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这么近的距离,子弹打在身上,就如同打在一块嫩豆腐上,打得稀烂。
    她玩枪的年头也久,自然不会不明白此刻的危险,只是仍然不肯相信,在这样的诱惑之下,他竟毫不分心?
    于是,连真正的身份被看穿,她也丝毫不觉得恐惧。
    “你……”她突地哭起来,咒骂道:“姓周的……你不是个男人……”
    他冷哼,并不动怒,由着她去骂。
    是不是男人,她情不清楚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个姓顾的小迷糊知道就好。
    心里一柔。他想赶紧解决眼下的事儿。
    “在圣彼得堡,我是你的猎物,可能你这样骄傲的人,是不能接受,我先猎杀的你,这样残忍的事实吧?”
    周谨元收了枪,冷笑着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女人,连自己都奇怪,居然一点儿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可为什么一见到九狸,就化身大恶狼,喂也喂不饱?!
    一个挺身,周谨姿坐起来,惊诧道:“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
    他点头,玩着枪托,一下下地扣着玩,“不错。我原以为,要费很大劲才能把你带在身边,恰好,你不是也想从我这套取情报。怎么样,我们这算不算,碟中谍,或者,黑吃黑?!”
    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汗已经冒了出来,她细心勾勒的妆容已经有些半残,眼角油腻一片。
    “你的意思是说……我……你是故意……”
    话已经断断续续,她不敢再往下猜测。
    着下巴,周谨元没有半分惭愧,“一来,你在我这边,w当局会放心,不会再暗中派人来监视,二来,有事的时候,你还可以帮我挡一挡,比如上次,斯旺达在洗手间找你麻烦那次……哦,对了,以后不许拿着刀啊枪啊去吓唬九狸,她胆子已经不小了,我可不想你再把她训练得天不怕地不怕……”
    他每说一句,她脸上的惨白就加重一分,等他全部讲完,她已面如死灰。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
    眼睛失神,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她紧紧抓住沙发的边缘,越捏越紧,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抠出血来。
    一个女人再可恶,再心狠,面对自己所爱的男人的残忍,也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你是一个业务素质很好的情报人员,可惜在这一次,搞混乱了工作与私人情感,这是身为一个女谍报人员的大忌。也许回去以后,可以当个反面案例,给你的继任者当教训。”
    她几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尊严全无,忽然抬起头,凄凉一笑。
    “你说得对,我要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了。”
    房间内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涟涟的泪似乎成了胶质,厚厚的积在她脸上。
    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她捞过地上的衣服,随意地往身上套,仔细盘好的发,已经半散开了。
    她走到玄关,似乎仍是不死心,转过身来,刚要动唇,周谨元已经快了一步。
    “抛去那些国家利益不看,其实,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的,你好自为之。”
    她像被针扎了一下,眼中有微光闪了闪,带着种莫名的喟叹,和,留恋。
    他见她消失在视线里,低下头,擦了擦那枪,放在一旁。
    终于都结束了,一切,一切,年少的荣誉与梦想,父母的离去和伤痛,现在,他只是一个可以在俄罗斯只手遮天的华裔男子,在不久的将来,用全新的身份,开始他在军火世界的新崛起。
    空气中还有一丝香。妖娆迷人。
    他识得出来,周谨姿身上擦的香水,是赫赫有名的毒药。
    这种香水,犹如毒品。
    他曾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吸毒,明知饮鸩止渴,到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还要泥足深陷。
    而六年前,他不得不离开s市,离开九狸,他曾经尝试过,那种飘飘然,前所未有的快乐,纯粹的快乐。
    终于明白了。世间苦难太多,而快乐相比之下,终究太少。
    一小撮白末,摊平在银亮的锡箔纸上,狠狠嗦一口,然后,静静等待着快乐。
    云消雾散之后,只有更深重的孤独。
    可是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能给他长长久久的快乐。
    他起身,大步走出去,去寻他的毒药。
    123
    虔诚地跪下,口中念念有词,九狸将愿望一一说与佛祖。
    齐墨虽说是基督徒,然而他也随着九狸一同在蒲团上跪下,默念祈祷。
    万佛阁前,她认真地上香,跪拜,白檀木雕刻的佛像庄严高大,从仰视的角度望去,更是显得弥勒佛高深莫测。
    从雍和出来,沿着那栽种着古树的小路,她的手被他握着,两个人没开车,慢慢地散步。
    “许了什么愿?”
    他捏了捏她的手,举高,两只手握紧,凑到她眼前,去轻轻点着她的翘鼻。
    她嬉笑着去躲,他却非要点,两个人都不太在乎街上行人的目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跑出几十米,九狸穿着高跟鞋实在累极,弯下腰喘气,齐墨得偿所愿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你……你不知道……不可说,许愿不要说……”
    九狸拿眼睛斜他,拍开在自己脸上流连的大手。
    齐墨叫她靠在自己肩上,往地铁口那边拖她,引得她哇哇大叫,“走那么快……干什么……”
    九狸不满,坐一个地铁,美什么美,眼看着家那边不也建成了地铁,愿意坐回去坐它一百遍一百遍,哼……
    他不管她的怨念,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颇为豪爽,“走!咱回家!”
    她眼角一酸,心口却极暖。
    回家,真好呢。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愿望,当然与他有关。
    免我于纷扰与忧愁,护我一生静世安稳。
    正是高峰时段,地铁站人潮拥挤,九狸走路从来不看路,被齐墨紧紧抓着,刚下楼梯,齐墨眼尖地看见来了车,抓起她抬腿就跑。
    千辛万苦上去了,她被他护在前臂弯,让她站在角落。
    闷得难受,九狸踮起脚,凑到齐墨耳边,“齐墨,你怎么傻乎乎地就打算要我了呢?”
    车站到了,蜂拥下去一群人,又蜂拥上来一群人,他没听清,放低身子,满脸疑惑:“啊?你说什么?”
    九狸白眼,狠狠捏了他一下,声音清脆,娇嗔道:“我说人很多,很挤,很遭罪!”
    齐墨含笑,站直身子,圈住她,叹了一口气。
    “我当时想,这是什么鬼样子的女孩儿,大眼睫毛一翻,都能把头上帽子掀掉!好在你再也不那么化妆了。”
    九狸惊诧地眨眼,不禁惊呼:“你还记得……”
    当年她与周谨元恋爱,顾成功百般阻挠,连卿禾的妈妈也不同意,她偏天生逆反,越不让出去,就越往外跑,每天故意化得像个女鬼,在顾成功面前瞎转悠。
    “九狸!站住!又要去哪?”
    顾成功从书房走出来,将要溜出去的九狸逮个正着。
    九狸吐吐舌头,站定,瞪着顾成功,也不说话。
    眼前一抹颀长的身影闪过,那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那神态风姿,忽而叫她不舒服起来,不可名状的压迫感袭来。
    “真是玩疯了,还不问好,这是齐先生。”
    顾成功皱眉,训斥道。
    她弯了弯眉眼,恭恭敬敬叫了声:“齐叔叔好!”
    三十岁的齐墨,顿感五雷轰顶,嘴角抽了抽,幸好绅士风度没有被炸飞,勉强点头,回了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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