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岭这才转过头,对赵瑾道:“先前给她的所有东西都不必带走,夫人给她的铺子庄子、首饰衣饰也都收回来吧,那个畜生不配!”
    赵瑾点头应下。
    裴欢颜手里也没什么产业了,只瞧着将她的衣裳首饰都收回来就好。
    第186章 若侯爷是林山,会如何做?
    赵瑾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先前皇上曾明言侯府明珠成双,如今将裴欢颜送走,可否有碍?”
    虽然就裴西岭所言,建文帝对平阳侯府称得上信重,可谁知道皇帝善变的小心思呢。
    裴西岭摇头:“她做的事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无碍。”
    也就是建文帝自己都包庇了二皇子,裴欢颜是被后者威胁,又为侯府养女,他才没有做什么。
    要不就裴欢颜干出的事,建文帝高低得给她一杯毒酒。
    也幸而林山是被二皇子威胁指使背刺裴西岭,而并非真的与图尔勾结叛国,否则别说一个裴欢颜,怕是林家九族、二皇子,甚至算得上无辜不知情的平阳侯府都逃不掉。
    便是裴西岭自己身为受害者,也为教出了一个裴欢颜而自觉有愧于那些被灭口的无辜将士。
    “那便好。”
    赵瑾点了点头:“不过侯爷是何时得知裴欢颜与二皇子勾结的?”
    “不久之前。”见赵瑾看着他,裴西岭多解释了几句,“我回来后便着手查二皇子,正在羡儿被裴芙母女诬陷前查到了她。”
    赵瑾想到了什么,忽地问:“林山当初……莫不是有心求死?”
    裴西岭没点头,却也没否认。
    赵瑾便明白了。
    得知裴西岭还活着且大胜图尔后,林山便率军突袭图尔,拼死将路德的人头砍了下来。
    林山了解裴西岭,正如后者了解他一样。
    裴西岭还活着,林山绝无翻盘可能,倒不如死在战场上,用尽最后价值博个忠烈名头,或许他还寄希望于他们着十多年的情分,便是不能为他遮掩,至少会保他家人周全。
    也正如他所料,裴西岭虽如实向建文帝禀报了经过,证明他临阵反叛,却当真保下了他的家人。
    不是为这十多年的情分,而是他还算尚有脑子,不止斩下图尔大将路德为前线省了不少事,还布局得当,与即将打入图尔国都的裴西岭配合默契,两方一同使力,这才有了后来的图尔国破。
    这大抵也是林清茹自信有底气闹的原因。
    林山犯了大错不假,功绩却也实实在在摆着。
    裴西岭自觉他个人感情不能影响国家乃至百姓,不过林山也算临死立功,所以他愿意保他家人一命。
    “人心果然复杂么?”裴羡不由道,“他能为家人背叛父亲,灭口数人,置家国百姓于不顾,又能一意孤勇赴死,拼命斩杀敌军大将于阵前……功过竟无法评说。”
    这二者他皆有,也都大。
    那时林山突袭图尔,斩杀路德,大概也抱了一颗必死的心吧。
    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依旧选择相信被他背刺险些丧命的裴西岭能在他死后还会护他妻儿一条性命。
    “无非利益衡量罢了。”赵瑾看得清楚。
    裴西岭始终没有说话。
    “林山……倒也算个男人了。”裴羡若有所思,“以他之才,殁于权利争斗,却算我大齐的损失。”
    “或许吧。”赵瑾道。
    林山有将才,更遇到了裴西岭这个愿意一路扶持他的贵人,或者说是挚友,若他还活着,没有被二皇子拉下水,必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如今的定南伯还指不定是谁呢。
    偏生他走错了路。
    那样轻易就死了也算便宜他。
    想到这里,赵瑾忽地看向裴西岭:“若侯爷是林山,会如何做?”
    裴西岭道:“同皇上禀明事实求助,或使力从奸人手里救至亲,抑或设计演戏骗过奸人,若三者皆不通,便只能千刀万剐奸人之,为你们报仇雪恨!”
    好家伙。
    你是一点不带犹豫的牺牲我们啊。
    不过话是这么说,赵瑾还真没法挑出他的错。
    家国大义远高于小情小爱、血脉至亲,这是裴西岭刻进骨子里的信念,也是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该铭记于心的责任。
    便是自私自利如赵瑾,她虽对大齐没有归属感,可若代入现代,她立时便能对裴西岭感同身受了。
    不过,“侯爷很信任皇上。”
    甚至第一选择就是向建文帝求助。
    裴西岭语气理所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手段势力皆为大齐最顶端,自是向他求助最为稳妥,且君为臣上,本便要知无不言,关乎国本社稷之事,更该向皇上禀明事实原委,就此事而言,便不只牵涉一个林山外室,更是关乎江山社稷之重任,不可轻忽。”
    二皇子是有力争储人选,可他干出来的事未免太不人道。
    一个能用臣子家眷威胁的储君,甚至未来的君主,这就不得行了。
    不论建文帝最终会如何选,事该说还得说,叫他看清自己儿子的嘴脸德行是为人臣下分内之事。
    “侯爷说的极是。”赵瑾嘴角一抽,“不过就如今看来,二皇子似乎胜算依旧颇大。”
    “皇上自有决策。”裴西岭平静开口。
    赵瑾微皱了皱眉。
    原以为二皇子是因五皇子抗旨拒婚一事被牵连冷落,可现在看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
    依裴西岭所言,建文帝明显早就知道了二皇子威胁林山一事,那先前乐妃晋位,大皇子一脉风头也达到最盛就说的通了。
    这明显是为了打压警告二皇子。
    她就说么,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就将大皇子架在火上烤了。
    可怜见的,原来他只是被亲爹当成了出头鸟,还是为了另一个好大儿。
    而当时二皇子沉不住气,左右钻营的厉害了些,不久就有了五皇子与黛莎赐婚一事,甚至五皇子当众拒婚,是不是建文帝意料之内都不好说。
    反正就此之后,二皇子顺理成章就坐了冷板凳。
    可即便如此,在林山罪行败露之后,建文帝依旧选择了包庇维护二皇子,将他的大过藏的严严实实。
    ——朝臣们或许会容忍一个拿臣子家眷做人质的皇子甚至储君,毕竟古往今来这么干的皇帝可不在少数,却绝不会容忍一个置江山社稷、军机要务于不顾,只为一己之私的皇子甚至储君。
    尤其是武将这边,有能耐有军功的大多都不会待见二皇子这种人品,没军功没大能耐的或许会站他,但除了面上好看基本没啥大用处了。
    正直的文臣也不在少数,且还有相当一部分很有话语权。
    这事被捅出来,二皇子基本与皇位无缘了。
    赵瑾也想不通,建文帝是真心疼爱二皇子呢,还是觉得十来个儿子里就这一个能当个大用,舍不得废了呢。
    她不由又想到之前二皇子开始坐冷板凳的时候。
    九五之尊,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了,还需要挑日子找借口么?
    ……可他甚至连厌弃二皇子都要找个合理而顺当的借口。
    第187章 听说今日秦王世子被参了?
    关于建文帝对二皇子究竟抱着何种复杂心思,赵瑾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清茹诬陷你叛国一事,到底是大皇子所为,还是二皇子也插手了?”
    裴西岭道:“应是二皇子给了她假证据叫她误以为我叛国灭口林山,后又诱导她借大皇子的手去告发举证,府中那个内鬼暂时没有查到是谁的人……不过应该不是大皇子的。”
    赵瑾嘴角又是一抽。
    裴西岭语气里的看不上和嫌弃都要溢出前院了。
    平日里瞧着大皇子分明还挺有脑子一人,怎么的一遇上二皇子和裴西岭就显得这么……傻缺呢?
    甚至被二皇子无知无觉利用而不自知,昨日事后,满朝文武都知道是大皇子看不顺眼平阳侯府,蓄意指使林清茹诬陷了。
    二皇子却稳居幕后,甚至除去少数知道内情的,大家还当他清清白白一朵莲花呢。
    有时候,实在不怪建文帝偏心。
    赵瑾无语了片刻。
    裴羡这时问道:“便是二皇子心思再缜密,南疆之事也无法插手太多吧?那证据只怕要么过于简单,要么破绽更多,母亲先前曾说林清茹被林夫人教养的极好,人也极聪明,怎得她竟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么?”
    赵瑾摇了摇头:“万般铁证,敌不过人心罢了。”
    林清茹敬重父亲,便是知道他养外室也从未在外透露过,甚至可能都是瞒着林夫人的,可见她对林山的孺慕之情。
    一个将父亲当做高山般敬仰的姑娘,又怎么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通敌叛国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即便二皇子手中的证据有再多破绽,她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饶是赵瑾也不得不承认,在拿捏人心这点上,二皇子实在出类拔萃。
    疑惑解开,赵瑾也没了心思留在前院,同裴西岭说了声便准备回去。
    裴羡见状,立即跟上。
    后头的裴西岭看着她们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神深沉。
    二弟图谋他爵位,被他揍了一顿,到现在不敢上门,与断交无异;长子……裴承志大不孝,揍了一顿,扫地出门,断绝往来;裴芙害他女儿,断绝往来。
    现在又是养女……这个更狠更炸裂,差点给他坑没了。
    揍了一顿,扫地出门,断绝往来。
    回来不过短短时日,人生为何就变成如此不堪模样。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他莫不是要做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他眼神更加深沉。
    外头的常昆眼睁睁看着裴西岭一身低气压的“啪”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隔绝了视线,他却不知为何,不时便能感受到里头隐约传来的自闭气息……
    关于裴欢颜被请家法后送回甄家一事,赵瑾对外的说法统一是犯了大错,但绝口不提她做了什么,便是赵夫人闻讯赶来她都没有露半句口风。
    建文帝有心遮掩她不敢拆台,但她也不乐意再帮着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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