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的心头拧起来,眼里含着泪,尽量将它逼回去,努力装得寻常,“你为我保全阿兄,就是对我好。对我好,在我眼里当然是好人。”
    他笑了笑,原来这样就是好人了,她的要求实在很低。辰河不入军中,不代表他不能从他那里打探消息。谁来执掌大军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反正最后都会落到他手里。只是她……有时候让他感到为难。动是动不得的,动了她,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可若是留着,无形中有份重压,一天一天坠下来,快要压迫到他了。
    从她帐里辞出来,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了。看日暮西山,山岭间的落日显得格外凄凉。
    夏官来回禀:“梓宫都已经安顿好了,先停于王帐内,待开拔时用马车,对外依旧宣称定王抱恙。”
    他点了点头,“蔡琰这时候过鄜州了吧?”
    夏官应个是,“明天傍晚应当能到蒲州……座上,蔡琰既然不在军中,定王那几个儿子难成气候,座上何不趁机收拢权利?”
    他垂眼捋了捋衣袖,“你不懂,支开蔡琰,就是要给这五位小王机会,让他们瓜分定王旧部。蔡琰老奸巨猾,岂肯受小辈驱使。届时或反,或自立为王,他带来的五万大军一口气变成十三万,做梦都要笑醒了吧!本座也需要有个人顶头,总不见得让人说国师带领大军杀进长安,那这百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树上惊起了满巢飞鸟。他猛地拂袖劈出一掌,隐藏在树后的人被击出两丈远,因为只用半成力,且死不了。他走过去查看,一看之下大惊,竟是莲灯。
    她擦了嘴角的血,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的伤怎敌这无边的恐慌?她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是谁?”
    ☆、第 64 章
    他有些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追问:“没伤着你吧?”
    她格开他的手,依旧是恶狠狠的一双眼,“你究竟是谁?蔡琰是你有意支开的,我阿耶的死和你有关!”
    他寒了脸,“管好你的嘴,留神祸从口出!”
    她上前去,抽刀架在他脖子上,眼里盈满了泪,表情却是铁一样的硬,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恶鬼,把我的临渊弄到哪里去了?你究竟是谁,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夏官见状欲来阻拦,被他抬手叫退了。他对她的刀半点也不畏惧,反倒往前一步,含笑道:“你要杀我?狠得下心的话只管动手。”
    他是吃准了她舍不得么?如果他当真不是临渊,她有什么舍不得?她将金错刀压在他的颈子上,刀锋寒厉,割伤了他的皮肉,“你是不是他,我感觉得出来。我只问你,他现在在哪里,招过阴兵之后可是受了重伤?老实说,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要是花样,就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狐狸!”她已经没有了阿耶,不能再没有爱人了。她心里的痛苦难以自抑,恨到了极处人颤栗着,有种杀戮的冲动在她四肢百骸奔涌。这样强烈的*,如果不是怕问不出临渊的行踪,她早就一刀挥过去了。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杀气,这古怪的丫头居然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区区的一把刀,岂能奈何得了他?他尚有耐性,带着调侃的味道揶揄她,“以你的修为伤不了我,何必冒这个险呢!莲灯,这几日我们乖乖过,耳鬓厮磨过,这些你都忘了?”
    她面红过耳,狠狠呸了一声,“我只是一时不察,被你占了便宜。”
    他蹙着眉,依旧是微笑,“你说你爱我的,爱我就这样拿刀架着我么?好了,脾气闹够了就松开吧,听话。”
    如果换了平常,她可能真的会掷了刀跳进他怀里。可他不是原来的他,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算长着同样的脸又如何?
    “如果是他,不会忍心让我这么难过。你为什么要杀我阿耶,因为发现他手里没有《渡亡经》,还是为了架空权力,让这十三万人听你指派?你究竟有多大的野心,单做国师不能满足你,你要篡权夺位,是不是?”
    他脸色骤变,抬指一弹,刀断如弦断。她吃了一惊,下意识要扑杀他,被他扼住了两手,狠狠反剪在身后。
    “你的话太多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答应过他。但你若是继续口不择言,惹恼了我,我可顾不得那许多了。”他架着她往回走,一直走近他的大帐里。他的帐子离军营有段路,就算她放声高呼都没有用,他低头在她颈间嗅了嗅,“本座在阴冷的地方待了太久,喜欢你身上的香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不过行动恐怕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的帐子里,哪里都不许去。你最好听话,否则昙奴和辰河的命,我随时可以派人去取。你也不想看见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绝吧?”他吊起唇角一哂,“我本以为可以隐瞒得再久一点的,不曾想终没能瞒过你。”
    至此她是可以确定了,这个人不是临渊,她的临渊已经不见了。先前虽有准备的,可是当真面临,依旧经不住这噩耗。她痛哭失声,“他呢?他人在哪里?”
    他脸上薄怒渐生,“自顾尚且不暇,有这闲心问他?”言罢将她手臂往上一拖,只听喀地一响,他将她两肩的榫头卸下来,把她扔在了重席上。这样好,比捆绑来得有用,脱臼了总不能再舞刀弄棒了,就可以做个听话的好姑娘了。
    莲灯轻轻叫了声,又痛又惊,却无能为力。这个人比起临渊要狠得多,可是他却和他长了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形,那么他是谁?不用易容就这么相像,除了开国的国师,恐怕再没有其他人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来,可是那位国师已经死了百余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究竟是人是鬼?她惊惶地往后挪,一直挪到帐子的边缘。他偏过头来看她,如玉的脸庞光辉依旧,在她眼里却成了一具白骨。
    “怎么?又有新发现么?”他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在她脸颊上触了触,“你不聒噪的时候最可爱。”
    她把脸别到了一边,“我的临渊在哪里?”
    他霍地站起身,广袖拂得哗啦作响,“这世上只有一个临渊,你问的是谁?”
    她答不上来,她不知道他原先的名字,现在想来他们两个一样可怜,一个丢了记忆,一个丢了自己。
    他似乎很气愤,站在那里缓了半天才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便不再管她了,自顾自坐在案前看密函,灯下的眉眼,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有他的影子。
    莲灯两条手臂不能动,肩头酸痛得厉害,只能靠在那里休息。合上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看到的全是以前和他在一起的画面。现在想起他的矫情和小脾气,都觉得难以描摹的可爱。但他人呢?是否还在这个世上?
    她在梦里抽泣,直到醒过来,这种痛还是没能平息。靠着引枕哽咽了很久,大约他也被她闹得静不下心了,倒了杯水,走过来喂她。
    “其实本座不该留你,留在身边是个祸害。”他似乎很伤感,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了深邃的眼眸,“可是我却很喜欢你,因为从来没人敢同我这样亲近。亲吻、拥抱,都是你先发起的,既然彼此都觉得不错,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羞愤难当,“若不是你冒充他,我怎么会……你简直不要脸,到现在还在说这些。有本事就与我一战,卸了我的手臂算什么英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与你一战?你确定自己能打得过我吗?你身上有伤,别再作无谓的反抗了。”
    莲灯心里挣扎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但她知道不能同他硬碰硬,论拳脚她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军中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抗衡。她只是恨,阿耶的死定然和他有关,她却没能耐手刃仇人。
    她缓缓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一点一点打探,至少从他口中探得临渊的消息,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
    “他曾经同我说起他的过去……你是谁?是他的师父吗?”
    他不置可否,将茶盏的贴在她唇上,“闹了半天渴了么?喝点水。”
    她无奈,顺从地抿了一点,他脸上神情缓和下来,又接连喂了她好几口。她的手臂不能动,连身体的平衡都难以保持,不小心跌倒了,他也不扶她,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难堪至极,很讨厌这种不对等的相处,“你替我接上胳膊,有话好好说。”
    他摇了摇头,“接上了你会想办法杀我,还会跑,目下正是紧要关头,我不能让你打乱计划。你若是听话,暂且就这样。若是不听话,我即刻命人再买一具棺材回来,把你装进去,放在你阿耶一起,让他同你做伴。”
    她气得脸色铁青,“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阿耶倚重你,你却杀了他。”
    他略皱了皱眉,“你言之凿凿说我杀了他,你可有证据?果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意气用事。”他意态闲适地在帐中踱步,踱了两圈停下来,慵懒地对她一笑,“其实你的推测没错,人的确是我杀的。本座早就查明了,他所谓的《渡亡经》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有些人可以欺骗,有些人招惹了是要引火烧身的。本座的耐心早就用尽了,拖到今日,不过是借他一个名头,以统帅三军。如今大军出了扁都口,过金城郡就离长安不远了,有他没他,都是一样。所以本座有意支开蔡琰后再杀他,好让你那几位阿兄□□。他们果然不负本座所望,你那大兄要接令旗,其他几个都不服气呢。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就不要再闹了。什么阿耶阿兄,既然感情不深,就只当他们没存在过。要是你愿意,本座可以替你把这段记忆抹去,你就能继续无忧无虑。”
    所以她料得没错,一切果真在他掌握里。那么自己充当的又是什么角色?听他的摆布向定王打听,甚至自作聪明地分析定王不可能有《渡亡经》,终于他死了,原来自己也是帮凶。
    她内疚不已,眼泪流干了,剩下的就只有恨。他想触碰她,她奋力避让开,咬牙道:“伤害了我就替我抹去记忆,在你们眼里我大概是个傻子吧?你最好不要再动手脚,明天我若是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绝不苟活于世。”
    她这个模样令他生气,寒声道:“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从今日起你就伴着本座,哪里都不许去。”
    他的占有欲来得没有根据,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天来的温情,她把他当作另一个人,肆无忌惮地纠缠他。人多时会悄悄垂袖来牵他的手,四下无人时,愿意放下身段在他身边撒娇。或是抱一抱,或是亲一亲,陷在爱情中的女人最最憨傻可爱。
    已经习惯了,少了就会不自在。因此在她还没有真正属于谁的时候,贪恋她的温暖和热情,有什么不可以?把她留下,不管她答不答应,时间久了,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他。女人都爱俊俏的郎君,他不比她爱的人差,所以她早晚也会爱上他。
    想了就去做,怕她逃走,拿住她的痛肋威胁她。然后让她跑不快,骑不得马,这样她就是他的了。可她还在追问“她的临渊”,她的临渊?他很不耐烦,“他受了很重的伤,不知是否还活着。如果命大,现在应当已经缓过来了。”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她哀声说,“你让我去找他吧,我只想找到他。那些是是非非我都不管了,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只有他了。”
    他抿着嘴唇不说话,隔了一阵才道:“你不能离开,现在走,就当真要背负弑父的罪名了。众人都知道你与我的关系,你这里出了岔子,我会寸步难行。”
    她沉默下来,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他不会放她走,要走只有靠她自己想办法。
    后来她就如同笼中鸟,被他囚禁起来,行军或扎营都有人专门看守,连昙奴都无法见到她。他怕关节卸下太久伤了肌骨,隔一天会替她接上,但在她还没来得恢复时,重新又卸下来。这样卸卸装装,对莲灯来说等同酷刑。人的四肢毕竟不是柴禾,可以随意挪动地方。渐渐她的两条手臂失去知觉,她刚开始可以忍住不去求他,到后来实在难以承受,只有向他低头。
    她有时候想,为什么长了这样一张面孔的人,会生得如此蛇蝎心肠。她认得的那个人虽然有时候不讲理,但和他比起来,真算得上纯真善良了。
    定王死后,照业兄弟果然展开了一轮较量。蔡琰是个有成算的人,也不说话,带着他的五万大军自成一派。庸王和信王的两路人马,在向长安发起攻击的时候意见出现分歧,信王因和蔡琰达成协议,调转矛头直指庸王。谁知议定的结盟紧要关头没能实现,待到两边战得气息奄奄时,蔡琰方带人马姗姗来迟。来后的事态发展并没有像先前说好的那样,蔡琰控着马缰在黄河边上溜达了两圈,便草草班师回营了。
    信王吃了败仗,溃不成军,被庸王大将斩杀于马前。今上五子折损了两员,剩下三人之中楚王和庸王势均力敌,朝中仅剩一个无兵无权的齐王,所以现在定王的十三万人马至关重要。大军像个巨大的车轮向前碾压,过了金城驻扎在陇州,与长安间的距离,和蒲州相差无几。国师这日很高兴,得了楚王与庸王开战的消息,回到帐中命人送酒来,自斟自饮,喝了有半壶多。
    莲灯屈坐在席垫上兀自出神,她现在和他虽同在一个大帐里,经常是各不相干,连眼神的交集都没有。还好他尚有一点人性,那两条胳膊准许她回到原位,她休整了两天,已经可以活动了。能活动,心思就开始活络,她知道看管大帐的人一般在什么时候交接,这里面有半盏茶的间隙,如果运用得当可以逃出去。只可惜不能联系上昙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要跑也得同她一起跑,否则留下她,这个老妖怪必定会对她不利。
    她自顾自盘算,不防他到了她面前,喝得微有些多了,颊上酡红,那颜色比三月春光更媚人。可惜她如今对这副皮囊没有任何兴趣,见他来了心里有些怕,却不敢触怒他,只得往边上让了让。
    他把手里的酒盅搁在一旁,长而阔大的禅衣披散着,欠身坐在她身旁,“听说你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为什么?”
    她轻描淡写,“整天在帐里待着,又没什么消耗,所以胃口不及以前了。国师今天心情不错?”
    他依在她身边,轻轻嗯了一声,“中原用不了多久就可大定了……”说着顿下看她,“你如今叫我国师,真是愈发疏远了。”
    现在看到这张脸,只会觉得恐惧。她匆匆调开视线,“之前认错人了,得罪之处还请国师包涵。”
    “可是本座喜欢你这样的‘得罪’。”他直言不讳,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她大约是怕他又要卸她的臂膀吧,惊恐地望着他。他笑了笑,“为什么这么害怕?如果我是他,你还会这么怕我吗?放心,我只看看你的伤,肩膀还痛吗?”
    她说不痛了,“多谢国师。”
    “我更喜欢你叫我临渊。”他抬起手,犹豫着触了触她的脸颊,“其实忘掉以前的一切,你也可以试着接受我。你要什么,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当初爱的,不就是这张脸吗?我才是这张脸真正的主人,我才是真正的临渊。既然之前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死了百余年的人复生,希望你可以爱他,对正常人来说都是噩梦。她颤声说:“国师,你是他的师父,我同他一样尊敬你。”
    他哈地一笑,“我杀了你阿耶,你却尊敬我,这话听起来虚伪得很。如果你说恨我,我反倒更容易接受。”他靠近她一些,闻见她颈间幽幽的香气。少女的身体令人神往,即便没有熏香,发自肌骨的芬芳,对他也有致命的吸引力。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纯阴血能蛊惑人心吧,他每次靠近她,总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渴望和她亲近,渴望她爱慕的眼神、炽热的嘴唇、还有温柔的拥抱。这种感觉日益盛大,有时大到令他难以控制的程度。
    他的手揽上她的肩,叹息着,软软唤她的名字。莲灯心头震动,分明是他以前常用的招数,可是现在换了个灵魂,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畏惧,想起曾经和他有过那些亲昵的举动,几欲作呕。她不能明着拒绝,慌忙打岔道:“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可否请国师指点?”
    酒上了头,他现在特别好说话,拖着绵长的音调道:“你说。”
    “信王和庸王的兵力相加,不过十八万人马。我们的十三万大军从碎叶城途径河西走廊,到金城郡再到陇州,威胁分明比他们更大,为什么朝中没有任何应对的措施?”
    他以手扶额,笑道:“因为国师奉命诛杀定王,收缴他的兵权。定王雄踞关外,兵强马壮,朝廷要铲除威胁,于是就想了个请君入瓮的好办法,既可杀他,又可令大军归附中原。”
    她忽然感到失望,所以她的认亲同样在计划之内。那个她爱的人,其实也从未停止过算计她。她的心往下沉,他的靠近也令她害怕,不动声色与他拉开些距离,她只有继续打岔,“如今大军掌握在国师手中,那么国师打算何时归还朝廷?”
    他挑起眉,仔细思量,过了会儿方道:“退可守江山,进可攻长安,你觉得我应该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送人吗?”
    莲灯惶骇地望着他,“国师当真想做皇帝吗?”
    他沉吟,“如果你对江山感兴趣,我倒可以打下赠你,全看你的意思。”一面说,一面轻抚她的嘴唇。少女的唇瓣像桃花一样,看得人迷醉。他靠近她,扣住她的脖颈,蛮横地吻了上去。
    ☆、第 65 章
    她吓得魂飞魄散,想把他推开,可是手臂尚且不能承受负荷。试图别开脸,他却早已经料到了,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她又想咬他,他是个缜密的人,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杜绝了,她连牙关都合不上。
    强迫的亲吻没有任何美好可言,她只觉得恶心,他却吻得很专注,像个初入私塾的孩子,对文房四宝充满兴趣。以前亲吻不过唇贴着唇,他没有钻研过其中奥秘。现在她就在他掌心里,没有了包袱,不必担心哪里做得不对惹她怀疑,反正破罐子破摔了,不管她喜欢也好,厌恶也好,他就是想亲她。
    他还记得那天在定王帐中议完事出来,她背着两手在不远处等他。看到他,塞了个果子在他嘴里,眼巴巴等他吃完,开始撅着嘴要求乖乖一下。他有点不好意思,假装没看见,抬起头看天边流云。她个子矮,够不着,就抓着他的手臂用力蹦。他那时真觉得好笑,蹦了还是够不着,怎么办呢,不忍心看她这么着急,便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就那一下,干涸苍白的心忽然变得草木丰沛,会悸动,会疼痛,都是她引发的。既然闯了祸,就要负责赔偿和收尾,她再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除非她死,或者他死。
    他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取得别人的同意。她属于谁?她谁都不属于。她爱着另一个临渊,可是就连他都是他创造的,他们有什么理由来反抗他?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师徒反目,似乎不太上算,但还可以商量。如果用一个国家来交换,这笔买卖应该是可做的吧!
    他专心致志感觉她,虽然她并不情愿,他却依旧满足。她的衣裳底下有完美的曲线,也是他渴望的。大概酒真能乱性,他逐渐有些难以自控。她的气息幽幽,如兰似桂,钻进他脑子里,扰乱他的思绪。他解她的腰带,不顾她的反抗,把手探了进去。
    她的肌肉紧绷,呜咽声从鼻腔里发出来,听着十分可怜。她挥舞着拳头欲反抗,被他牵制住,动都不能动一下。他离开她的唇,眯眼看她,那红唇委实诱人,复留恋地舔舐,他轻轻叹息:“莲灯,我哪里不好,你不喜欢我?”
    她哆嗦着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不要碰我。”
    “可是你前两天明明说爱我的。”他笑了笑,“所以我当真了,我也爱你。”
    她见了鬼似的尖声哀哭,语无伦次,“不,不是你,你不是他……我爱的是他!”其实到最后,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哂笑,一个冠着他的名字,活了一百多年的无名氏。
    “你可以尝试变通一下,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爱他,等同于爱我,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呢!”他将她平放在重席上,弯下腰,亲吻她的脖颈,“今天可以试试……”
    他想试什么,不言而喻。莲灯惊恐得几欲晕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无耻的事,于是奋力反击,可惜她的拳脚功夫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他随意一抬手,就能将她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她几乎绝望了,也许真的是在劫难逃。如果清白毁在他手里,她也没脸活着了。她紧紧抓住领口,尖声说不,“我不愿意,你不能强迫我。”
    他果然停下了,蹙着眉头看她,“不愿意?”
    她看到了希望,忙点头,“你说你喜欢我,既然喜欢,就不能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懂爱么?爱要一点一点培养,要慢慢互生好感,不是靠你这样野蛮的掠夺就能产生的。”
    若要说道理,这么浅显他当然懂得。可她心里藏着另一个人,没有能够容纳他的地方,他想进去,取而代之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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