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进了新人,很快传到沈夫人的耳中。
    知道对方还是谢信芳特意送来的,燕子居飞速派人传红绣过去说话。那人也机灵,特地挑了个谢洛白和溪草都不在的时候。
    待溪草和谢洛白回到小洋楼,便见红绣红着眼眶明显哭过,素菊在旁连声安慰。
    “怎么了?”
    听到军靴声响,红绣心中一暖,然而抬眼却看到谢洛白细心地帮溪草解下肩上披肩,那双狭长的目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瞟上一眼,那一颗本已火热的心在瞬间又冷了下来。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抿唇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因果,末了很识大体地道。
    “我不会说话,无法讨沈夫人欢心。”
    谢洛白不以为意,沈老太太和沈慕贞他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搬回督军府,不过是为了接手雍州政权,至于这些内宅女人之间的争斗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若是沈老太太姑侄想要搞事,自有溪草摆平一切,关于这点,谢洛白很有信心。
    是以他不甚在意地道。
    “既然说不到一处,以后就不要去那边走动了!”
    说完再不看红绣,搂着溪草就上了二楼。素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愤愤不平道。
    “红姨娘,你怎么不对二爷说实话?”
    她撸起红绣一遮到底的月牙弯袖,只见素白的手臂上尽是青紫淤痕。
    今日说是去说话,可沈慕贞却在她面前大撒主母威风,对红绣百般挑剔,最后不惜在燕子居对她用了刑。
    素菊叹气,现在天气虽说已经转凉,然而穿得这般严实显然就不对劲,谢洛白委实不细心。
    “我现在就去和二爷和少夫人说!”
    红绣阻止了她。
    “罢了,谁让我是姨娘呢?在前朝,姨娘不过就是个奴婢,还是不要去给二爷和少夫人添乱了……”
    目睹她浮上一层薄泪的双眼尽是恳求,素菊为她难过。
    “我先去为你取药。”
    这些细节,溪草与谢洛白已经无暇顾及。
    龙脉一事得以昭告,而谢洛白和梅凤官又在明月楼宴上双双拒绝了和陆家结亲的可能,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若不抓紧把龙脉秘密收入囊中,待有了新的势力加入角逐,又会生出变故。
    所以这些天谢洛白派了探子盯着淮城方面的动静;而溪草也没有闲着,先是去拜访了杜九、赵翔,又把除了严、孙二府的人家都走了一遍。
    那一天,被陆太爷再次拒之门外后,她索性去陆公馆探望陆承宣。谢洛白从军校回来后,去陆公馆接了她,刚好和送陆云卿回来的汪文洁相遇。
    关于二人最近来往频繁,谢洛白早已知晓,溪草也在走访华兴几姓中听到模糊传言,如今亲眼撞见,两人面上都没有意外。
    反而是陆云卿,面对他们,又是尴尬又是自卑,只匆匆和二人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陆公馆。
    “原来淮城方面打的是这个主意。”
    听到谢洛白的话,汪文洁也不遮掩。
    “谢司令此言差矣,你我之间,不过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云卿小姐也很可爱啊。”
    陆太爷在宴上放了话,谁能迎娶陆云卿,就把龙脉秘辛告知对方,而今后陆云卿和对方诞下孩子,则会是华兴社的正统继承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陆钦的利益,陆钦当时虽没有言语,可凭借溪草对他的认识,他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
    溪草先去探陆钦的底,果然,他虽闪烁其词,可后面也坦露了一争高下的决心。
    他的准岳母是唐三夫人的内侄女,这桩婚事无异于让陆钦增加了市政府和华兴社的筹码,并非没有胜算。
    同时,溪草也启动了报社的人脉和谢洛白在淮城的探子,一起去调查汪文洁先前的四段婚姻。这一查,竟发现汪文洁不为人知的秘密。
    “之前淮城方面的报道都被汪邑压下了,不过纸总包不住火,凭借这些东西,汪文洁的算盘应该会落空。”
    在报社校对完最后一个字,溪草亲自把报样送到印刷厂。果不其然,当汪文洁虐杀妻子的新闻在报纸上曝光,雍州上下一片哗然。
    汪文洁气急败坏,当下在报纸上刊登声明,表示这一切都是污蔑,要起诉以《自由新报》为首的报刊。
    然而在雍州地界,哪个律师敢跟谢洛白作对,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汪文洁的案子,加之有军政府施压,法院也不敢开庭,移到淮城打这个官司,显然远水解不了近火。
    就在汪文洁一筹莫展时,淮城方面,汪家的四个前亲家,竟联合向淮城法院递了状纸,把汪文洁告上了法庭。
    有官司缠身,汪文洁只得先离开了雍州。
    得知陆太爷已然熄了让陆云卿和汪文洁结婚的心思,溪草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向来毫无主见的陆云卿竟坚持要嫁给汪文洁,让陆承宣头疼不已。
    他索性把女儿关在陆公馆,不想陆云卿为了逼陆承宣妥协,竟割腕自杀。还好发现及时,送到圣彼得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
    谢洛白和溪草赶到医院的时候,和来探望侄女的谢夫人以及谢信周狭路相逢。
    谢夫人一句话不说,就对谢洛白高高举起了手掌,虽没有打到谢洛白,却也让谢洛白脸色一变。
    “姆妈,您在干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对云卿?”谢夫人浑身都在抖。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表妹。就算不想娶她,何必当着众人,驳她颜面?”
    病床上,面色枯败的陆云卿哭着把明月楼宴上的细节告诉了谢夫人。
    “我知道我比不上沈溪草,没有她漂亮,没有她优雅,没有她有学识,任何人都看不起我……只有文洁,不会拿有色眼镜看我。他尊重我,关心我。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这样好……”
    谢夫人面色复杂,她又是气陆云卿善恶不分,又是怜惜她从小漂泊无依,同时也深深自责。
    若自己对云卿关心一点,怎可能会如此不自信?
    显然,他们对陆云卿的失望,也侧面造就了这一切。而这所有的开端,就是儿子谢洛白找了个冒牌货把她至始至终愚弄了个遍。如果没有溪草的金玉在前,谢夫人也不会对真正的陆云卿如此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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