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翔开庭那天,雍州城大小报社都派了记者前来,便是那些专写花边八卦的小报也来凑热闹。
    整个法庭被挤得严严实实,旁听席坐不下,竟连过道走廊上都站满了人,还有很多普通百姓自发集结在法庭外面,拉着横幅,为王二一家呐喊鸣冤,势必要为其讨回公道。
    杜文佩这些天被这些“弘扬正义”的人弄得苦不堪言,见状,当即吓得不敢下车。
    “云卿,怎么这么多人?我听爷爷说王二一家的死根本和杜府没关,他们为什么要把气发在我们身上?”
    傅钧言心疼。
    “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一会下车你们跟在我身后。”
    溪草也安慰。
    “左右真相很快就能大白,再忍忍,等过了几天,一切就能恢复如初。”
    “真的?”
    杜文佩将信将疑,和溪草依次打开车门,刚刚下去,有眼尖的看到她,立马大叫。
    “那就是杜家的大小姐,刽子手,杀人凶手!”
    一时间群起响应,很多围观的民众纷纷聚拢过来,对着溪草几个便是振臂高呼,嘴里叫着“杀人偿命”等等,一时间声音震天。
    杜文佩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瑟缩在傅钧言背后,杜府的保镖要去开道,却有人趁机碰瓷,就地摔倒,大叫。
    “杜府打人呐,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一时间,不明事理的群众更是义愤填膺,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撸起袖子,势必要把傅钧言三个拿下。
    杜文佩急得大哭,偏生杜九他们的车子在后面,一时间还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早知道我就应该听爷爷的话,不来了!”
    混乱中,连傅钧言的墨镜都遗落了,可他依旧小心地把杜文佩护在怀里,避免她被人流冲击。见怀中的姑娘总算安静下来,傅钧言松了一口气,抬眼却发现溪草不见了。
    他骤然变色,放眼望去只余混乱的人群,越发着急。
    溪草虽然脑瓜子灵活,可到底是个小姑娘,会不会有人对她不利。
    杜文佩奇怪,待知晓溪草不见了,刚憋回去的泪又流出来了。
    正在此时,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枪响。
    众人似有些回不过神来,待第二声、第三声枪响陆续传来,沸腾的场面瞬时安静。
    “谁敢再闹事,休怪我不气!”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溪草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小汽车顶上,脂粉不施的面上满是寒霜。
    “诸位既为王二一家的真相前来,怎能不分青红皂白聚众闹事。这里是法庭,相信一会的审判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人认出了溪草。
    “什么交代!你和杜家是一伙的!在法庭外持枪行凶!狼狈为奸!”
    “是啊,上次还说要赔偿熊氏织纺问题棉被的受害者,可这些天过去了,我们受伤的人还在医院里躺着,你的承诺呢?现在又和杜家这件事搅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对,还有江南傅氏,说什么良心企业,都是骗子!”
    溪草不料竟又牵扯出熊氏织纺的问题,她盯着最先起哄的那个人。
    “一码事归一码事,再说关于熊家织纺的被芯,前些天不是已经公开登报致歉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溪草发现,她说完这句话,现场霎时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她环顾四周,除了一些真心为王二一家打抱不平的普通民众,似乎还混杂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那山东绸的样式,和王二生前穿戴还有些肖似。
    “总之,这件事要好好审,若是徇私枉法,我们不会就这样算了!”
    溪草正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缓的男声。
    “那是自然。大家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庭。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包庇任何一个。”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张达成走到人前。
    码头连环杀人案影响恶劣,今日他也出席旁听,在外面发生骚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动静,却拦下了前来制止的法警。爱女张存芝沦落到这等境地,他早恨谢洛白入骨,偏生女儿还执迷不悟,原还想借助沈督军的势力,让谢洛白臣服,不想二人竟是父子。
    如此,张达成便把一切的怨恨都归结到溪草身上!谁让谢洛白他得罪不起,而那龙砚秋又被谢洛白重视呢?
    本打算坐山观虎斗,趁乱浑水摸鱼,可他还没有动作,没想到这些民众竟就被溪草震住了。
    “原来是张市长……”
    虽然张存芝名声不堪,不过张达成作为雍州市长,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张达成清清嗓子。
    “陆小姐,在法庭外鸣枪示威,扰乱法庭秩序,这场庭审,抱歉你不能参加了。”
    溪草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那聚众闹事,欺负妇孺,就被无视吗?再说,我记得淮城的大总统反复强调,新政府司法独立,并不受军政官员左右,试问,市长先生有什么资格赶我离开?”
    见张达成哑口无言,溪草冷笑。
    “我就说法警怎么迟迟不出现,原来——”溪草从小汽车上跳下来。
    “张市长,这件事我记下了。”
    一场意外的插曲,让杜文佩心情越发沉重。
    “云卿,我没想到这件事这样复杂。”
    “不怕,有我呢,你只需简简单单就好。”傅钧言不动声色牵起她的手,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他愿守护她的纯真,让她永远快乐。
    看二人视线相交,溪草勾了勾唇角,和陆太爷和杜九聊起刚刚场外发生的事。
    听闻事情始末,杜九猛然放下手中的烟杆。
    “本来念着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把阿翔洗清嫌疑,剩下的我慢慢陪他耗。现在他既不仁,休怪我不义!”
    溪草很是理解。每个人都有底线,杜九的底线便是杜文佩。
    听他语气加重,陆太爷再迟钝也反应出一二。
    “老九,莫非这件事和华兴社的几位兄弟有关?”
    他前段时间忙于处理二儿媳冯玉莲的事,完全没空关照杜九,一不小心这件事就发酵成这般。今天他特地来参加开庭,也存了补偿心理,若能出手,定当竭尽全力。
    “老哥就不用管了,说出来也是伤心事。”
    杜九重重一叹。
    “俗话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了。咱们几个兄弟建立华兴社的时候,我还想至少也要撑过几代子孙,熬过百年,现在看来,恐怕就要砸到咱们这些老骨头的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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