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皇后却泠然一笑,继续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在皇上不置可否的示意下,几个亲兵退了出去,室内更是幽静,两人相视静默的望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躲进了云里,天色更加灰暗,窗外飒飒的一片轻响,窗子的窟窿飘进了几点凉意砸在地上,发出“唰唰”的响声,原来是下冰凌了
    皇后两只手一直在摩挲着手中握着的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殿中静到极处,居然能听到皇后手指磨蹭在盒上的轻响。
    最终,皇上打破了这片宁静,轻轻说道:“你父兄犯的是谋逆大罪”
    “谋逆大罪,呵呵”皇后一只手微微扬起,以袖捂嘴而笑,就算是这样的时候,她的举止还是这样的优雅贤静
    皇后轻轻的笑着,笑着,好像这些获罪的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直笑眼泪都流了出来,皇后方才扬起头说道:“谋逆大罪,呵呵,我父兄的确是有谋逆大罪,不过,如果没有,今时今日,你又何曾能坐在这金銮正殿之中”说到最后皇后声色俱厉,早已无初时的温柔,后又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知道,其实,你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很早以前,你就惦着想要杀了我父兄,还有长孙一家,唉”
    皇上神色大变,这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此时让人揭开,逼迫着自己不得不去面对那份丑恶的过去,望着皇后的眼眸越发寒气逼人。
    皇后却不管不顾皇上的难看脸色,而继续轻声说道:“当年先帝新逝,本留有遗召,传位于懿德妃之子,皇十一子李昊明。”
    “懿德妃当年倒行逆师,到死也是一个在冷宫里的罪妃,便是父皇留有遗召,当时大哥与二哥也未必会甘心让他继位。”皇上淡淡的说着,眼眸望着窗外,从破碎的洞里可以看一丝泛起的片片白光,下雪了,不由眼眸微动。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
    “当时先皇正在外狩猎。随行官员不多。临终托命给司空王负大人。中书令长孙培大人。右拾遗陈凌大人。范阳节度使陈柯林大人。以及家父据说。当时先皇很放心地去了。只可惜。先皇千算万算却忘记了懿德妃之死。她是让当时姚皇后与瑞贵妃一起毒死地这些人受命之人或是儿子娶了瑞贵妃地女儿。或是女儿嫁了这两人地儿子。如果让皇十一子继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怎么能不拧在一起。只有司空王负大人。可是出浊泥而不染”
    皇后地声音轻轻地在皇上地耳边回荡。好像说地是一个与自己无关地故事一样。皇上越听越怒。阴冷地看着她。沉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威胁朕?”
    “皇上忘记了嘛。王负大人。是让家兄亲率近卫“天邪”在回长安地路上沿路伏杀而死先皇地遗召也当着众人地面烧毁了我又能拿什么威胁皇上呢?其实。如果说谋逆。我莫家早就做过了。只是。却不是对皇上你为什么要灭我莫氏一族?为了灭口?呵呵我是你地妻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地嘛。只要你坐在金銮正殿上地一天。我莫家才能享受荣华富贵”皇后地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皇上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口气讥诮:“真地是这样地嘛?朕不是没有给过你父兄机会。如果他们肯放弃兵权。朕会让他们荣华一生。可是他们却希望有更大地权力。”
    “你那也是让你逼地。你步步设局。不就是想看这样地结局嘛?”皇后微微冷笑。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想收回兵权。他们会这样孤注一置嘛?他们所做地只是为求自保。”
    “沿路伏杀。朕也经历了一回。当年他们所作所为真地是为了朕嘛?还只是在赌一场。以求得更大地权力而且。当年伏杀王负。朕也是事后才知情地。”皇上不急不慢地。缓缓说道。一字一顿。字音清寒凉。
    皇后慢慢走近皇上,温柔的说道:“是,你是事后才知道,这一切决定都是我和父亲策划的。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的,对嘛?你喜欢不再用委曲求全的生活,你喜欢权力在握的感觉,你喜欢的,对嘛?”
    喜欢嘛?当时自己登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皇上凝视着皇后,难道,她知道自己喜欢,所以
    做?
    皇上就那样凝视着皇后直到听见皇后的喘息声在加剧,看到皇后手中的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从手中滑落发出“呯当”的地一声脆响,看见皇后慢慢的向后软倒,皇上感到自己的心让揪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搂住皇后已经发软的身子,两人依着柱子坐在了地上,皇后的裙子拖在地面上,长长的一片血红之色,上面的金凤也不再昂首向天,而是随着皇后喘息的声音急促的起伏,好像在微微的颤抖。
    皇上愣了愣,抱住皇后的手心里还捏着那个皇后刚送的香包,正好隔在皇上的手心与皇手的手臂之间,硌着皇上的手心有些生痛,好半天,皇上才说道:“若尘,你怎么了?”
    在这寂静的凉夜里听来,声音有些颤抖。
    皇后此时还在淡淡的笑着,望着皇上,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慢慢从皇上的下腭最尖细之处滑过,一直移到唇上,轻轻的说道:“嘘,这叫宛然如梦”
    宛然如梦,这是一个带着美丽名字的剧毒,诗一样的美丽,却是彻骨寒毒,宛然如梦忆红尘,一醉千年终不醒,没有人可以一醉千年,一醉千年,只是因为此毒太过阴寒,食此毒而死都,可保尸身不腐,如此剧毒,也是无解之毒。
    “哐当”一声,皇上手中一直提着的剑,终是落在了地上,空出来的手捏紧了皇后的指尖,入手寒凉如冰,颓然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朕是肯定不会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保持着尊严和美丽去死,而不是留在冷宫里凄凄惨惨的过一生,活的那样憔悴,那样卑微,再说澈儿也寂寞了这么多年,我应该去陪他了”皇后的声音越说越低,每句话里,都隔着不停的喘息,不过短短几句话,却停顿了好几次。
    皇上心里本就像有人在绞一样的痛,这时候又听起皇后提起澈儿,必竟澈儿是皇上的长子,对于这个儿子早逝,他也一向心痛,更因此事对皇后多有愧欠之心,此时听到皇后说要去陪澈儿,更是觉得心让揪的一下又一下,眼眸中皇后的容颜都变的模糊了起来,感到眼角有一阵难掩的酸意。
    皇后冷冷凉凉的手指慢慢的想向上伸着,向去再触摸一下皇上的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俊秀的眼眸,可是最终还是力尽了,软软的滑落了下来,只能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想揪在皇上的领口处,可是这里并不是皇后记忆中的盘龙绣的衣领,皇上甲冑上的寒冷和光滑,让这只冷凉的手最终只能顺着光滑的甲冑滑了下来。
    皇上伸手牵住皇后落下的指尖,似乎想用自己手心里的温暖让它恢复几分暖意一样慢慢的揉捏着,嘴里却忍不住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若尘若尘你这是在惩罚我嘛?”
    皇后依旧微微笑着,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我知道你的无奈,只是,我们结发一场,我明白,我父兄你一个也不会放过,可是,我哥哥的幼子才六岁,和澈儿去的时候一样大,你能不能念在稚子无辜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
    皇后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据然连续的说完了这段话,皇上听到皇后语意中的渴求,想起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那样坚强,从来没有求过自己什么,这是第一次,只怕也是最后一次
    终是不忍只是皇上还未来及做答,已经感到皇后在自己手中的指尖一僵就那样挂着淡淡的笑容,垂下了眼睛
    皇上不忍的闭上眼眸,终是有两颗泪顺着眼角滑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皇后,手里还拿着那个香包走出殿外
    屋外的雪还在空中飘飞,地上有些地方,已经泛起了一层银白,皇上望着黑沉沉的夜色,手指轻轻的在香包上的绣纹处打转,最终淡淡的说道:“齐凌,传朕的旨意,莫家一门犯上做乱,十二岁以上男丁处斩,十二岁以下男丁流徙三千里,十四岁以上女眷赐自缢,十四岁以下女眷官卖为奴”停了停,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皇后莫氏废为谧妃,念其有悔过之心,赐其以皇后之礼葬于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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