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成名。
    灵均头一遭耻到一夕成名的压力。
    她沉重的步伐根植在校门口,眼睛圆瞪成不可思议的地步。
    海报。
    柄内三大报的社会版、甚至头条新闻张贴在四开的书面纸上,制作成手绘pp,总数起码超过二十张,分成两大列排陈在校门通路的两侧,势成壮观的宣传走道。
    名雕塑家力克强敌,拯救美人
    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女学生屈灵均大显雌威
    世纪末新传奇,人质力挽狂澜
    她和邬连环的合照经过放大影印,嚣张地向每位路经校门的过客展威风。瞧瞧pp的标语还“青彤大学之光”咧!
    “恶梦”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肯德基!绝对是肯德基校长变出来的把戏。
    虽然昨天她已做好心理建设,今日上学可能会形同乘坐云霄飞车,被众人高高低低的好奇心问倒,但那两列张扬的宣传海报仍然太超过了。
    难怪当初她和阳德精心布置两座大牌楼,代替表姊夫向表姊表白的时候,绕珍非但未曾开心得泪流满面,反而威胁着要毙掉阳德。
    简直是羞愤无地呀!
    “咦?她就是报上的女同学嘛!”几名经过的学生认出她。
    “她不是海鸟社的副社长吗?”
    “原来是海鸟社的,难怪处处吃得开。”口气听起来颇为艳羡。
    要命!灵均速速飞奔向社团办公室。
    以往除了校园白马王子阳德之外,海鸟社的其它成员尚且无缘承受这么多的注目礼。
    她很紧张。
    社办里,绕珍与阳德已经凑合在一起闲磕牙。一见她进来,社长首先聒噪起来。
    “表妹,你来啦!”绕珍挥扬着自由时报的头版。“告诉你哦!今天报上刊出一则大消息,有两个活得不耐烦的蠢蛋居然和银行抢匪格斗,天公不作美,还让他们打赢了。据说其中一名女英豪出自咱们青彤大学,更夸张的是,她居然还和你同名同姓耶!”她定睛再细瞄模糊的黑白印刷照片。“我看看咦?容貌还与你有几分相像,好巧哦!”“那个蠢蛋就是我。”她羞愧地承认。
    “什么?”绕珍的下巴险些脱臼。
    “ys!”阳德突然振奋地弹跳起来。“ys,ys!我说中了,那位英雄豪杰果然是咱们甜美可人的灵均小表妹。”
    “这你我”绕珍不肯置信。“表妹,抢夺旁人的功荣很胜之不武哦!”“是、真的。”她的玉容几乎贴服在胸前的衣襟。
    “别多说,愿赌服输,两百块拿来。”阳德摊出得意的大手掌讨债。
    显然她又成为两只斗牛打赌的对象。
    “表妹,没关系,你实话实说,无论你有没有犯下痛殴歹徒的蠢行,表姊一样会疼爱你的。”绕珍犹想做垂死的挣扎。
    “表姊,我对不起你。”她万分抱憾害至亲表姊的荷包漏风。
    “天哪!竟然是真的”绕珍既绝望又困惑。“我竟然猜输给这只阳孔雀。你是我表妹,和他非亲非故的,没理由呀!”
    “两百、两百,别赖帐。”阳德掏出皮夹。“大钞我也收受,先找你三百。”
    绕珍的芳心在滴血。
    她那怯懦、可人,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特地捉到后花园放生的小表妹,居然一跃而成人质的救星、青彤的荣耀。虽说女大十八变,灵均也未免蜕变得太激烈了吧!也不怕以后走在路上,家人认不出她。
    凌某人喘着热呼呼的舌头,遥遥从户外奔进凉爽的冷气办公室。
    “哗!外头好烧、好烧,差点把美丽的小女子我烤成热狗。”她眼光一转,相中无措可怜的副社长。“灵均,你总算现身了。你晓不晓得报上刊载一位同名同姓同校的女学生”
    “她们恰好是同一个人。”阳德收拢多了两百元进帐的皮夹,心情愉快。
    “什么?”凌某人颠脚打跌的反应完全拷贝自方才的叶社长。
    “不、不好意思”灵均连忙陪笑。
    “别这样。冒名顶领破案奖金很容易被警方视破,想挣钱也得取之有道。”凌某人赶紧提出为人师表的劝诫。
    “真的是我,是我。”她用力颔首,确认阳助教的证词。
    说也奇怪,全校师生皆笃信她“打虎英雌”的名声,反而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们撬起她的墙角来着。
    “嗨!大家都在呀?”无巧不巧,经济系讲师兼阳德的恋人虞晶秋也选在此时卷入烽火中。
    “嗨,你准备去上课了?”阳德懒懒地拉过爱侣,垂首便想印下一记见面吻。
    “讨厌。”虞晶秋赧红地避开他的侵袭。爱情果真具有美化的作用,昔日的老处女讲师,已经蜕变为校园内的首席俏老师。“灵均,好久不见,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和你同名同姓”
    “她,就是我。”灵均开始感到懊恼。
    她既往的形象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为何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也有可能发育成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
    “噢。”虞晶秋比较仁慈,#x5c3d;#x7ba1;瞳仁儿画满“这个玩笑很有趣”的惊叹号,嘴里仍然回她正面的肯定。
    算了!灵均为之气结。
    “不理你们。”她啮咬着下唇,含着满肚子委屈坐进桌尾的专属席位,决定进行“中美断交。”
    这帮人,全然看扁了她!太不够朋友。
    若非她和邬连环约好了在社办碰头,老早便转头决绝而去!
    “你今天好象下午才有课,怎么一大早就跑来学校?”凌某人适时提出为人师表应有的关怀。
    “我有朋友来。”她顺道瞥了眼精致秀气的淑女表。
    “朋友?”一时之间,办公室内的每双耳朵都竖百了。
    难为了灵均美女居然开始交朋友,而且还公然带到社办来接受众人的衡量。
    倒也不是说她平时有多么闭塞啦!只是,有监于自身口齿方面的缺憾,她习于在团体生活中保持沉默,即使有贪恋她美色的癞虾蟆想上前搭讪,往往也会当头碰上一根温婉倩笑的软钉子,再加上绕珍和阳德这两位护教法王在背后压阵,任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拔坏她一根寒毛。因此灵均的大学生活虽已迈入第二个年头,依然是天涯我独行的身分,连同性的好友也交不上几个。
    “只是公公、公事上的朋友。”她一瞧见大伙火眼金睛放电的异象,就晓得他们误会大了。
    “噢”众人登时气馁。原本还打算来个三堂会审的,好久没干这种好玩的把戏了。
    “且慢。”阳德若有所思地搓捏着下颚。“你的朋友莫非正是报上的那位蠢呢,英雄?”
    “对喔!”绕珍也被连带触动。“那家伙似乎是你的委托标的物嘛!”
    “对。”她开始局促窘迫起来。早知如此,昨儿个应该与邬连环另约时间。
    原先她算盘打得好,先带他参观参观学校环境,即使不欲帘应允演讲的请托,好歹也别存下排拒的预设立场。又想,十点多的上午,社办应该没人,而校园学子们也个个忙着上课赶作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来访。孰料天才的肯德基校长在门口耍弄那许多花招,摆了她一道,就连社员们也很不合作地集中在社办,委实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嘛!
    亏她还不惜血本,提供自身做为交换条件。她借他观摩两个小时,以便绘制几幅塑像素描,而他则拨出一个早上的宝贵时间,参加她的校园观光团。
    “我我、我看、我我还是到星光大道的出入口等他,省得邬先生找不到地方。”她使出三十六计的最高招落跑。
    “谁说我找不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路痴一个?”暴躁的雷公嗓打大老远弹了过来。“咱们还没见面,你就抢先在背后搬弄我的是非,女人!”
    哇啦哇啦的抱怨震得大伙的耳膜轰隆作响。
    邬连环的身影晚了他粗哑的嗓门一步,这会儿终于施施然出现在门框里。
    “哗”绕珍的嘴部神经失去控制,张成浑圆的字形。
    好好好邋遢呀!若非事先预知了访客的来临,冲撞的瞬间还真会误以为野人入侵文明世界。
    七零八乱的蓬发活像十年没梳刷过,恰好与胡碴串连成一大片草原。皱皱巴巴的白衬衫比咸菜干好不到哪儿去,而那条休闲长裤则明显被主人穿著睡觉过,已经蹂躏得惨不忍睹。
    大伙的视线回复到访客的眼睛部位。幸好,他眼中虽有红丝,却还算明亮健康,只不过怒喷的红色焰光表达尽了主人的不耐,彷佛他非出于自由意愿前来的。
    “你”灵均倒抽一口冷气。
    要命!他在干嘛?流浪汉服装表演?
    真是糗大了,这种瞥扭感像煞她安排异性朋友与亲近的友人见面,对方却让她彻头彻尾的难堪。
    “好啦!你想安排什么旅游行程,#x5c3d;#x7ba1;端上来吧!”邬连环大剌剌地横行进社办。
    半个钟头前,他才离开床铺,一路飞车赶赴她的约定。凡夜猫族皆具备起床气严重的特性,他也不例外。
    “你你、你你你”灵均简直快晕倒了。
    一时之间,其它闲杂人等全数消失在她的视界之外,唯剩这名上门制造景观的恶客。
    “你你你。”邬连环恶声恶气地模仿她。“你什么你,小哑巴?”
    喝又是好响一阵惊喘从人群中嘹唱出来。
    他怎么可以恶劣地攻击灵均的痛脚?
    灵均没工夫回头解说,这男人天生属于“四大恶人”之冠。
    “你”她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住自己,省得再落他口实。“你总可以、打理得干净清爽一点吧?”
    他举臂嗅闻着。没异味嘛!
    “我觉得很干净,心里也很爽呀!不占你闻闻看。”恶劣的无赖笑容荡漾在他的胡髭底下。
    灵均烦恶地拍开凑到她鼻端下的黝臂。
    天!恬不知耻。
    “走吧!”她已经放弃为他引荐在场的每一位同志。
    “老鼠妹,不向我介绍你的朋友吗?我愿意给他们这个荣幸认识我。”邬连环忽然赖在原地,不肯走了。
    哈哈哈,捉弄屈灵均的本性再度发作。只要见到这位“再世屈原”恼沉着脸,或者因为他有心、无意的行为而显现一脸狼狈,他的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雨过天青。
    “可、可,我不愿意给你这这、个荣幸认识他们。”灵均的俏脸蛋拉长三倍不止。
    她恼恨的态度二度引吩观者的窃窃私语。
    “拜托,你还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哪位师长教到你这种劣等生,算他倒霉。”邬连环尽情撩拨着她罕为发作的坏脾气。“哟!大家好,我很同情你们与这位警铃克星结交为朋友,因为在下本人深受其害等一下,别拉我对了,忘记介绍我的名字,邬连环,不过你们从校门口的海报应该已经认识不才喂,我话还没说完贵校的肯德基上校还真不是普通爱作怪,难怪教出来的学生也像他一样莫名其妙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们看看她的礼仪,我就说嘛!斌社的生活教育实在需要重新整顿”
    “走了啦!”她糗毙了,无颜以对江东父老。
    呱呱不休的恶客被主人强行拖出去,暂时退场。
    留在现场的观众们,个个目瞪口呆。
    “啊呃”虞晶秋首次发声失败。
    “这是怎么回事?”凌某人至今仍搞不清楚状况。
    方才好象扫过一阵九级强风,刮得大家的耳膜吱吱叫,然后一切就趋于平静了。
    “哇靠!”绕珍终于回过神来。“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姓乌的鸦鸦之会损人的,表妹究竟是如何适应过来的?”
    “可是她硬挺过来了,不是吗?”而且还调适得满成功的。阳德隐隐肇生一种以往从未察查的领悟。
    “这倒是。”凌某人同意地颔首。“你们看,灵均从头到尾没有崩溃或晕倒,乱让人失望的。”
    四颗脑袋,浮起频率相同的思绪。
    从前,他们会不会太保护灵均了,以至于害她丧失了发挥潜能的机会?
    没错!
    或许,那个看似莽撞的邬连环,将会替他们达成一项迟迟无法攻克的目标塑造一个越挫越勇的屈灵均。
    “啃!你干嘛臭着一张平板脸?”他吹着口哨,快乐得不得了。
    灵均郁闷地拖着他踏步走,神色益发不悦。
    “你干嘛那么雀跃?”初时板着脸孔的人明明是他,可是情况马上就逆转了。邬连环是她接触过情绪转换最迅速的人类,称呼他“变色龙”绝对不为过。
    “不晓得,可能是因为你现在的心情很低潮。”他大方地承认。“你越低调的时候,我通常会越开心,这应该是人体磁场相互影响所造成的效应。”
    错!这非关磁场问题,而是他雅爱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
    “请看向左边占地一百坪的建筑物学生会馆。”亦即他日后“可能”上台演讲的场地。
    “多么平凡的外观。”他咋咋舌头。“整体造形缺乏创意,难为了你必须面对它四年。”
    这男人太难取悦了。
    “接下来,我带你去美术系、系大楼。”灵均的导游简介非常不带劲。
    学生会馆前方盖了座茂荫蓊郁的中式庭园;正中央挖掘出一汪荷花池,四周植满拂风的绿杨柳,更外围则移植了近百株的针松。盛夏时节,满满一片绿意与清凉,怒展的树枝甚至遮盖了大部分的苍穹,令人有置身浓密森林的幻觉。
    两人转了个弯,钻进庭园的快捷方式里。炎炎高温倏然降低了摧残的热度。
    “小哑巴,你在闹哪门子别扭?”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就属她嘟嘴的样子最可爱。
    灵均本不欲发作,被他主动一问,坚守阵线的决心登时垮台。
    “你、你”她抿着唇直往前走,不肯看他。“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几位都是我最亲近的朋友?”
    “知道呀!”光凭他们那几声抽气,他已摸清了灵均与他们的紧密联系。
    “那、那你还你还态度奇差无比!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在别人心中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吗?”她真的不是有意让自己的指控听起来如此委屈的。
    社团的成员与他非亲非故,如此指责他似乎没什么强而有力的基础,可是她就是很希望邬连环能让表姊他们产生最起码的接受度。
    邬连环的步伐蓦然停顿在原地。灵均低首直走出数公尺,察觉他并未跟上来,忍不住也跟着立定回头。
    怎么回事?
    邬连环俨然陷入巨大的迷思中。他先瞥了瞥老天爷,再望了望土地神,最后停驻在她纳闷迟疑的容颜。
    “奇怪了。”他终于开口时,声调也是若有所思的。“你一脸郁卒的表情,实在很像领着女婿去给丈母娘看的媳妇儿。”
    女婿!艳彩轰隆炸上她的颜颊,两圈红晕逐渐加深、逐渐扩大,蒸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艳。
    “乱讲!”激切的否认劈口冲出来。
    “哦?”他怪声怪调地侃弄着。
    灵均的功力终究逊他这个老江湖一筹,受不得激,情急地迈回他面前推了一把。
    “你胡说、胡说八道,谁是你丈母娘、媳妇儿!”她火红着脸,鄙啐他的联想。
    “我怎么晓得,这要问你呀!”他话里弯来拐去,就是想占她便宜。
    “你、你你”天!她快发晕了。紧要关头,偏偏发语器官拒绝与主人配合。
    “给你三秒钟表明心意,否则我就当作你默认了。”他坏兮兮地抬起手腕的石英表。
    “我、才才才、才不是”她语无伦次。
    “三秒钟,时间到!”恶客兴高彩烈地宣布。“来,小媳妇,亲个嘴儿。”
    恶劣!太恶劣了!不愧为低等爬虫类。他摆明了占她口齿不伶俐的便宜,非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
    “你敢”
    他敢!
    灵均举握着粉拳正欲捶打,中途落入茧粗的厚掌内。他丝毫不理会女方赧涩的抗议,顺势落吻在她香滑的唇间。
    藉由体肤的接触,亲昵感自然而然衍生。这种困惑的、相依的情绪,迥异于初始偷吻的戏谑心态。
    灵均无法阻止他,也无法抑制体内波澜壮阔的火潮。他总是这样,纯粹的霸道、不讲理,甚至有些穷凶极恶,但归究到细部的原则,却又体味得出他的细腻和敏锐。
    闹起来像个稚气的小男生,正经起来又变回不可错认的大男人,多数时候则肖似没睡饱的变色龙,而且会喷火。
    半晌,邬连环缓缓分隔她几寸的距离。
    暗潮汹涌的眼写满惊异。
    “真的假的?”他自言自语,如同掘获一块出其不意的宝贝。“我居然很有感觉”
    “什什么?”灵均眨开恍惚迷眩的视觉。
    “小哑巴,”他的语声虽然沙哑,却千分之千的严肃。“我对你满感兴趣的,咱们交往看看好不好?”
    冰水兜头淋下她的百会穴。
    “你在开玩笑吧?”
    “我发现吻你的感觉很对。你也晓得,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最注重观察力与感受。”变色龙大兄深谙打破温柔美境的技巧。
    要命!她又想晕倒了。
    “你要求过多少女生、和你交往?”她不可思议地问。
    “我想想看她还有她嗯”他还当真数给她听。“不多,只有四个。”
    四个!他曾经吻过四个“很对”的女人,因此与她们深入交往,其中还不包括那些“不太对”的。
    这男人的私生活与道德感绝对有待评量。
    “你健不健康?”她首先顾虑到安全问题。
    “当然。”邬连环深深被她的猜疑冒犯到了。“我每次都会用”
    “卡!”她连忙叫停。
    这个话题若再继续追究,她的全身血液保证集中在颈部以上,造成其它部位坏死。
    “我不要和你说了。”羞愤交加似乎成为她的第二天性,尤其处身于他的左右时。
    她继续迈开冲锋陷阵的步伐,也不管落后的变色龙是否跟上来。穿过森茂的庭景,五层楼的美术系大楼赫然在望。
    “总算见着一栋稍微有点水准的建筑物。”他悠哉游哉地晃到大楼前广场,昂首品评着。“第一层帷柱状的造形很有贝聿铭的味道,这栋大楼的设计者想必是贝大师的忠实拥护者。”
    灵均承认她对建筑美学一窍不通。
    “系学会办公室在二楼,他们诚挚地希望您能莅临本校,召开演讲或座谈会。”最好拐得他进了系大楼,由系学会众路好汉施展人海战术,一起加入游说团。
    邬连环慢吞吞地踅向正门外侧的小穿堂,堂廊两侧规画成小型的展示玻璃橱柜,里头陈放着十位同学的创作,展出他们于“第四届精艺大赏”中获得优胜的陶塑品。
    “嗯”程度不错,他有点动摇了。
    “屈灵均?”自动门悄悄滑开来,美术系第一把交椅兼系学会会长李子霖,跨着矫健的长腿移驾出穿堂。
    青彤大学的首席白马王子为帅哥阳德,第二位则非李子霖莫属。
    “呃嗨!”灵均陡然与他面对面,颊侧瞬间跃上浅浅的霞光。
    邬连环冷眼旁观,突然感到很不痛快。瞧她那副差人答答的娇态,彷佛遇见相思已久的意中人一般。呸呸呸!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尾,有啥好欣悦的?
    “你,你是”李子霖睨见他洒脱不羁的伟躯,先是一愣,随即堆出满脸欢畅。“邬先生,真的是您!真不敢相倍。您好,我是美术系系学会会长李子霖。屈灵均不愧为海鸟社的副社长,主动出马,果然不同凡响,当真请到您的大驾。”
    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人家一趟,再冷冷瞅着小毛头伸出来打算握手的巨灵掌。
    “精艺大赏学生组的优胜作品出自阁下?”
    “是的。”李子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以免悬在半空中难堪。
    “不错嘛!”他无可无不可地评论几句。“流线型的塑身仿自陶艺界老前辈石定,对吧?”
    “是。”李子霖乍迸的星芒又惊又喜,显然对他精准的眼光感到衷心钦佩。“石老先生的风格兼具古今之美,感觉起来很自然清新,难得他老人家又懂得养生之道,值得我们后生晚辈揣摩。”
    屁话一堆!
    “养生之道?我看不见得吧!石定去年就嗝了,不是吗?”
    “呃对。可是石老先生高龄九十七,应该算自然过身吧?”李子霖接收到他锋锐而源源不绝的攻诘,瞬间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叫自然过身?”他反问。“你也很自然,你怎么没过身?”
    灵均赶忙介入打圆场,陪给会长一个充满歉意的甜笑,只差没鞠躬哈腰,频呼“家教不好,失礼礼。”
    “对不起,李、李会长,我们先先、先走一步,演讲的事情以后再、呃再商量。”真令人怀疑变色龙一副四处得罪人的死脾性,为何至今尚未被凶徒们盖布袋痛殴。
    “干嘛?”邬连环发觉胳臂又陷入她的穷拉猛扯。
    “快走!校园巡访到此结束。”她忙不迭闪身离开现场。
    “你是怎么回事?昨儿个苦哈哈地恳求我上你们学校压马路,等到俺来也,又眼巴巴地拖着我退堂,你的神经短路啦,小哑巴?”他边走边喳呼。直拖到美术系系大楼后侧,远离了他被敌人围的范围,灵均才停下步伐。脸色,很难看。
    “你!”她咬牙切齿地。“你是故意的。”
    他故意弄砸今天的拜访,故意在她朋友面前表现得粗鲁无礼,故意恶言挑舋她有心引介的学子。
    他是故意的。
    低等爬虫类生物!杀千刀的变色龙!
    “那又怎么样?”邬连环厚颜承认。“我应允你充任一天的伴游先生,又没有承诺一定要积极参与你的馊主意。你可知道凌晨十点起床,对本小生的美容觉杀伤力多大?”
    “邬、邬”她几乎呛岔了急匆匆的怒气。“我我、我”
    “我怎么样?英俊潇洒又漂亮?”他重又套上恶质流氓的脸谱。“我要回家补睡回笼觉,没工夫理你!记得,星期日下午两点,敬请哑巴阁下准时赴会。by了。”
    他老兄浑不将喷火的悍妇放在眼中,交代完,先走是也。
    若说灵均之前对人性仍然残存几分信心,碰到这个无赖汉也杠龟光光了。
    什么“礼尚往来”〔么“条件交换”〔么“合理公道”在邬连环面前,这些人间常数全都是是
    屁!
    终于,久蛰了二十一年的仇视情结,以及她一直以为自己体内并不存在的记恨心态,被触动了。
    待会儿她就走一趟专跑单帮的精品店,询问看看是否买得到日本人专用的诅咒木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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