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觉得这架打得不公平,“广延,不是兄弟说你,你这番真是有以大欺小之嫌,你比莫思远要高大出整整一圈,他就算站得笔直,那头顶也才刚过你肩膀。如果上阵杀敌,有这般优势自然要用,可是自己人之间却不不必了,就算你打赢也是胜之不武。”
    杜家的二公子杜牟之此时也已经陪着祖母和妹妹杜若兰回了京城,杜家与平阳候府虽然同属太子阵营,但他和赵世子之间因有过争娶邱家小姐之事,所以总是不睦,赵覃与人打架带彩的热闹杜牟之是必然要看的。
    看过之后对赵覃的惨烈状也不禁唏嘘,“是被俊卿内弟打得?他还真敢下手!”
    莫思远杜牟之在金陵时是见过的,还记得那小子很是机灵,嘴上特别能来事,头见面便将平阳侯府说得穷困潦倒,都快揭不开锅了。没想到此人后来际遇巧合,一步登天,竟混到了太子的眼前,还立了两件功劳,日后殿下登基,论功封赏,莫思远能与他们这些一直跟在殿下鞍前马后效忠的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是没有问题的事情。
    更没想到这小子除了精明还有如此勇猛的一面,别的不说,光比个头他也不该轻易和赵覃动手啊!
    因此杜牟之十分赞成柳余涵的观点,点头道,“柳兄说的不错,广延现在这脸上虽然凄惨了点,但也不能遮掩你这打法是以大欺小。”
    赵覃被众人轮番说了一通,已经没了脾气,拿着块冰帕子捂着嘴角,随意道,“随你们怎么说吧,我那时不是被气得顾不上旁的什么了嘛!况且那小子下手狠,他也没吃亏。”想了想又有些悠然,“不过不打不相识,我现在倒真是没那么讨厌莫思远。”
    “哦?”柳余涵奇怪,“怎么?他还把你给打高兴了?”
    赵覃瞪他一眼,“当然不是,”又悠然思索一会儿后微微一笑,一不小心牵动了嘴角伤处,疼得嘶嘶吸气,然后才道,“别说,那小子身形不错,腰身又柔又韧,抱在怀里娇小玲珑,十分趁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葛俊卿踢了一脚,黑沉着俊脸道,“你胡说什么!”
    赵覃对于自己好友总是偏心小舅子之事已然认命,连连摆手,“好好好,你那小舅子是宝儿,金贵得很,打不得也说不得。当我什么也没说就是。”不过实在是疑惑,“俊卿啊,我看你夫人没过世前你也没这般上心,怎么对她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兄弟如此照顾?那小人儿是长得不错,有名的黑里俏,你该不会——?”猜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自语道,“应该不至于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你有过断袖的嗜好。只不过要不是因为有这点念想,你总偏着他又是为了什么?”
    葛俊卿别开脸,语气有点便扭,“你别管这么多,只以后远着她些就是了。”
    赵覃本是随口一说,听了这回答不由张开嘴,与其余几人一起惊讶,“不是吧,俊卿,你真有此意?”
    葛俊卿苦笑,夫人变成了小舅子,他这大概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有此奇遇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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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巡的第二日晚上,太子一行宿在了当地一座最好的宅院,据说是一位盐商的宅子,不过此人身份不够,没资格觐见太子殿下,因此老实腾出宅院之后就借住去了亲戚家,只有地方官留在这里侍奉殿下。
    这里离京城较近,民间算得富庶,政务也平稳,太子只随意问了地方官几句话就将人打发走了,洗漱好了打算休息,忽然想起一事,命人去将思归找了来。
    思归和廖勇两人一副一正统带着殿下的侍卫队,这晚正是思归轮值。因此一叫就来,“殿下,你找我?”
    太子已经脱了正装,换了身玉色带祥云如意纹理的织锦长袍,靠在软榻上,姿势慵懒,腿上搭了张柔软的皮毛毯子,正在翻看一卷地方志,见思归到了就摆摆手,一个内侍托了个描花白瓷小罐子来给思归,另有一个端了热水手巾过来。
    思归莫名接过小白瓷罐,揭开盖子,就有一股十分好闻的药香扑鼻而来,这香味十分熟悉,思归惊讶,“玉蘅膏!殿下你怎么给我这个?”
    太子扬扬白玉雕成的下巴淡然道,“洗洗脸,再把你脸上的伤痕擦一擦,总带着这么一脸伤像什么样子!”
    思归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象不太体面,特别还是正跟着太子出巡,被地方上迎接的官员看到十分不好,只是她脸上涂得有东西,不能洗,迟疑道,“我不太方便洗脸。”
    捧水盆过来的小内侍忍不住看她一眼,心想难得殿下这么平易近人,关心属下,你不赶紧谢恩怎么还推三阻四!脸有什么不方便洗的?
    太子知道思归是怎么回事,道,“放心洗吧,本宫手下这几个内侍嘴都严,不会出去乱说,况且这大晚上的,一会儿出去了也没人看得出你是黑是白。”
    思归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道,“谢谢殿下,那我拿回自己的房中涂吧,别在这里打扰了殿下休息。”
    太子却不同意,“水和镜子都给你准备好了,还麻烦什么,你就在这里涂,本宫现在还不睡。”
    思归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麻利把脸上的涂黑洗干净,然后涂上一层玉蘅膏。
    玉蘅膏她以前每月都有一小罐,不过感觉太子这罐明显比她见过的要好,涂在脸上香气扑鼻,不似其它药膏有刺鼻的药味,清清凉凉十分舒服,果然是好东西。
    一转脸,发现太子早就不看书了,一直在盯着看她涂玉蘅膏,微微诧异,“殿下?”心道难道留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我怎么涂药,问题是这有什么好看?
    太子不是想看人往脸上涂药,而是这几天总记挂着那日早晨在毓王府门口见到的那只鲜嫩蜜桃,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想再看看。
    只是看过之后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对赵覃的不满之情,好好一只蜜桃,这青一块,那紫一块的,看得人惋惜,平阳候世子看来精力过于旺盛,回去要找点难办的差事给他做做才行。
    ☆、第三十七章
    思归没认为自己和赵覃打了一架有什么不对,他们两个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敌对双方,只是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而已,总不至于要出什么狠手段去害人,因此到实在对对方火冒三丈时,打一架也是个解决办法。
    话说那次打过之后她看赵覃倒顺眼一点了,赵覃应该也有同感,堂堂小侯爷被揍成了乌眼鸡竟也没再提要报仇雪恨那一回事。
    不过这在太子眼里肯定就是粗鲁举止,上不得席面。
    因此在太子屈尊,亲自要她记得给脸上涂药,好让伤痕好得快一点的时候,思归立刻虚心受教,老老实实开始每晚往脸上涂一层香喷喷的玉蘅膏。
    只不过有一点让思归纳闷的地方,就是太子殿下似乎是只带了一罐伤药,所以不肯整罐给她拿走,只让每晚休息时去殿下房里涂。
    好在思归自认是个很会和上司沟通相处的人,每天晚上去了都会带着点话题,不会傻乎乎站在那里干等着殿下的侍从给她端水拿药,然后再在殿下与两个侍从六只眼睛的炯炯注视下洗脸涂玉蘅膏,总算省去了不少被人参观的尴尬。
    过了几天后太子问她,“莫思远,怎么本宫每到一处你都能说出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地方官员在民间的口碑如何?”
    思归道,“殿下还记得我以前是跑买卖的,手底下有几个小伙计?”
    太子记得头次遇到思归他就正押了两车货物要去金陵,点头道,“你到本宫手下来做事把你那几个伙计也带上了?”
    思归道,“正是,我派他们两人一组打前站,每一个地方都要比殿下的队伍早到两天,提前在街市乡间转转,打听些消息来,我再挑有用的来说给殿下听听。”
    太子玩味,“本宫不记得有派你做这差事。”
    思归很不以为然,心道不是自己的活儿就一点不干,老板推一推才动一动的下属绝对不是好下属,这种混吃等死的工作态度才不是她这么积极向上的人会有的呢!
    不过话说出来就是,“属下身负护卫殿下之责,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提前将环境摸清楚总是应该做到的。况且我想着殿下出巡,除了那些个地方官员冠冕堂皇,自吹自擂的陈词滥调,这些民间打探来的消息你应该也是愿意听听的。”
    太子颔首,“不错,本宫原打算到了荆南之后让李固安排人去做这个的,难得你有心,提前想到了。”
    思归立刻表态,一脸严肃诚恳,“属下为太子做事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太子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觉得被一只蜜桃表忠心甚是有趣,心里痒痒的,“你是挺尽心,不过有时也挺能惹事。”招招手,“过来。”
    思归最近确实是惹了两次事儿,所以被说了也老老实实没多吭声,依言过去太子斜倚着的软榻旁。
    太子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一抹,“药膏没涂好。”
    思归脸上的伤痕已经消了不少,洗干净脸后又恢复成了从前的蜜桃模样,太子手痒了许久,终于找到借口摸摸。
    思归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躲,随即稳住,有些诧异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平易近人了,客气推辞道,“不劳殿下动手,我自己来就好。”
    话音刚落就觉得太子修长的手指转了动作,改抹为拧,竟然毫不客气地在自己的脸颊上拧了一下。
    思归愕然捂住脸,“殿下,你这是——”
    太子终于笑出来,笑声低沉悦耳,“你怎么长成这样?”
    思归一时吃不准自己这算不算是被调戏了。她虽然一直对美女都非常有兴趣,但自诩风度还不错,对女人从来都很尊重,坚决不去干调戏骚扰之类的坏事,这时自己疑似被调戏了就有些卡壳,不知该给出个什么反应才好,愣愣问道,“我长成什么样?”
    太子笑道,“又白又嫩,还透着股桃红之色,好像是正当季的蜜桃,还是从桃王树上摘下来的。”
    思归抽搐,几乎不想面对现实,喃喃道,“桃王树上的蜜桃?”
    太子道,“普通树上的桃子哪有这么大。”
    思归明白了,自己不是被调戏而是被笑话了。被柳余涵或者是赵覃笑话了,她定然一脚踢过去,再骂两句出气。被太子笑话了只能打个哈哈,干笑两声,“殿下当真幽默。”心里则是在埋怨,这位这几天的心情怎么这样好?!
    悄悄看看太子那张鬼斧神工,天下少有的俊颜,想要给自己找点平衡,可惜看了半天也没法昧着良心用细嫩水润之类的词儿去形容殿下。太子虽也十分白皙,肤质好似美玉一样,但人家那一看就是男的,和粉嫩水润沾不上一点边。
    就算不幸生成了女人,思归也一直希望自己能长得高,长得壮,黑黑的孔武有力。可惜天不从人愿,每天苦练一个时辰的艰苦锻炼许久之后她只把自己练成了健康粉嫩美少女。
    以前还能自欺欺人地洗过脸后就少照镜子,现在被太子这个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尊贵人物毫不客气地说到了当面,她终于不得不面对惨淡现实——再这样下去破绽会越来越多,她不是男人这件事早晚要瞒不住。
    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她身为一个女子会无缘无故放着好好的葛府少夫人不做,偏要自己跑出来瞎闯这种惊世骇俗之举。所以定要先想好了对策,否则若是被人猛地揭穿出来,还不知要引起什么样的误会。
    冥思苦想了一路,等到太子视察过荆南地方,启程返京时,思归终于权衡清楚了利弊,并且理清了思路:以她的情况来看,今后如果还想继续抛头露面,给自己找点事业安身立命,那唯一不会被猜忌的身份就是不扮男人了,改为扮宦官。
    这个身份能很好地解释她身上以后会被人发现的种种问题,诸如喉结不显,皮肤白细,不长胡子,声音尖锐等等不正常之处。
    只是做宦官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大概也只是比被关在后宅当妇人好上那么一星半点而已。不过太监也并非全都是伺候人的,干得好了也有品级,官职,若是能官运亨通做到中常侍,一般都能被委以重任,权比左右丞,也是个可以一展身手,位极人臣的显赫身份。
    唯一难克服的是心里障碍与世人的眼光。
    思归在心里咬牙,使劲给自己打气,难克服也得克服!当初当了那么长时间女人都忍了,当太监又有什么不能忍!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再回去当个后宅妇人,束手束脚听命于公婆丈夫,那日子只用想的就会觉得一片黯淡无光,便算有再多的美貌姨娘丫头环绕她也一定会被憋闷死!况且现在葛家已经没她的位置,她也没地方再去给人当夫人,退路全无,不如放手一搏,太子现在对她还算赏识,好好表现,日后等殿下登基,封她个中常侍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太子不知思归正在心中咬牙发奋。
    虽然每隔两日就能收到元辰派人快马从京中送来的消息,知道京中一切情况平稳。但在老皇帝一直沉疴难愈的时候远离京城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因此在地方上看了看,发现荆南新任的地方官还算稳妥,将朝廷减免税赋的政令执行到位,地方上形势不错后,太子就毫不耽误,立刻回京了。
    只是太子仿佛是和出行这件事有点犯冲,只要是他出京,必然要或大或小的遇到点麻烦。
    上次去扈崂关,路过金陵时遇到了极厉害的刺客,侍卫都被冲散了,太子负伤,被元辰一人护持搭乘思归拉货的马车才到了金陵。这次没有那么狼狈,不过也十分的麻烦,出荆南地界,过青峡山时遇到了塌方。
    从山坡上滑下的巨石阻断了道路,太子的队伍只能停下,等当地官府派来的人挖通了道路再走。
    另有两辆马车被坑陷的道路颠坏了,思归的几个手下这时又派上了大用场——修车。思归十分庆幸自己在扈崂关时抽空教导过他们,这次总算不用她再亲力亲为往车底下钻了。
    山路狭窄,只能有几个人同时并排挖掘,因此修通的速度极慢,太子殿下被硬生生堵在了青峡山的半山中。
    好在山不太高,山上山下的温度差别不大,并不寒冷,阳春三月正是个风光秀美的季节,殿下干等着无趣,便在旁边山林溪泉间四处走走,观赏一下青峡山的野趣风光。
    转过几株长势茂盛的大树,来到一处清澈的山溪旁,太子看到一块能晒着太阳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脱了鞋袜伸足去点溪水,好像是要洗脚又嫌水凉,所以脚一碰水就缩回来,过会儿再试一下,碰到水又立刻缩回来。
    太子看着好笑,如今这勇猛蜜桃干什么在他眼里都十分招人喜欢,连像个怕水的猫咪一样碰水也那般的情趣盎然,遂摆手让身后随着的两个侍从别跟着,自己缓步上前,“莫思远,你不用这样娇气吧,水凉一点都怕。”
    思归连忙回头,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殿下。”忙要赤脚站起来。
    太子阻住她,“不妨事,你坐着吧,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洗脚了?”
    思归对谁也不会诚惶诚恐,见太子不介意就顺势又坐了下来,指指上面山坡解释道,“我刚才爬上去看看,要是上面的山体上还有松动的大石,那下面挖路的人就有危险,得派个人专门盯着上方,一有动静就赶快叫大家跑。”
    “噢,”太子在这荒山野外的也不多讲究,自行在旁边坐下来,“你倒是一直都思虑周到,那上面情况如何?”
    思归又去试探着要把脚往溪水里伸,一边答道,“还好,我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危险的大石,只不过下来时不小心踩进了泥坑里,弄了一鞋泥水,脚上也湿漉漉的不舒服,所以来洗洗。”
    要是放在从前,这水再冰点她也不会怕,只是自从上次来月事闹过一回肚子疼后就吃了教训,再不敢随意受凉,这才在这里用足尖一碰一碰的慢慢感觉。
    专心致志地试了一会儿水温,忽然觉得身旁的气氛有些不对,一侧头,只见太子呆在那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赤脚,微微一愣,暗呼糟糕,自己这浑身大男人的豪爽习惯阿,总是改不了,这可又大意了。
    太子看着眼前这双白嫩肉感,骨骼纤细的小脚丫,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只见思归也正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干笑道,“属下这脚长得不太威武,让殿下见笑了。”
    ☆、第三十八章
    思归一连数日都心情抑郁,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做宦官的难度好像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那日不小心被太子看到她一双白嫩娇小,实在是没有一点男气概的脚丫子,殿下貌似是被她窘得够呛,一副呆滞说不出话的表情。
    思归尴尬自嘲了几句,忽然一拍脑袋,觉得这正是个机会——可以借机向殿下透露一点她身上的‘隐情’,为日后能顺利转型当宦官做做铺垫。
    因此便斟词酌句地委婉告诉殿下她因生下来身体就有些毛病,所以长大后便出现了种种与众不同之处,比如皮肤细白,骨架纤细,声调较高之类的。
    努力说了半天,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够明白了,谁知太子还是一脸的不在状态,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她的脚,看看她的脚再看看她的脸,最后听到李固在后面小声唤他,有事情要禀报,竟然就这么立刻起身离去了,再没和思归说一句话。
    思归看着殿下高挑俊挺到有些飘逸的背影万分忧郁:还没正式转行就已经开始受到歧视了么?连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了!
    接下来的路程中,太子也没有再多搭理思归,实在有事情时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再没有和颜悦色和她笑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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