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娉菀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同她一样心情的徐尤正同管家道:“再换个医郎来,我就不信今日精神还那么好的大伯会变成这个样子!来人,再传医郎!”徐尤不信,却叫守在陆煜身边的管家和下属心里更不好受。
    气氛太过沉重,管家像是认命了一样,默默道:“没用的,七皇子妃。”徐尤:“怎会无用?怎会无用?”管家抬头看她,吐出一句话来:“主子一生没有得到伊,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徐尤被他这样一说才想起来,许是陆煜改变了她心中的形象,也就忘记了这个长辈和自己夫君另一方来说同样的身份。无药无伊,不如病去。“主子一生未有嗣子,如今临别之前,还有两位哭孝送终,也是极好的喜事,你们二位还是不要过于伤心。主子自己也十分看的开,我等在他离去之后,也会殉葬守墓,不让他一人上路。”
    管家句句安慰,却叫卢娉菀和徐尤当场落下泪来。
    等到陆墨甄和陆容神色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各自将夫人搂在怀里安慰,显然在路上也已经得知了消息,见到以往让人感到压力,又是长辈的大伯毫无血色的闭眼躺在榻上,即便是他们也动容。
    卢娉菀泪眼朦胧的看着陆墨甄,委屈道:“甄哥,找最好的医郎治好父王的病吧,你帮我找来,好不好?”
    陆墨甄目光深沉,搂着她安慰:“娉娉,别哭,你别哭。”
    “那你答应我,救好他,让父王活着。”
    陆墨甄沉默许久,才捧着她的脸认真回道:“生死有命,娉娉,他也不愿意活着了,没有伊,活着比死更叫他难受。也许死后,才是最大的解脱。”
    “你在说什么?伊?”
    他如墨的眼深深看着她,终于在此时诉说起陆氏一族的心疾遗传。卢娉菀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心口,那一刹那像是同陆墨甄感同身受一样,在寻不到伊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生命中的渴望,流淌的血液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的呼唤着。寻到伊之后,那能感受到来自生命的欢呼和喜悦,让她更加动容。
    那一刻,已经泪流满面。
    而一直闭眼头脑昏沉的陆煜听见有人在哭,感到一阵烦躁,缓缓睁开眼皮,到底是回光返照了,还能同他们说最后几句话。见到陆墨甄和陆容之后,他心里也算放心了,对侄子们说道:“我也算给你们有个交代了。”
    陆墨甄和陆容唤他一声大伯,直接跪了下来,室内空气像呆滞了一样。
    陆煜露出他不羁冷漠的笑:“能让你们跪下,我也算有幸了不是?”他吃力的微微转头,看见卢娉菀和徐尤满脸泪痕的模样,不禁皱眉:“哭什么?不是没受欺负,好好的吗?”
    四人都不说话,卢娉菀捧着脸哭的极为伤心,跪在地上的陆墨甄只能安抚她。陆煜没办法,心里也不是不舒坦,至少他现在死了,不是真的没有人不伤心的。多年以前,他还会以为自己将孤寂而死,谁都因为他是利剑还害怕他随意伤人,而今,却能有侄子和侄媳妇们送终哭孝,陆煜心里也安然了。
    他最后一次说话了,并且还是笑着的,是一贯他心情好的时候,对人慵懒随意的笑容。对着眼睛都哭红了的卢娉菀道:“看来我是等不到我孙子出生了,要是我还想活,以后也会教导他一番,可惜这次是真累了。”
    他们呆呆的听着,就连管家和忠心的下属都落下泪来。
    “若是生下来是男孩,就叫棠昱可好?”
    落叶乔木,熠熠生机。
    “……好。”
    陆煜安然闭上双眸,释怀离世,他唇角尚留笑意。仿佛,死不是他最痛苦的事,而是即将要去遁入一场等待千年的邂逅。
    陆煜的死,让人十分伤感,而都城虽然大局已定,但还有许多要收尾的地方,这些都需要陆容去忙,他作为太子的身份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做。陆墨甄则好很多,他只要接下陆煜的身份就好了,即便有事要忙也已经丢给了下属,现在最多的时间就是陪着卢娉菀。
    而徐尤和卢娉菀二人在危局之后也没有要离开别院的意思,陆容也不介意,甚至将陆煜的别院当做暂时的居所,这也在以后成了他同徐尤的行宫。她们二人打算就在此给陆煜守孝,送他最后一程。
    陆煜的葬礼办的十分厚重,如他下属们所言,忠心的下属们在第二日连接殉葬了,管家也成了他的守墓人。
    而陆墨甄和卢娉菀作为陆煜的继子和继子夫人,也更加理所当然的为他守孝。
    “陆煜字昭钊,一生岁月短暂,他的人同他的名声一样,在后人的心中尚存诸多非议。国家之刃,震慑四方。一生未曾娶妻,却有儿子和儿媳妇。其继子陆墨甄,即是后来坐拥南疆封地凤真王及其后人守卫了暨朝三百年,尤其是凤真王在时,外人不敢来犯,畏惧之深。然,在凤真王能有这些功劳的前提下,其父陆煜的作用也功不可没。”
    ——《5055年后世古代人物集》
    陆煜下葬之后,都城后宫开始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
    陆容作为即将登基的人不能轻易离开都城,徐尤也只好带着一双儿女,同他一起回了都城,甚至连皇子府也没去,直接在后宫里住下来了。
    陆煜生前的别院已经被重新打扫好了,卢娉菀想在这里住到把孩子生下来,她总觉得在这里生下孩子陆煜就会知道他的孙子一样,一定会有感应的。说给陆墨甄听,他也答应下来,新的府邸已经在选址重建了,既然娉娉愿意留在这里也没什么。
    天气太热的时候卢娉菀大着肚子在室内穿的比较少,因为皮肤白皙有时候夜里陆墨甄都汇撩开她的衣衫看看大肚子,有次居然见着孩子的小脚贴着肚皮蹬了几下,当场惊住了卢娉菀和陆墨甄。
    “会动!”卢娉菀笑眯眯的看着肚子,伸出手去碰碰那个地方。
    陆墨甄这次更加清楚的看见娉娉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觉到在摸他,回应了几下,让陆墨甄有种娉娉的肚皮会被孩子踢破的错觉,惊出一身冷汗,神情僵硬的覆盖在卢娉菀手上,孩子乖觉的发现他不好惹,于是安安分分的,不再动弹。
    翌日同前来照顾自己的娘请说起这件事,侯夫人表示:“当年我生你大兄和你的时候,在我肚子里也是这么闹腾。哪知道等你们长大了,居然一个比一个要静。”她颇为回味那段怀孕时光。
    她看过来,女婿正在给女儿捶腿,在她看到的地方,女婿都是这么精细照顾女儿的,侯夫人觉得当初答应这场婚事的决定是对。连细小到夜里翻了几次身都清楚的女婿,作为岳母怎会不满意呢。
    陆墨甄给卢娉菀揉捏着小腿,柔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两个人亲密的样子融不进去第三人。卢娉菀摇头,然后示意他休息休息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她的肚子已经大的让人不敢放任她随意走动了,且每次看着瘦弱的她挺着肚子,总有一种要把她压垮的错觉。
    “再等等,你就不用这么受苦了。”
    陆墨甄亲了亲她的唇,沾上卢娉菀吃了甜糕的屑沫,舌头一舔吃进自己嘴里去。他摸摸她的大肚子,想到夜里她因为肚子太大而难翻身入睡,甚至睡不着的时候不禁有些后悔要这个孩子。
    “孩子快要出来了。”卢娉菀十分期待,想着有着她和他面容相似的孩子没办法不激动。日思夜想着,就算会因为孩子吃不好睡不着也不觉得难过。
    她看着他,柔柔笑道:“孩子生出来以后会像我还是像你呢,会像陆意那样吗?”
    “像你。”他道:“一定要像你,我才会喜欢他多一点。”
    似是听到父母的谈论,孩子这次两只脚丫都蹬了起来,肚皮上一显一显的。卢娉菀的衣裳布料轻盈薄透,小小动静都能看见,更何况陆墨甄还不放心的撩起来查看。他看了看她脸色,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才把手覆盖上去,轻轻拍了一下:“别闹,乖一点。”
    面对亲爹的声音早已熟悉的未出生陆小弟果然听话的不动了,只是那就一会儿,之后还会出来闹腾,陆墨甄默默看在眼里,卢娉菀也没说自己不舒服,反而像是很喜欢孩子的小动作,他决定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在好好教导一番什么叫亲爹说的话儿子不准不遵行。
    可能可怜的陆小弟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活跃不过是想跟亲爹亲娘好好表示一下亲昵,没想到让亲爹觉得自己闹腾到亲娘,简直没天理了。
    卢娉菀在别院终于正式的好好休养了一段时间,期间七皇子顺利登基,徐尤过不久也要被册封为皇后,举行她的大典,只得派了之前为她接生过的喜婆过来,赏赐了一些东西,传口讯说她现在跟在安贵妃身边学着如何管理后宫适宜,没有办法过来看她,等孩子出生后回了都城一定要在宫里见一见。
    卢娉菀在怀孕期间,陆墨甄和卢泯然他们搜罗了许多好吃的给她,衣服首饰但凡是好的都弄了回来,她选了一些漂亮的衬徐尤肤色的也让人送过去一些,还有这个时节里格外新鲜的水果,听闻陆意陆薰都能开口小小说一两句话了,牙也有了能吃些东西,便弄了好一堆装在篮子里送到宫里。
    一日,正在院里芭蕉树下乘凉的卢娉菀着了一身粉白相渐的裙裳,肚子忽而一阵痛意,不用于以往的感受让她秀眉紧皱,小脸疼的发白。周边伺候的婢女吓了一跳,从厨房里端来吃食的陆墨甄走近之后就看见躺椅上卢娉菀湿润的裙裳已经染上颜色。
    她伸出一手,日光下在轻轻颤抖抓紧了衣裳,秀美的面庞看过来苍白无助:“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陆墨甄登时惊醒,扔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抱起她进房,不过短短一截路也让他喘气声粗重起来,卢娉菀还能听见他声线里的微微颤抖:“让人过来,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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