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回到官邸的时候,谢洛白已经回来了。
    因为上次小妻子擅自行动,差点让苏青得手,是以关于溪草的事宜他关注颇多。纵然今天溪草的行动他全权知晓,甚至还参与了布置,可还是忙完公务第一时间赶回官邸,要亲眼看到溪草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起居间的房门一开,在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霎时睁开微阖的眼。
    见溪草精神头还好,谢洛白就知道事情已然了结。他帮溪草解去身上披着的风衣,还未发问,小妻子已经懒洋洋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似一只没有骨头的猫咪。
    “肩膀痛,帮我捏捏。”
    她很少这样主动和自己撒娇,谢洛白心中一动,目光中顷刻被柔软覆盖,轻轻环住溪草的腰,把她扶在沙发上。
    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舒服地溪草直哼哼。
    “你儿子今天一直闹,等他出来,一定是个能折腾的!”
    提起腹中的宝宝,谢洛白眉目越发温柔,他伸手抚在溪草拱起的肚子上。
    “夫人受苦了。他出来后交给我,再皮痒的小子,也能管得服服帖帖。”
    溪草横了他一眼。
    “我可不准你虐待他。”
    都是初次为人父母,说起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谢洛白的语气无意识都带了一层憧憬。
    “我懂得分寸,再说男孩子小时候不严加管教,将来怎么子承父业,和我一起保家卫国?”
    一提起孩子,他就理所当然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这让溪草十分不赞同。
    “整天打打杀杀,多危险。我倒希望他能好好念书,保家卫国的方式很多,可不止上战场这一条。”
    谢洛白不干了。
    “慈母多败儿,我谢洛白的儿子,怎能做文弱书生?虎父无犬子,这小子一定似我,断不能没有出息。”
    溪草的声音也不免提高了。
    “好好念书怎么没出息了?再说你是你,儿子是儿子。人家陆铮狡诈奸滑,他儿子陆渊却斯文天真,完全就不一样。”
    听罢,谢洛白眯起眼睛。
    事到如今,他怎可能还不明白小妻子兜这样一个大圈子的目的,他目光瞬时凌厉。
    “你放走了陆铮的种?”
    溪草表情很是平静。
    “洛白,陆铮是陆铮,苏青是苏青,他们已经死了。而那个孩子人生还长,送回雍州,经陆太爷和陆@四爷好好教养,等长大了,他会明白是非恩怨的。”
    生怕谢洛白会反对,她捉起他欲抽离的手,目光中尽是恳求。
    “就算为了我们肚中的孩子积点德……”
    很多时候,谢洛白不理解溪草的妇人之仁,他不会为自己增加未知的风险和隐患,会把一切掐灭在萌芽阶段,根本不给它生根发芽的机会。
    然小妻子可怜兮兮地服软,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他定定看了一会溪草,转继把她抱在怀中。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这件事就算了。不过另一件事,却要听我的。”
    溪草唇边方泛起笑意,闻言不由一收。
    “我明天就把郑金花放出来。你和她说,只给她一个月时间,董怜和她只能留一个。”
    溪草一瞬有些懵,可下一秒就明白了谢洛白的打算。
    说是只能留一个,他的目标,明显只是董怜。
    董怜假孕一事瞒不过三月,别说她一个寻常的风月女尚且让人无法容忍,甫一得知这个女人竟还是宣容手下的保皇党,谢洛白更不可能让其继续留在官邸。
    君子不立危墙,而让郑金花和董怜内斗,二人此消彼长,何乐而不为。
    谢洛白表面对女人风度翩翩,实则是个冷血克制之人,对于无关人士,有时候无情地近乎冷漠。
    董怜的出现,是在自身的阴谋和谢洛白的算计之下共同催化的。现下知晓了楼奉彰的秘密,便对她过河拆桥,显然有些不地道。
    然联系董怜对谢洛白异常执着的爱,溪草心中的顾忌就少了一半。
    “那如果我能借这个机会,操控淮城的保皇党,你会反对吗?”
    看她一脸小心翼翼,谢洛白深深叹了一声,把溪草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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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希望你也是寻常女子那般,只消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平素珠宝华服,天真喜乐就好……”
    溪草勾唇一笑。
    “那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谢洛白也笑了。
    挥霍青春恣意人生的富家千金华夏数不胜数,根本就勾不住挑剔的谢司令,若是遇不上溪草,大抵这辈子也会找门当户对的小姐了却此生,感谢上苍,终究让二人没有错过彼此。
    饶是和心中违和,谢洛白还是一把拥住溪草,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吹气。
    “自是喜欢,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喜欢。”
    溪草被他下巴上的胡渣扎得皮肤一阵麻痒,笑着躲开他亲昵的触碰。
    “骗子,我才不信呢……”
    剩下的话就被一阵身上一触又一触的潮涌淹没,被抱上床的时候,溪草推拒着谢洛白的胸口。
    “马上要吃晚饭了,而且现在天还没有黑……”
    谢洛白声音黯哑,俯身把溪草压在柔软的被褥间。
    “先吃你,白天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第二天溪草起床刚推开起居间的门,就看到郑金花守在了门外。
    见到溪草,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中都是惶恐难安。
    “都是奴婢的不是,害格格差点陷入险境,奴婢罪该万死,格格要怎么处置,奴婢绝无怨言。”
    说完,在地上深深一伏,额头触地的当口只听重重一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郑大夫言重,若是没有你,我恐怕在穆腾手上就折了半条命,你的恩德,我始终不会忘记。至于元宵灯会一事,也是对方太过狡猾,二十八星宿不是绑了他的儿子吗,左右事情已经了结,不用再提了。”
    溪草把她从地上扶起时,只见她额上青紫一片,温声。
    “谢洛白在牢中有没有为难你?”
    她目光一片真诚,听得郑金花心中动容。彼时在狱中,谢洛白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手底下的护兵见其态度,自没少为难郑金花。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牢狱中时,谢洛白却命人把她放了,同时让人把她送回官邸,依旧留在溪草身边伺候。
    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这中间若没有溪草转圜,郑金花才不相信。
    她嘴唇在颤,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司令就是打死我,也是应该的!只是奴婢任务未完,实在舍不得四格格……”
    她故意强调“四格格”三字,一副已然认定主子的态度,溪草却恍若没有听懂。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二十八星宿无法联系我,只能通过董怜;她向我投诚,表示愿意取代你,助我拿下保皇党。”
    这话说得直白,虽没道尽,可其间内容,一下让郑金花变了颜色。
    她身体猛地一颤,又是噗通一声跪在溪草面前。
    “格格……”
    董怜被溪草不喜,郑金花尚且还可以作为中人左右周旋;如今这个女人居然想取而代之,若是溪草答应了,自己定只有死路一条。可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官邸,是不是代表着溪草拒绝了董怜的投诚?
    然这个猜测却未能让郑金花轻松下来,溪草性格古怪,谁知她会否按理出牌?
    看着向来老成世故的郑金花煞白着一张脸,溪草这一次没有立即把她扶起来。
    现下已经春暖花开,二楼小厅茶几上放着一只青花瓷花瓶。此刻,瓶中几枝迎春开得正灿,触黄的花朵顺着藤蔓伸展开来,热闹闹一大片,煞是鲜活可爱、
    溪草从瓶中取出一枝,放在手中把玩。
    “你不是常说,董怜若为我所用,必是让我如虎添翼。可纵是她再诚恳,一来她不过位列十二地支,比不上十大天干的你;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对我丈夫虎视眈眈的女人,我始终信任不起来。”
    溪草的双眸骤然阴沉,声音陡然冷厉。
    “谁能保证她今天要的是洛白,明日要的是我的命呢?”
    咔嚓一声,手中的花枝被其折成了两断,从葱白的指尖滑落,被软底的绣花鞋踩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对比桌上开得正灿的同类,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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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惊心。
    郑金花瞳孔一缩。
    “格格的意思是……”
    她抬起手臂,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嫉妒是人心的毒药,溪草本就看董怜不顺眼,现在故意这番铺陈,显是想借她这双手除去眼中钉。
    换在平常,郑金花定不会参合,然而小小的十二地支,竟然妄图取代自己,真是猖狂得碍眼啊。她不介意成为溪草手中的刀,助其除去情敌。
    可出乎郑金花的预料,溪草竟没有答应。
    “你们都是姑姑的得力干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自相残杀?”
    她的表情很是严肃。
    “我之所以和你开诚布公,便是希望你一如往常,与其和平共处。再者,董姨娘还怀了洛白的孩子,在这个家中,她也算半个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可明白?”
    一个“半个主子”,如一根刺深深插@入郑金花内心,引得她胸口一阵翻腾。
    郑金花沉默了几秒,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见状,溪草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郑大夫,别怪我干涉太多。这个家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本来我完全可以把这一切隐瞒,让你心无旁骛继续与其合作。可董怜既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别莫名其妙间吃了暗亏。”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郑金花内心越发触动,她再次郑重地向溪草表达了感谢。发现她面有疲色,溪草体贴地放了她一天假,目送郑金花走远,溪草才慢悠悠从二楼下来,去餐厅吃早餐。
    正在享用阳春面,何副官阔步走了进来,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
    “少夫人,东印度那边已经发来电报了!”
    溪草目光一聚。
    “快拿来看看!”
    何湛连忙从军装口袋中摸出一张纸。
    溪草飞快摊开,纸上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得手,船归”。
    “太好了,太好了……”
    溪草呢喃,一时间连吃早餐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立即致电安潜农,直接向他索要答案。
    如果安潜农真心对谢夫人没有男女之情,那就立即兑现退婚承诺;而如果真如前番猜测,二人彼此倾心,溪草则会帮助他们离开淮城。
    而无论哪种结果,谢夫人都不能再回雍州,蓉城是她的理想归宿,正好可以和姜萱携伴而行。
    想到这里,溪草再不耽搁,起身就去打电话。
    刚从座上站起,就听何湛咳嗽一声。
    “少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溪草蹙眉看将过来,何湛硬着头皮道。
    “早上去取电报的时候,二爷命我给陆钦也发了一封。内容是关于他大哥的遗腹子的,告知他陆渊抵达雍州的时间和火车班次,请他好好‘照顾’。”
    后面两个字,何湛都不敢加强语气。简简单单一句话,硬是让他说得一头冷汗。
    溪草一愣,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这个谢洛白!
    说是答应留陆渊一条性命,可偏生把孩子的信息透露给和陆铮同父异母的弟弟陆钦,还强调好好“照顾”,这家伙就是不想让那小子好过!
    原以为熬到陆铮死了,陆家和华兴社的资源势必胜券在握;如今不仅要提防随时可能回来争权的陆铭,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侄儿。
    陆钦会善待他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罢了,陆钦好歹是陆渊的叔叔,让他提前知道照应一下总是好的。至于这孩子的造化,也是陆家的家务事,容不得我们插手。”
    溪草表情太过平静,让何湛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少夫人居然不生气?!
    何湛如蒙大赦,谢洛白故意指使自己去发这通电报,显就存了向溪草透露的心。原以为会是一桩两头不讨好的苦差事,竟然这样就结束了?!
    “老何,你说少夫人会不会一气之下,提前赶你回雍州见黄珍妮?”
    想起小四一脸欠揍的讨打表情,何湛就来气。
    虽然……他也有些想念那位不解风情的女军官……
    一时间,何湛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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