日再说,此刻到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先帮我剪了好休息。”段素卿温颜道。
    贴身丫环点了点头,自去找了剪刀细心小心的帮段素卿剪了手指甲,又兑了温水帮段素卿净了手,包扎了一番才放段素卿休息。
    段素卿看着丫环的背影在屏风前转了一圈,去到了屏风后的小榻上,才闭上眼。
    当夜,四皇子得了段素卿的话。
    翌日,四皇子与皇后二人并几个近臣推测出六皇子元煦可能不在京城的结论!
    众人狂喜。
    几位近臣已迫不及待跪请四皇子荣登大宝,跪请皇后助四皇子一臂之力。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
    白昕玥再三挽留,傅云杉还是在用过早饭之后出了宫。
    正德门外,傅家马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待二人一出宫门,赶车的小厮立时露出一个笑容,对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话,马车帘子立时被人掀开,一袭藏青色交领腰带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满目惊喜担忧之色,几步走了过来,“杉儿!”
    “哥哥,你怎么来了?”
    傅云杉一怔,想扯唇笑,被冬青冷不丁出声吓住,“姑娘,不许笑!”
    傅思宗这才瞧见妹妹唇上的牙印,心疼的伸出手,顿了一顿又想收回,“怎么会咬成这样?还疼不疼?”
    傅云杉弯了眼睛,将头凑近傅思宗的手里摇了摇,“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是真没觉得疼!
    至少心里没觉得!
    只委屈自己一人就能保全至亲的家人,这点疼又算什么疼?!
    傅思宗哪里看不出妹妹的心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余光扫向一旁的冬青,却冬青正皱着眉盯着傅云杉的手。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过妹妹的手,傅云杉还没反应过来,冬青已脸色大变,劈手打开了傅思宗的手!
    “大公子,三姑娘的手受伤了,不能这么用力!”
    “冬青,不许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傅云杉瞪了冬青一眼,冬青沉着脸不吭声,傅云杉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傅思宗道,“指甲太长了,不小心扎进肉里了,太医说过三日就好了。”
    冬青在一边拆台,“太医说的是喝药敷药坚持三天,再换玉肌膏,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完全见好!期间最好不要拿笔!”
    傅思宗脸色一变,眉头紧蹙,缩了缩手,心里长叹一声,面上恢复平静,强扯了一抹笑,“不会留疤吧?”
    傅云杉猛摇头,眉眼一弯,“太医说保证美玉无瑕。”
    “如此甚好!”傅思宗看着妹妹的笑脸,眉眼一弯,轻声一笑。
    冬青看着面容相似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酸的难受。
    她自然看出了傅思宗的隐忍,也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这样的亲情让她嫉妒也让她羡慕的发狂。
    “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想来这会儿,卫将军已经去永平侯府下定了,咱们此刻去说不定还能讨杯酒喝。”傅思宗笑着撩开车帘。
    傅云杉大喜,嘟着嘴瞪大了眼睛,奇形怪状的问,“真的?”
    “骗你做何?”傅思宗一手扶着妹妹将她送上了车。
    冬青跟着,张口想说什么,被傅思宗一个眼神止住,“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冬青嗯了一声,身子一侧上了马车,傅思宗最后一个上车,赶车的小厮笑着扬鞭,马蹄得得朝永平侯府直奔而去。
    几人到的终究是有些晚了,下定是看好了时辰的,几人下车时已到了时辰,傅云杉又安慰了眼圈通红的楚氏和傅剪秋二人一番,自然耽误了一番功夫。
    等几人到了前厅,两家已是交换过定亲信物,下定算是成了!
    傅云杉不由悻悻然的朝冬青嘟了嘟嘴,冬青忍笑。看到傅思宗朝自己使眼色,找了个借口,出了厅,去了一片竹子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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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欠七千!明天看能不能一次还了。我明天要是能写出万更,就算账清了,如何?
    ☆、080 风雨,赐婚(1)
    “打探不到消息?”傅思宗惊,清隽的眉头紧拧。
    冬青点头,与傅思宗一样,秀眉深锁,“当时,上书房内只有三姑娘、杜公公和皇上三人!其他人皆被赶出房间。我托了六皇子留在上书房的人也只是打听到皇上与三姑娘在上书房内共呆了近一个时辰!中间发过一次火,似要杀人!康乐公主说,她看到三姑娘的时候,三姑娘虽然在笑,周身却满是绝望气息,唇被咬破一个洞,一双手……更是血肉模糊!见到她话未来得及说,人便昏死过去。我虽然不精医术,却也从三姑娘的脉中察觉到了思虑过重……”
    冬青话音一顿,抿了抿唇,抬眸去看背对阳光的傅思宗,与傅云杉三分相似的面貌,高挺深邃的五官,颀长独立的身形,谈吐气质与初见时略显乡土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个哥哥,为了妹妹,为了家人,成长至斯,应是能挡在自家姑娘前面替她分解忧愁的吧?
    “我和康乐公主都猜测,皇上定是以傅家为伐要挟姑娘做什么事,姑娘怒极偏又反抗不得、拒绝不得,才……”冬青脸色阴沉,眸间满是担忧,“我几次想探姑娘的话,都被姑娘挡回来了。大公子,要不,你去试试?”
    “没用的,杉儿连你都要瞒,怎么会告诉我?”傅思宗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他的妹妹,性子傲拗,她若不想说,他如何能打探的出!
    冬青如何不知自家姑娘的脾气,听他这么一说,也顿时反应过来,脸上却更显担忧,“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谈话内容,咱们连帮姑娘一把都不知从何下手!大公子,如今可怎么办?姑娘她一个人……”怎么办!
    傅思宗没有迎上她的目光,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竹林中某一处。
    那里,是依靠着手臂粗竹子生存的几株竹苗,随风轻摇。
    他的傻妹妹,从来都是遇事就往自己身上扛,往自己心里塞,不管自己扛不扛得住,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怎么说都不听,怎么劝都没有用!
    平时答应的好,一到关键时刻,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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