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薄韧问道,“你们几个人去泡温泉?”
    “说装修的事呢,又扯什么?”杨樵道,“七八个人。”
    薄韧道:“七八个人一起泡吗?”
    “应该是吧。”杨樵道,“你要干什么?”
    薄韧道:“不干什么,没去过日本,好奇。”
    有同事准备好了,来催杨樵。
    杨樵答应着,又叮嘱薄韧道:“别和工人吵架,不行就还让我妈去。”
    “你别管了,我搞得定。”薄韧听到是好几个同事在和杨樵说话,松了口气,道,“玩去吧。”
    杨樵收了手机,又有同事坏笑地问他:“是老板娘吗?”
    “不是。”杨樵道,“是直男朋友。”
    直男朋友没去过日本,已经看了几个g的日本作品,力图以量取胜,想要试试能不能实现对男同性行为脱敏的奇迹。
    现在是呕吐情况有所改善,还是很不喜欢。精确地说,从演员开始露点,他的眼睛就像被人突然挤进去两坨芥末。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视频通话中的某两秒里,这位朋友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一件事,辣眼睛的是男演员,是其他男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一个。
    温泉禁止带手机进入,杨樵和同事们结束了今天的团建,身心俱疲,回到房间,手机里有不少消息。
    有杨渔舟给他发的消息,也知道了薄韧去帮忙的事,杨工很“为难”地问儿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邹冀发来的“是兄弟就帮我砍一刀”的拼多多链接。
    有国内发来的一些工作性质的消息。
    有几条广告短信,和一个骚扰电话。
    还有薄韧的一条消息。
    饼干大王:有件事还没问过你,你是攻,还是受?
    第49章 吵架
    杨樵不知道薄韧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对薄韧出柜已经三年半了,两人从来没有正面聊过他的性取向,他们都有意识地在回避这个禁忌的话题。
    杨樵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回复这一条,装作没看到。
    薄韧没有得到答案,但他是必须要把这件事搞清楚的。
    从日本回国后,杨樵回了趟云州,这次出门给父母都带了礼物,还在免税店买了两条男士皮带,回来后分别送给薄韧和邹冀。
    薄韧一家三口在前阵子也刚搬到了新家。
    这套房子购于薄韧读大三那一年,当时也没人想到后面会出现种种变故,先是交房时间被延迟,后面艰难地拿到了钥匙,装修进行也是不太顺利,每次装不了几天,就被迫停工,断断续续,直到最近,一家人才总算得以乔迁了新居。
    于是这次约在了薄韧的新家见面,杨樵又另外备了份给薄叔叔何阿姨的暖房礼物。
    这个地方,邹冀知道,杨樵还没有来过。
    邹冀先开车去接了他,再带着他来薄韧的新家。
    路上,提起杨樵家也在装修房子。薄韧主动去帮忙的事,邹冀也已经听说了。
    “饼干前阵子每天都跑建材市场,”邹冀道,“他们家这新房装修,他都没这么上心,据我所知,可能他也就只指导了下电路走线。”
    杨樵呆了一下,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多情绪都在这一声长叹里了。
    邹冀问:“你爸你妈知道吗?”
    杨樵说:“他们早就知道我是gay了。你指的是什么?”
    “你和饼干的事啊。”邹冀道。
    “我俩有什么事?就是好朋友。”杨樵笑道,“你别替我加戏好不好,说的像我和他怎么了一样。”
    邹冀好是替他发愁,说:“你要怎么办啊?要不找个对象谈谈恋爱吧?北京那么大城市,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帅哥吗?”
    杨樵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原来我是个宅男,自己待着就是最舒服的状态,就先这么着吧。”
    “是这样吗?”邹冀道,“你今天回来几次,我总觉得你过得不是太开心。”
    “这几年都是这样,没几个人能真的开心。”杨樵道,“大家都还要适应一段时间。”
    他其实是在偷换概念,把自己隐入了“大家”之中。
    邹冀只是关心他,看他不想说,就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杨樵也没有问他的感情问题,知道他心里仍然还只装着顾遥一个人。
    高考那一年招生政策出现变化,顾遥没能进入自己理想中的大学,退而求其次,选了也在上海另一所的院校,读金融。
    经过本科阶段持之以恒的努力,她考上了那所梦中情校的硕士研究生,并在去年取得了本校硕博连读的资格。
    现在她已在攻读金融学博士学位。
    同学群里偶尔聊天,她透露过目前是想要留校任教,想搞学术研究,想做一名学者。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那一年杨樵过生日,她和其他女同学们都送了杨樵手工饼干。
    然后就是三年寒冬,以及邹冀的人生巨变。
    邹冀对她的这段感情,严格说起来,连花都没有真正开过,又遑论结果。
    俗话常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杨樵是很难打开心扉的一个人,能和邹冀逐渐成为好友,除了被命运推动着,共同经历和面对了悲欢与离合,也是因为在很多人生取舍上,两人常有共鸣。
    邹冀和杨樵都是一根筋,在爱情里都不太聪明,只是各有各的笨法。
    相同的是,他们都在自己的机场,苦等心中的那一艘大船。
    到了薄韧的新家,薄韧下楼来,接了他俩上去。
    在电梯里,薄韧的视线像什么扫描射线一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扫射着杨樵,想看出杨樵在日本有没有那个过。
    杨樵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何静娟热情地做了一桌菜招待杨樵和邹冀。
    杨樵也很开心,每一道菜,都是他从小就很熟悉的味道。
    薄维文还和三个晚辈一起喝了点酒。
    薄韧已经入了职,开始上班。孩子们如今都长成了真正的大人。
    岁月当真是一晃而过,忽然而已。
    何静娟从前是很追时髦的一个人,每年都会去烫当年最时兴的卷发,现在只是定时去染黑,将直发安静地扎在脑后。薄维文看手机,已经需要戴上老花镜才能看清楚,他的额角还留着那一道浅浅的疤。
    何静娟因为患上了心脏病,这三年里没有上过一线,倒有两年在被强制休息,这病就是需要静养,她身体比之从前还好了不少。
    薄维文戒了烟,运输公司做不下去,把货车也都卖掉了,今年在跑滴滴,每天没事的时候出去跑几个钟头,只当是赚个生活费,也比较自由。
    “终归是……”薄维文和年轻人们一起喝酒,要说句吉祥话,想了想,说,“终归是又都好起来了……干杯!”
    薄韧和杨樵举起酒杯。
    邹冀笑着说:“一定会越来越好!干杯!”
    饭桌上,薄维文也问起了杨樵家装修的事,表示薄韧要是单位忙,去不了,就换他去帮忙盯着工人。搞得杨樵更不好意思了。
    但薄维文并不是在和他客气,是认真觉得杨渔舟和赵晚晴不行。以薄韧和杨樵的关系,这点忙,他当然要帮。
    又说起自家这房子装修的经历,细数了装修工人连他都想坑的几件事。
    最后,薄维文又说:“这房子还好是我和你阿姨住,随便装装,能住就行。咱们家那套旧房子,比这里大,还划进了学区,将来给薄韧当婚房用正好。到时候,就必须要把那房子好好装修一下。”
    薄韧本来正很无聊,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道:“爸!”
    但他叫了一声“爸”,又不知该对薄维文说什么,匆忙瞥了眼杨樵的脸色。
    杨樵却没什么反应,还对薄维文笑着说:“那到时候让薄韧自己装,现在他去那边帮我爸妈,正好也锻炼下,给自己装婚房的时候,省得踩坑。”
    邹冀很吃惊,问薄韧道:“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薄韧道,“你们聊点别的不行吗?”
    吃过饭,邹冀和杨樵到薄韧的房间里玩。
    杨樵把从免税店给他俩买的礼物拿出来,一人一个。
    邹冀一看那橙色包装,立刻虔诚谢恩:“木头总威武!木头总霸气侧漏!”
    他火速拆了包装,看是皮带,就撩了t恤下摆,开始解他的旧皮带,要当场换上这条新的,确实是非常喜欢。
    邹老板每日早睡早起,白天也一刻不闲,劳动让他保持了很低的体脂率,身材比起以前好了岂止十倍,此刻掀起来衣服换皮带,露出分明的腹肌,腰侧还有两道明显的人鱼线。
    杨樵送出的礼物得到了朋友的喜欢,觉得很高兴,只笑着看他以新换旧。
    薄韧:“……”
    他伸出手,挡在了杨樵的眼睛前面。
    “干什么?”杨樵笑着看他,说,“你不打开你的看看吗?”
    薄韧不感兴趣地说:“不是一样的吗?你每次送我们俩的都一样。”
    气人么不是?谁送礼物也不想得到这种回馈。
    杨樵道:“你不喜欢?那你还给我。”
    “不喜欢可以给我啊!”邹冀已经换好了新皮带,说,“我当然不介意拥有两条一模一样的爱马仕!快给我!”
    薄韧却把那盒子抱在怀里,道:“做梦去吧,我把它吃了也不会给你。”
    “给我个收款账号?”邹冀到穿衣镜前欣赏了自己的新装备,对杨樵道,“有钱了,还你。”
    两人说了几句还钱的事。
    薄韧一头雾水道:“什么时候借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都要让你知道吗?”杨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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