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义开口了,“哎,五哥,你吃过饭没有?来一起吃点……”
    “吃啥吃,一共就做了这么多,你不吃还是让你这些侄子侄女不吃了?!”杨氏看了眼傅老爷子的脸色,瞪了六儿子一眼。
    崔氏大嗓门的接道,“粮食还要过俩月才能下来,家里眼见就断粮了。他五叔不会夺侄子侄女的饭吧……”
    “家里已经在做饭了,我们一会儿回家吃,你们吃,不用管我们。”傅明礼脚步不停,背对着人看不清表情。
    杨氏哼了一声,“听到没有,人家不稀罕吃咱们家的饭!”
    “娘,你讲不讲理……”傅明义皱眉。
    杨氏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讲鬼理,吃你的饭吧。”
    傅明义气鼓鼓的坐了下来,扒拉了两筷子就道吃饱了,抓了俩窝窝头进了厅塞给傅云杉姐妹吃,傅云杉笑着说一会儿回家吃,硬是不接,期间偷偷瞧了杨氏一眼,傅剪秋自然也不接。
    “你奶就那样,你们别管她,六叔给的是六叔的口粮,谁也管不着!六叔让你们吃你们就尽管吃……”傅明义看见侄女的目光,叹了口气,将窝窝头硬塞进了傅云杉姐妹的手里。
    傅云杉是真不想吃!
    自从分了家,她家虽不说顿顿白面馒头,但天天都会有这是肯定的,再加上为了帮家里的男丁调养身子,每日还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这窝窝头……
    说实话,她早就看不上眼了!
    姐妹俩为难的看着手里的窝窝头。
    傅明义以为她们还在担心杨氏,就想继续说两句,冷不防傅七郎窜进厅,小手一把一个将窝窝头抓走了,还在上面咬了个牙印,嘿嘿笑,“六叔,她们不吃我吃!我都没吃饱呢。”
    “七郎!”傅明义恼怒的瞪了傅七郎一眼!
    “六叔,我刚才在五叔家门口看到五叔他们都是坐马车回来的,五叔家有钱才不会稀罕俩窝窝头!”傅三郎狼吞虎咽的咬着口里的肉,满嘴都是油,帮弟弟说话。
    崔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三郎,你亲眼见的?啥样的马车?”
    “嗯,我还亲手摸了,好大好气派的马车,就跟……”傅三郎又塞了一口肉到嘴里,含糊不清道,“表姑来家时的马车一样……”
    “天啊,老五家发财了!”崔氏惊呼一声,“你表姑家那马车可值一百多两啊!咱家啥时候也能买上马车啊……”
    傅老爷子斜了一眼过去,杨氏瞪了崔氏一眼,“瞎叫唤啥?再好那也是人家的马车,你眼红自己买去!”
    崔氏撅撅嘴,手里的筷子扒拉了几块肉菜到自己碗里。
    蒋氏和傅明悌的目光碰了碰,两人同时看向了厅中的傅明礼,默契的挑了挑眉。
    厅中,傅明义起身去茅房,傅明礼望着吃饭的傅家人发呆,傅云杉眸子一转,蹭到傅明礼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爹,我饿了。”
    傅明礼垂首看到女儿委屈的模样,又看了眼一大家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叹了口气,强扯了抹笑,“乖,你娘一定在家做好了饭等我们回去吃,再忍一会儿啊。”
    “哦。”傅云杉乖顺的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吃过饭,进来厅内,杨氏泡了茶倒上,依旧没有傅明礼的份,瞧着杨氏故意的行为,傅明礼苦笑,傅云杉冷笑。
    傅老爷子饮了口茶,道,“老五啊,大郎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你大哥二哥都不方便出面,这事还要你出面去打听一下……”
    真是直接,一点弯子都不绕!
    “爷,我爹没了功名,你让他拿啥打听?”傅云杉仰着小脸困惑的问。
    “小毛孩子在这搀和啥?”傅明孝抬手想把傅云杉拨到一边,傅云杉一侧身,避开了傅明孝的手。
    傅老爷子的眼神冷了一分,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回傅明礼身上,“虽说你没了功名,但人缘还在,大郎怎么说都是你的亲侄子,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帮你大哥一把,日后,你哥一定会记你的好……”
    傅明礼将女儿拉回自己身边,看了傅明孝一眼,没有出声。
    “老五,你什么意思?”傅明孝皱眉瞪着他,“大郎可是你亲侄子,你要见死不救吗?!”
    傅明礼抬头看傅明孝,苦笑,“见死不救?大哥觉得我该怎么救?”
    “当然是先打听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能让那对夫妻撤状纸最好,不然就去求县太爷……”傅明孝道。
    傅明礼抬手,“大哥,别说我现在没了功名,就是功名在身时,县太爷可曾给我一分薄面?”
    “爹!你听,我就知道他还记恨当时顶罪的事儿!”傅明孝恼羞成怒,指着傅明礼朝傅老爷子叫道。
    傅老爷子看着傅明礼,眸子里隐隐有冷光闪动,“老五,不过是让你出面打听一下,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打定主意要见死不救?”
    “爹,儿子自丢了功名就很鲜少与镇上的人来往,现在比普通百姓还不如,您要儿子怎么出面怎么救?”傅明礼自嘲的扯了个笑,“再说,我整日在书塾教书,认识的也大多是书塾里的学子和一些学子父亲,哪有能和县太爷说上话的人?”
    “书塾里教书的先生大多是秀才出身,老五,你拜托一两个出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傅明悌笑着开口。
    傅明忠也笑嘻嘻的凑上来,“对啊,秀才老爷出面咋也比咱们这些人强啊!”
    “三哥,大郎犯的是人命官司,人家躲都来不及谁会愿意出面……”傅明礼强忍着心里的无奈,苦笑道。
    傅明孝讽刺一笑,“你好好的去求人家,人家为什么不愿意?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帮忙?”
    “行了。”傅老爷子眉头深锁,看向傅明礼的目光陌生阴冷,“老五去镇上找人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先垫着,回头来家里取……”
    “他家都有马车了还缺那点钱?”杨氏撇嘴,淡淡看了傅明礼一眼。
    傅老爷子瞪了杨氏一眼,“有你啥事,还不给我回屋去!”
    杨氏脸色一变,瞪了傅明礼一眼,转身走了。
    “老五,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吧,有什么消息回来说一声。”傅老爷子大手一挥,强硬的决定道。
    傅明悌与蒋氏互视一眼,眸子里有讽刺。崔氏撇了撇嘴,傅明忠一脸笑。
    傅明孝得意的瞥了傅明礼一眼,“老五,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侄子的命可就全靠你……”
    “爹……”傅明礼脸色黯然,嘴角强撑着一抹笑,却苦到了心里,想拒绝又觉得非答应不可……
    “爷对大伯真好!大伯说啥就是啥!”傅云杉抓住了傅明礼湿漉漉的手,柔软的小手慢慢抹去他手心的冷汗,傅明礼听到女儿稚嫩的嗓音哭着说话,“上一次为替大伯和三伯顶罪,爹丢了功名命在旦夕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三伯出钱给我爹治病?!”
    他的心一抽,心里某个地方疼起来……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北风呼呼刮在人脸上,打的人生疼!
    “杨康欺负我娘,爷明知道我娘是冤枉的!大伯要将我娘沉塘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住手保住我娘的性命……”
    傅明礼呼吸一窒,眸子里全是伤,心里那块疤血淋漓的似又被揭开了,好疼……
    “我哥被大郎哥陷害染上五石散只能活活等死,大伯要前途我哥就得死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放弃好留下我哥的命?!”
    他的儿子,因为他想要得到爹娘的关注目光而被折磨的人鬼不如的可怜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傅明礼闭上了眼,眸子忍不住的酸涩,心里的疼更强烈了……
    “我姐被春儿姐抢了夫婿又被她骗到小树林险些丢了清白,大伯逼着我姐退婚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放手还我姐一个公道?!刚分家出去,我姐被骗去府原当通房,家里可有谁关心过她的死活?!”傅云杉冷笑一声,看着脸色阴冷的如同冬日冰雪的傅老爷子,“这些时候,爷,你可曾开口说过一句为我们家主持公道的话?”
    傅剪秋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大厅内,除了气愤难平的傅明孝,其余人都是一脸凄楚的同情。
    傅老爷子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明礼蓦然睁开了眼,一脸的伤痛瞬间消失不见,表情淡漠,通身气质清冷,看着傅老爷子浅笑,“爹,这件事儿子爱莫难助。大郎怎么说都是大哥的儿子,这事有大哥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儿子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话落,抬袖替大女儿擦了眼泪,一手一个牵着走出了傅家大厅。
    “爹,你瞧瞧他哪里把你这个爹放在眼里了,你还那么护着他……”傅明孝怒着吼。
    护着?
    傅明礼苦笑一声,攥紧了女儿的手加快脚步再不理身后都传来什么话。
    傅老爷子阴郁着脸,看着傅明礼加快的脚步皱眉,黑色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失望,嘴里低声念了句,“真像啊……”
    “爹!”傅明孝听到傅老爷子的低语,脸色大变,看了厅中的众人一眼,“我扶你回屋……”
    “老三,你去镇上跑一趟吧,找大郎平时的朋友打听一下情况,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找你娘拿。”傅老爷子看了眼大儿子,摆了摆手,对傅明忠道。
    傅明忠一听有银子拿,立即笑嘻嘻的上前应了,“爹,您就瞧好吧。”
    傅云杉和傅剪秋被傅明礼拉着一路都没有吭声,直到进了家门,坐上饭桌,傅云杉才左右看看,‘哇’一声捂着眼睛哭开了,没办法,干哭没有泪啊,得挡着点。
    一家人手忙脚乱要扒开她的眼睛给她擦泪,她死活不肯。
    楚氏心疼的瞪了眼傅明礼,傅明礼却笑着将女儿搂入怀中,“杉儿不哭,爹不好,都是爹不好,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们了,爹发誓……”
    “呜呜,爹……爷就知道欺负爹,杉儿好难过……”傅云杉的鼻子一酸,真的哭了。
    她的傻爹爹!
    傅明礼笑着红了眼眶,将女儿搂的更紧一点,“那爹以后都不管他们家的事了,好不好?”
    “爹说话算话?”傅云杉带着泪的脸从傅明礼怀中抬起。
    傅明礼温柔的替女儿擦干了泪,笑,“爹说话算话!”
    “好……”傅云杉破涕为笑。
    楚氏红着眼看了丈夫一眼,“好了,吃饭吧,一会儿饭就凉了。”
    “爹,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你们哪一个不爱吃?”楚氏瞧着朝自己伸舌头的女儿,鼻子一酸,背过身去。
    “我们都爱吃……嘻嘻……爹娘快来……”
    傅明礼抚上妻子的肩头,安慰的搂了搂,楚氏回眸,笑中含泪,傅明礼笑着替她擦了泪,“栖云,辛苦你了。”
    “我心甘情愿的。”楚氏笑红着眼,与丈夫一起看着掀篦笼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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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6 闹事者打,真相
    想查清傅思德逼死人的真相并不难。
    傅明忠死皮赖脸的在杨氏那里要到了十两银子,来到镇上直奔一个叫周淮的学子家里,只用了二两银子就收买了这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一清二白。
    原来,被逼死的女子姓何,家里是卖豆腐的。一年前,女子的父亲走夜路不小心歪了脚,去书塾送豆腐的事就落在了何姑娘身上。
    一日,傅思德与几个同学在凉亭品茶对诗,说到一句‘镜花水月,美景良辰皆虚幻’不知下一句该如何接时,路过的何姑娘笑着接了句,“一枕黄粱,富贵荣华难成真!”
    一群学子大加赞扬,自此,何姑娘每次来送豆腐都会和几个学子对上两句诗,如此三月有余,傅思德对她暗生情愫,何姑娘婉言谢拒,傅思德紧追不放。
    几日后,何姑娘父亲脚好,何姑娘便不再来书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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