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愿意弃暗投明,将功补过,挖出一条通往城中的地道,这样贵军就能少伤兵丁。”黑鼠精千方百计的想要活命。
    “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一旦脱了禁锢,你还不马上走脱了,到时我自何处寻你去。”莫问摇头说道。
    “恕末将插言,真人法术通天,明辨阴阳,这妖精怎能逃的出真人法眼?”蒲雄佯装不懂,出言配合。
    “你有所不知,这妖精竟然无有妖气,道门中人难以察觉,”莫问摇头说道,“先前行刺护国法师的也是此物,此物不除,会有不尽的后患。”
    “真人慈悲,放奴婢一马吧,奴婢定然洗心革面,鞍前马后跟随真人,朝夕听训,多立战功,以补前过。”那黑鼠精见莫问杀它之心甚决,泪涕俱下,哭喊求饶。
    “若是你未脱妖气,我当考虑留你性命收归麾下,但你无了妖气,一旦离了此处,当失去控制,万不能留你。”莫问摇头说道。
    “奴婢是真心弃暗投明,愿意将内丹交由真人收管,待得立下功劳,再还与奴婢。”黑鼠精哭相很是难看。
    莫问没有接它话茬,这黑鼠精看来是真心想要活命,不然不会主动提出交出内丹,但它自始至终并不提及自己是如何脱去妖气的,若不是它认为那事不值一提,便是它刻意回避,故意不说。
    如果是前者,当可直接发问,倘若是后者,贸然发问,这黑鼠精就有可能撒谎。
    “真人,那魏霸天到现在未曾到来,想必是决心舍了它了,还是早些杀了,免得夜长梦多。”蒲雄说道。
    “也好!”莫问手提黑刀,缓步走向黑鼠精。
    “真人饶命啊!”黑鼠精见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喊过之后现出原形再度冲撞,冲撞不出又幻化人形磕头乞命,情形着实可怜。
    “罢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若你如实回答,我当权衡是否留你性命。”莫问心软,不忍心再吓它。
    “多谢真人不杀之恩,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呜呜~”黑鼠精看到了一线生机,喜极而泣。
    “我且问你,你是何来历?”莫问随口问道。
    “回真人问,奴婢是那不咸山中的山鼠,八百年得成人形,受了腾格里祭司的蛊惑才来为难大赵的。”黑鼠精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不咸山是东北的一处山脉,占地极广,当有数千里。
    “我再问你,这平州城中有多少燕国兵士?”莫问再问,这个问题和之前的那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根据黑鼠精回答的快慢,来甄别第三个问题的真假。
    “好似有四五千人,具体多少奴婢不知。”黑鼠精回答的仍然很是快速。
    “我再问你,你是如何隐去妖气的?”莫问佯装随意,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黑鼠精见莫问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瞬时现出一片死灰,“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它们也多问我是如何脱了妖气的,但奴婢自家都不知道,真人饶命,奴婢是真心不知,绝不是有意隐瞒。”
    莫问和蒲雄闻言面面相觑,二人做戏恐吓为的就是问这个问题,未曾想得到的却是这种答案,但是看那黑鼠精的神情,好似是真心不知,而非有心隐瞒。
    “你何时可以幻化人形的?”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出言问道,既然得不到明确答案,就只能逐渐推敲。
    “回真人问,奴婢于两百年前得以幻化人身。”黑鼠精唯恐莫问不信,回答的很是快速。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热血的兽类都在五百年左右幻化人形,这黑鼠精六百年化人不算早,这表明在之前的六百年,它没什么奇遇和造化。
    “幻化人形之后,你吃过何种奇异之物?”莫问问道。
    黑鼠精闻言愣住了,见莫问皱眉,急忙出言解释,“真人切莫误会,奴婢这些年吃了太多的东西,实在记不全了。”
    “较为奇异的食物,你好生回忆一下。”莫问说道。
    “只吃过一株成形的千年人参,旁的都是些常吃的。”黑鼠精回忆片刻出言回答。
    “只吃过人参?”莫问面色转冷,不咸山较之昆仑山还要偏远,渺无人烟,灵物当不会少,这黑鼠精不可能只得过一颗人参。
    “真人明鉴,那山中确有很多奇异的果子和好物,但那些都是有主之物,奴婢也不敢染指啊。”黑鼠精急忙解释。
    莫问闻言面色转缓,这黑鼠精说的也有道理,但凡神异的灵物都有异类守护在旁,这黑鼠精虽然能够幻化人形,其本身修为却并不高,况且它胆子不大,想必也不敢去偷抢。
    “你是何时脱去妖气的?”莫问再问。
    “奴婢若是说不知道,您定然会生气,但奴婢真的不晓得,在此之前奴婢一直住在山里,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脱了妖气。”黑鼠精哭丧着脸答道。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黑鼠精说的当是实情,妖气是修行中人所能感知到的,它之前并未遇到过修行中人,自然无从知晓自己脱了妖气。
    这黑鼠精既然自己无从知晓,那就只能帮助它回忆,沉吟良久之后,莫问想起一事,“你平日以何为食?”
    “但凡能吃的都可以果腹。”黑鼠精回答。
    “最爱何种肉食?”莫问叹气过后出言发问。
    “蛇。”黑鼠精立刻回答。
    “你好生回忆一下,自何时起你捕蛇开始容易起来。”莫问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除了修行中人,蛇类也有敏锐的感官,它们可以察觉到潜在的危险,而它们感知的依据也是妖气。
    “六十年前。真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黑鼠精愕然问道。
    “在捕蛇变的容易之前,你吃过何种奇异灵物?”莫问紧张的追问,想尽办法终于将黑鼠精脱去妖气的时间确定在了六十年前。
    “没有,没吃过。那时奴婢刚被一蛇怪抢占了洞府,漂泊在外好生悲惨,哪会有灵物可吃。”黑鼠精连连摇头。
    莫问闻言大为失望,老鼠是最不挑食的动物了,这只黑鼠精在山中自然是遇到什么就吃什么,兴许只是无意之间咬了一棵草,或者是吃了一枚看似无奇的果子。
    “奴婢想起来了!”就在莫问失望之际,那黑鼠精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莫问闻言紧张直视,未曾想黑鼠精竟然连连摇头,神色亦变的很是黯然,“不是。”
    “你想起了什么?”莫问急切的追问。
    “我曾在地下吃过一株蕈草,但那是奴婢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闻着香甜,入口却奇臭无比。”黑鼠精难受的神情表明时至今日它仍然对那蘑菇的臭味记忆犹新。
    “那蕈草长于何处?”莫问问道,有时候灵物并不一定就可口,实则多数灵物都是难以下咽的,因为其五行属性强烈,并不好吃。
    “在一处坟茔下面。”黑鼠精回答。
    “坟茔有多大?”莫问疑惑的问道。
    “有一座山那么大,当有一百多里。”黑鼠精说道。
    “不咸山中有很大的坟茔?”一直在旁聆听的蒲雄插嘴问道,这句话看似是对黑鼠精的发问,实则是对莫问的提醒,因为不咸山是深山老林,不可能有坟茔,更不可能有一座山那么大的坟茔。
    “有,是真的,就在五龙岭,还有墓碑。”黑鼠精手指东北。
    “墓碑上面写有何字?”莫问沉声问道,之前他已经很是失望,此时除了失望还生出了愤怒,一百多里的坟茔已经不是坟茔,而是超出皇陵数倍的超大陵墓,不咸山不可能出现这种陵墓,黑鼠精在撒谎。
    “奴婢不认字儿。”黑鼠精哭丧着脸摇头说道,话语说完,见莫问面色不善,急忙出言补充,“奴婢还记得其中几个字的样子。”
    “写出来。”莫问拿过纸笔扔进了无形屏障。
    黑鼠精拾起毛笔,满把抓握,回忆书写,良久过后写下三个字,自己审视过后连连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莫问闻言又递了一叠纸张,黑鼠精写了三张,到得第四张方才满意,双手捧起,等莫问来拿。
    莫问探手自禁锢之中拿出了那张白纸,上面歪斜的写着三个字,虽然写的丑陋,却勉强能够辨别。
    看罢这三个字之后,莫问不怒反笑,“你可知道你所写的这个人是谁?”
    “奴婢不知。”黑鼠精愕然摇头。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一心求死,我便偿你夙愿。”莫问森然开口。
    “真人饶命啊,我真的没骗你,也许是我记错了,我再写。”黑鼠精尖声喊道。
    蒲雄在旁感觉疑惑,探手拿过莫问手中纸张,看罢之后低声说道,“真人,它可能没有撒谎,这是前朝所用的隶书。”
    莫问闻言皱眉看向蒲雄,蒲雄抬手北指,“不咸山当年也的确有部分区域在魏国的疆域之内……”
    第二百零四章 魏王曹操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接话,黑鼠精所写的三个隶字为‘魏武王’,历史上的武王有很多,但魏武王只有一个,那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此人亡于两个甲子之前,其为人品格后世褒贬不一,有赞他胸怀雄才大略,为不世英豪者。亦有骂他违逆犯上,篡夺汉室江山者。
    “这三个字位于墓碑上首还是下端?”莫问沉吟过后冲那黑鼠精问道。
    “在中间。”黑鼠精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眉头微松,按照墓碑的书写规制,墓碑上首为后人加封的谥号,墓碑下端为陵寝地处,魏武王三个字就应该在中间,这黑鼠精未曾受他误导,表明它所言不虚。
    “那墓碑上当有不少字迹,你为何唯独记住了这三个?”莫问再问。
    “这仨字儿是金色的。”黑鼠精答道。
    莫问与蒲雄闻言面面相觑,黑鼠精所说正是帝王陵碑文的规制,寻常人等,包括官员和王侯的碑文名号也只能是无色或黑色,黄色为帝王专用,换言之不咸山中那处巨大的陵墓极有可能就是曹操的陵寝。
    “你所说似真似假,若你所言不虚,在其墓碑左下当有子嗣红字名号。”为求真相,莫问再度出言误导。实则帝王的碑文上是不会缀有后代姓名的,更不会用红字书写,因为按照正统正确的殡葬路数,墓碑上的碑文,包括后世子孙的名号都只能用黑字,红字为墓主人死去的子嗣所专用,如次子为父亲立碑,长子死于父亲之前,立碑时需加上长子名号,此时长子名号就用红字,除此之外红字绝不能滥用,不然便是大凶。
    黑鼠精刚刚停止发抖,闻得莫问言语再度开始哆嗦,惊恐之下并未接莫问话头。
    “那墓碑上可有红字?”莫问逼问。
    “好像,好像,好像没有。”黑鼠精犹豫良久没敢撒谎。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不是道门中人,对于丧葬之事不甚了解,但他根据莫问转缓的神色猜到了莫问是在诈那黑鼠精。
    “你吃过那蕈草之后是否身轻体健,大长精神?”莫问走向桌案,提壶倒茶。
    “那蕈草着实难吃,奴婢误服之后接连数日呕吐难止,几乎丢了性命,怎会大长精神?”黑鼠精哭丧着脸连连摇头。
    “可曾腹泻?”莫问追问。
    “没有。”黑鼠精回忆片刻,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长出了一口粗气,到得此时他已然确定是那株蕈草令得黑鼠精褪去了妖气,因为若是寻常中毒不会没有腹泻。没有腹泻却有呕吐,这种情形与道家练气时排除浊气有些类似,由于体内气息不走肠经,故此体内浊气都是伴随呼吸自口鼻排出的,无有大泻三天就能排除浊气之事。
    莫问倒茶过后并没有自行饮用,而是走到无形屏障近前,将那茶水递向黑鼠精。
    黑鼠精见状面露喜色,双手接过茶杯连声道谢,莫问与它茶水表明不会杀它,性命终于保住了。
    “你对此事作何感想?”莫问转身落座,指着蒲雄一直拿在手中的纸张问道。
    “是他。”蒲雄的回答简单而肯定,言罢不待莫问发问,便主动解释断定的根据,“世人皆知他在豫郡安阳的陵墓乃是其众多疑冢之一,其棺椁并未埋在那里。而他真正的陵墓位于何处却无人知晓。此人生性多疑,想常人之外,将真陵安于不咸山,符合他的行事之风。”
    莫问闻言点头赞同,安阳也在豫郡,距离他的家乡西阳并不远,乡人都知道安阳的武王陵并非曹操的真墓,只是其疑冢。
    “此人乃用兵圣手,故此末将对他多有揣度,据末将所知此人虽然提倡薄葬,实则只是做戏于天下人,想他一代枭雄,怎会空身下葬。”蒲雄再道。
    莫问微笑点头,一个朝代的殉葬之风与这个朝代的国力有一定关联,国力强盛,陪葬物品通常就比较多,反之亦然。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决定一个朝代是薄葬还是厚葬的主要原因是当权者下达怎样的命令,众所周知曹操是提倡薄葬的,提倡薄葬主要是为了保持国力,若是大量金银被埋于地下,天长日久国力势必耗损。曹操提倡薄葬影响深远,魏晋时期的墓葬,陪葬器物要远远少于秦汉时期。
    “末将不是汉人,对汉事所知甚少,胡乱猜测也不知道对错,真人如何看待此事?”蒲雄讲过两点便不再多说,至于是他真的所知有限,还是懂得不抢主上风头的为臣之道,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你是将军,在你眼中他是用兵圣手。我是道人,在我看来此人只是道家信徒,道家与儒家皆有事死如生一说,他既然信道自然不会薄葬己身。”莫问随口说道,曹操此人是信黄老的,黄老就是道学,黄巾军的张鲁之所以不投靠刘备而选择投靠曹操,就是因为曹操信道,张鲁视他为自己人。一个信道的人,一个认同事死如生的相国,怎么可能选择薄葬,分文不带,下去之后岂不沦为乞丐?
    “真人一语中的,末将拜服。”蒲雄心口如一。
    莫问摆手谦逊,转而看向那正双手捧着茶杯打量二人的黑鼠精,“将你得到那蕈草的始末详细说来,越细越好。”
    那黑鼠精闻言连连点头,将杯中剩余茶水一口喝干,转而回忆前事。
    不咸山很大,有道行的异类多不胜数,它在山中根本排不上号儿,属于受气一流,一甲子之前所住的洞府被一蛇精侵占,它侥幸逃脱,于山中另寻栖身之所,但不咸山虽然广袤,大部分的区域都有异类占据,它到了别人的地界自然受到驱赶和轰撵,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天气异常寒冷,它为了避寒便打洞钻进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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