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漪面色一变,杏眼一瞪,“搬,天塌下来也是要搬!”
    飞峋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自家娘子相处得越是久了,越是发现娘子的可爱,真是越来越爱。抱着那纤长的身子,在屋里转了无数圈。直到涟漪头晕得告了饶,才恋恋不舍放下。
    为夫君洗手调羹,不一会,香浓嫩滑的鸡蛋糕出锅,两人每餐入睡,自是不说。
    ……
    因为昨日苏涟漪在商部加班,所以不知当时圣旨下到元帅府,引起了多少轩然大波。
    皇上赐了府邸,还明明白白地说允许云飞峋立府,又赐了一块御笔题写的牌匾,其意与那赐婚异曲同工,便是云飞峋立府之事有皇帝撑腰,无人可以阻拦,否则便是抗旨。
    这一道圣旨可把云忠孝和云夫人气坏了,皇上实在欺人太甚,和那苏涟漪一个鼻孔出气,屡屡插手他们云家之事。
    那苏涟漪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是一介卑微商女高攀至云家为正妻,还有什么不满意?如今又煽动云飞峋立府,真是个狐狸精!
    可怜了那傻儿子,好好出身的官家少爷,硬是被这心思狡猾的商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恨、可气,却又无奈。
    这一日,云忠孝还未归家,应是有应酬在身,而一家主母的云夫人想到自己第二个儿子、仅剩的儿子也要立府,便火冒三丈,又无计可施,恨不得想砸东西泄恨。
    菡萏院内,丫鬟们一字在门口站好,胆战心惊,因为主母夫人正发着脾气,无人敢离近主屋半步。屋子内,隐约能听见寇氏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除了两名跟随寇氏许久的嬷嬷,就没一人入屋中,因搞不好便成了泄恨对象。
    “那个苏涟漪!那个狐狸精!我寇静文难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竟派了这么个妖精来报复我!”寇氏在屋子中转着,终于一怒之下,抓起了一旁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茶碗粉碎,香茗流了一地,但寇氏却丝毫不解恨。
    两名嬷嬷在旁边也是贴墙站着,不知如何劝。
    “我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两个儿子,大儿战功赫赫,自立府邸,本以为还有小儿陪伴,谁知却被个狐狸精勾引也要离了家去!人人都羡慕我有两个出息的儿子,但……但……”说着,又去寻了个茶碗狠狠摔了,“但一个都无法留在身边,与未生养又有什么区别!?”
    “狐狸精!苏涟漪你这个挨千刀的狐狸精!”一声尖锐咒骂,如同划破屋脊一般。
    而这句话骂出时,正逢苏涟漪到了菡萏院的门口。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都纷纷请安,“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有丫鬟急急跑入屋内,自是不敢直接通禀,而是将一旁的刘嬷嬷叫了出来,小声告诉了。
    苏涟漪听着咒骂,眉头微微一皱。按照从前的脾气,她便直接转身走了,最讨厌的便是热脸贴冷屁(和谐)股,明知对方恨自己要死,还要上杆子找骂。直接视对方于无物,自己过自己的美好生活。
    但转念想到云飞峋,飞峋有心事不喜说,尤其是她不高兴之事,他更是埋在心中不说。她心疼!
    他越是不说,她便越是内疚,想到两人99999已成婚,目的已经达到,她苏涟漪也不是那种一点委屈吃不得的,思来想去,便来了,既然他真心爱飞峋,便不会让他处于两难之地。
    “郡主,夫人有请。”去通禀的丫鬟已快步出来,恭敬道。
    涟漪微微一笑,便身形款动,从容入内,无丝毫尴尬。就好像,刚刚那一句咒骂,根本没听见一般。
    当苏涟漪进入房间时,香茗还在,地上可见水迹,但破碎的茶碗已收拾了干净,换上了新的茶盏。
    “涟漪郡主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寇氏带着余怒,冷哼着讽刺,按理说,这样的话不是一个公婆对儿媳说的。
    虽然口吻不佳,其实寇氏心中却又有一丝怯意。因这涟漪郡主不是个好惹的,先不说其现在权势在身,深得帝宠,只说当日收拾惠姨娘,那真是不要颜面,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让人下不来台。
    心中再一次感慨,商女就是商女,没有教养。
    苏涟漪能感受到寇氏的恶意,但脸上没有丝毫扭捏,一派温和,云淡风轻。“母亲这是什么话?平日里儿媳本应日日来请安,无奈有公职在身,而商部事务繁忙,今日才能早些回家,特来看望母亲。”
    寇氏冷哼,“郡主说的是,您忙得很,妾身怎敢浪费郡主宝贵的时间?郡主请回吧。”
    涟漪自然知晓这寇氏是在为难她,而不是真心赶她走。若是不想“浪费”她的时间,刚刚又为何要丫鬟将她请进来?
    “既然母亲不愿与儿媳说话,那便不打扰母亲了。”说着,转身就做离开状,但心中却明知,寇氏定然会叫住她。
    果然,她刚一转身,寇氏就开了口。
    “既然郡主都来了,那便坐上一坐吧,省的外人说我刻薄。”
    涟漪微笑,也不挑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丫鬟送上香茗,涟漪从商部回来还未沾滴水,正好渴了。端了茶,好像闻了闻茗香,实际上却是检查其中有没有什么药物,小心驶得万年船。
    茶水干净,低头慢慢饮了一口。
    寇氏也入了坐,“皇上下旨赐了宅邸,但皇命也通人情,你若是不同意,皇上也不会强求你搬出。”暗示了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抱歉母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媳不敢抗旨不尊。”
    寇氏怒了,将那茶碗猛地放在桌上,“你……你……”你了半天,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寇氏内心想哭,两个儿媳,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上一个身份压人,这一个却面笑心黑咄咄逼人。
    涟漪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不是来给人添堵的。便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母亲,我与飞峋早出晚归,也许过一阵子因公事外出,住在府内或府外,又有何区别?其实,母亲的真性情是我喜欢的,为何我们又要针锋相对到如此地步,徒增外人笑话?”
    寇氏一愣,从未想过苏涟漪说这些话,她本以为其是来炫耀战况的,因一次次战胜她,而后来打击她,难道……不是?“郡主也说了,在府内与府外没有区别,那为何不留在府内?”
    涟漪放下茶碗,看向寇氏,双眼很是诚恳,“因为皇上下旨立府。”
    寇氏急了,“那还不是你的意思?”
    涟漪缓缓摇头,一双明眸清澈,“母亲,您身为一品诰命夫人也是有见识的,儿媳何德何能,能左右皇上?若是说功劳,儿媳身为正三品商部尚书,飞峋身为正三品骠骑将军,根本不若父亲正一品枢密院使的轻重,连父亲都无法左右皇上,儿媳与飞峋又如何能左右?”
    寇氏到底是一介妇人,鲜少涉及朝中之事,她的世界是这后院,而在她心中,自己夫君云忠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儿子和苏涟漪也仅仅是三品,其权势根本无法与自家老爷抗衡,所以很快便被苏涟漪说动了心,“但圣旨说,允许飞峋立府,自是也允许留在元帅府,你去劝劝飞峋,不要出府。”
    刚刚水热,涟漪没喝几口,如今又是口渴。她伸手端过茶盏,淡笑,“母亲,您真的希望儿媳去劝吗?母亲您仔细权衡利弊,若您坚持,儿媳便真听母亲的话,去了。”
    寇氏本来意见坚决,但听苏涟漪这么一说,又慌了一下,忙道,“什么意思?难道留在府中有错?”
    涟漪状似无奈,“母亲,有一句话您定然听过,伴君如伴虎。儿媳虽不是出身名门却也算读书破万卷,更是略懂帝王之术。”身价是被吹出来的,现代如此,古代也是如此。
    果然,在苏涟漪的小吹一下后,寇氏对她也是稍稍侧目,“你还懂帝王之术?”
    涟漪还是一派淡然,略带恭敬地对寇氏点了点头,“凡事都如行兵打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儿媳如今在仕途之中,想要发展,定要揣摩圣意,而圣意如何,便在这帝王之术中。所以,在入仕之前,便想办法找隐士高人指点了一番。”
    寇氏的气焰彻底消了下来,或者说,被好奇心所代替,“那你来说说,若是劝飞峋留在府中,会如何?”
    涟漪收敛了一派淡笑,面色认真,“母亲请想一想,我们云家,父亲为当朝一品、三公之一、枢密院使,母亲您为一品诰命夫人,大哥从二品参政将军,飞峋正三品骠骑将军统管三营,而儿媳则是正三品商部尚书,这样的家族荣耀,如何?”
    寇氏略带骄傲一笑,“自是荣耀无比。”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儿媳却认为,危险无比。”
    “何来危险?”寇氏大惊,赶忙问苏涟漪。
    涟漪答,“功高盖主。”
    寇氏年轻时也是读书的,自是也知此道理,但知道归知道,面对无上荣耀,却自动选择了自欺欺人。如今被苏涟漪拽回了现实,也静下心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渐渐苍白。
    “如今涟漪已是云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一些事,我便告诉母亲吧。首先说这商部之事。当时飞峋身为东征军主帅到怀靖城外,那炸弹配方是我带去的,您应该知晓,在那里,我见了皇上第一面。”为了家和万事兴,有必要将一些真的假的说给寇氏听。
    寇氏惊讶,还有这些故事?从前并未听说!
    涟漪将寇氏的惊讶看在眼里,继续道,“皇上微服到怀靖城,无人知晓,如今天下知晓此事的,除了飞峋与我,便只有母亲了。”
    寇氏的脸更白,下意识认为其内有阴谋,因为很是紧张,便端起一旁的茶碗,颤颤巍巍地喝一口,压压惊,而后将那茶碗捧在手心,用茶水的温度暖手,手心一片冷汗。
    “当时我不知那化名为胤博文的公子便是皇上,便与皇上聊了一些商业之事,后来我随飞峋到京城,被金玉公主带入后宫,被太后认为义女,这时,皇上下旨传唤。”涟漪继续讲。
    “皇上找你干什么?”寇氏赶忙问,好像等不及一般,苏涟漪这不紧不慢如同叙述故事的节奏,让她着急。
    涟漪还是那般从容,“皇上说要让我为皇商,为皇上做一些事,当时,我没多想,只以为能为皇上效劳是荣幸,便一口答应了。”胡说!明明是她勾搭皇上说要当皇商,如今却成了皇上主动让她当皇商。
    没办法,人前背后,信口雌黄,反正皇上不在,她当然可以随口乱扯了。
    “那又怎么变成了商部?”寇氏连忙问,刚刚苏涟漪所说的“没多想”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心,那阴谋的味道更浓。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一些不解,“后来便是那晚宴,皇上突然说要嘉奖于我,让我第二日上朝。母亲,当日的晚宴您也在,我没说谎吧?”
    寇氏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第二日,上朝,皇上却突然说要立商部,也是把我吓了一跳。母亲,我敢对天发誓,之前对商部一事,一无所知!”没错,她就是对商部一无所知,只以为是皇商,没想到皇上搞了一个商部出来。
    寇氏听得入迷,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典故,点了点头,也相信了苏涟漪。毕竟,苏涟漪这厮若是想对她对抗,能将他活活气死,根本用不着骗她。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后来,接下来一件事便是皇上的赐婚。母亲您可曾思考过,为何皇上明知父亲对这亲事的不同意,还要执意赐婚?”涟漪又继续道,循循善导。
    寇氏面色更是苍白,摇了摇头。
    “那便跳过赐婚这件事,再说为飞峋封官之事。飞峋确实功高,但按理说,皇上已用赐婚之事满足了他,根本不用再破格提升官职,而父亲为枢密院使,母亲想来对这军队系统也是了解,猛虎营、迅鹰营和银狐营在鸾国有多重要不肖我来说,三营从来都是各自为政,为何却突然指派了一个官职,统领三营?”清脆的女声,冷静、利索,好像一部悬疑剧的画外音一般,冰冷不带感情,却又是一种客观的角度,将人的思维,逐渐引领入一个思考的区域。
    寇氏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心中的怀疑。
    此时,寇氏以为是自己推论得出一些答案,其实却是被苏涟漪一点点牵着鼻子走,寇氏心中得到的答案,其实是苏涟漪潜移默化中灌输给她的。
    “皇上一步步,将本就声名显赫的云家更是推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皇上意欲何为?母亲,您想过吗?”
    寇氏颤抖着,手中茶碗已经端之不住,开始打颤,最后只能放到了一旁桌上。
    “母亲,这个答案,我便不说出口了,但母亲见多识广,应已得到答案了罢。”涟漪声音还是一派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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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京城立府,新的开端
    苏涟漪回荀水院时,荀水院的丫鬟小厮已下班,偌大的院子又是一片宁静。
    卷起袖子洗手入厨房,厨房内的蔬菜瓜果已被丫鬟们洗好切好,只等烹饪,而炉火也是温的,想来是细心的丫鬟们特意留的火,只要稍拉风箱,这炤火便能重新燃起。
    当菜香在厨房四溢时,云飞峋回,还未入房间换衣服,先是来厨房与亲亲娘子请安。“我回来了。”
    照例,从背后抱住,在其白皙柔嫩的脖上亲了又亲,蹭了又蹭,某人反抗,但某人又不愿停手,看到那娇嫩皮肤上又红肿一片,却还是继续蹭着。
    愤怒的涟漪操起了炒勺反抗,虽刻意手下留情,但却也能感觉到与对方的差距。云飞峋那厮就仿佛能看穿苏涟漪下一招要向何处一般,总是能提前躲避。
    不大的厨房欢声笑语一片,虽处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却又与之十分不相称。
    苏涟漪装作翻脸生气,云飞峋这才肯放过她,让其专心炒菜。
    不大一会,四菜一汤便出了锅,飞峋将盛放菜肴的盘子端到桌上,一身官袍却端着盘子,很是滑稽的镜头,但云飞峋却做得认真。
    涟漪洗过了手,刚刚入房门,又被那人狠狠抱了住。
    闻了闻,还是一股子清爽香气,涟漪很是惊讶,虽知飞峋爱干净,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沐浴穿衣吧?而此时的云飞峋身上一股子刚刚沐浴后的清香,这官袍上也无丝毫尘土的气息。
    苏涟漪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去,她还记得今日飞峋所穿官袍的左袖下有一处抽丝,是她不小心弄的,那抽丝甚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涟漪,怎么?”飞峋敏锐发现涟漪情绪不对,也跟着低头看去。
    涟漪微微一笑,仰头,“为何不在家中沐浴?”这官袍,并非他早晨穿出去的官袍,男人在外换衣服回家,不是件正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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