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脑子……
    裴羡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傻子。
    便是她只读了两个月的书都知道黛莎与八皇子的婚事并非表面那样简单,潘宝珠却能……单纯至此。
    以为建文帝当真是心软慈悲的老爷爷么?
    黛莎但凡能在建文帝跟前有那样大的脸面,两个月后要成婚的对象就不会是十岁的八皇子。
    这说辞也就骗骗潘宝珠这种智商的了。
    还有裴芙,白活了这三十来年。
    潘宝珠竟还有脸怨怪她们:“我不信她还信你们不成?若非舅舅偏心,多想着我与母亲多些,封我们个诰命和郡主,今日我们也不至于费尽心思自己筹谋,反倒被舅母算计,脸面尽失。”
    一想到方才在大皇子府自己周围八尺之内除母亲外绝无人影的惨淡景象,她就愤愤不平!
    “我喜欢表哥,想嫁给她,舅母处处阻挠,如今我另攀高枝,还是大皇子那样的天潢贵胄,舅母又横插一脚,莫不是就见不得我好不成?!”说着说着,她似乎也有些真情实感,蓦然红了眼。
    大皇子可是如今储君人选呼声最高的一位,若做了他的侧妃,日后说不得便是太子侧妃。
    待到皇帝驾崩,她便是宫里的妃主子,更甚至贵妃、皇后!
    眼见着就要得偿所愿,却都被自家人扯了后腿!
    想到这里,她看向赵瑾的眼神甚至掺了一丝怨毒。
    而听到她这番脑残言论的裴羡和裴欢颜都惊呆了,说实话,裴欢颜也做过这梦,但她自认自己也没这样……蠢得可怕!
    害了人家亲女儿毫不心虚也就罢了,竟还有脸怪别人挡了路,这得多大脸才能说出这么脑残的话?
    赵瑾也一度失语。
    她也不知道,不过就穿了个书,怎么就……没遇见几个正常人呢?
    裴西岭的脸色倒是始终如一的阴沉冷寒:“言下之意,今日种种皆为你设计陷害,你认?”
    他阴寒的声音终于叫潘宝珠有了一丝惧意,佯装淡定道:“是……是我,可表妹这不是没出事么?且我与舅舅才是最亲的亲人,她不过一个外姓人生的小野种,怎能比得我与舅舅身上同出一流的至亲血脉?”
    破案了。
    谁给潘宝珠的勇气?
    裴芙。
    终日给孩子洗脑自己才是舅舅最看重最亲近的亲人,给她建立歪去天边的自信,无论是谁都得飘。
    怪道她不将裴羡当回事。
    而听到这话的裴芙脸色却更白了三分。
    她到底不是没脑子的人,私底下发泄怒气的话,却是万万拿不上台面来说的。
    “外姓人生的小野种?”裴西岭似乎怒极反笑,唇边冷意却愈发深,“那你是什么?一个无媒苟合的奸生子,若非看在你身上流着的一半裴氏血脉,我不会给你半分脸面,如今反倒叫你仗着我的势,将我的女儿踩入尘埃。”
    闻言,裴羡与裴欢颜都是一惊。
    这意思,早在裴芙成婚前,她就已经同潘城……
    裴芙却是尖叫一声捂住耳朵,难以置信的看着裴西岭,无法相信这是从她嫡亲大哥口中说出的话。
    赵瑾也诧异的看了裴西岭一眼。
    怕是真被气得狠,这都口不择言了,放在平日,这秉持君子之风的男人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对着一个姑娘。
    潘宝珠也直直愣住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出身。
    裴西岭却不耐与她们再无谓僵持下去,直接冷声开口:“念你母女二人同为女子,我不便动武,今日只与你裴芙一刀两断,我平阳侯府再不容你踏足,也不再是你的依靠!”
    闻言,裴芙猛然睁大眼睛,身子晃了一晃。
    没有娘家支持的女子境遇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即便她相信夫君不会因此对她如何,可婆母那样势利的人……她一定会逼夫君休妻另娶的。
    不,不能断绝关系!
    她这才知道了怕,猛地跪了下来:“大哥不要……我知道错了,不能断绝关系啊——”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裴西岭打断她,“我不对女子出手,只怪潘城教妻教女不严,才致你二人做下如此恶毒之事还不知悔改,如此德行,实在不配为官,明日我便会禀明皇上,叫他辞官回乡,你一家人也该学会反省,日后莫要再行此恶毒之举!”
    一个五品官的去留其实劳动不到建文帝,甚至以裴西岭如今的位置,只需同吏部打声招呼,多的是人给他办事。
    不过大义灭亲嘛,还是走正规流程得好。
    赵瑾满意得很。
    潘宝珠也愣住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不就是害了个裴羡么,甚至她都没有中招,怎么就到了连父亲都要罢官的地步。
    看着裴西岭冷峻而没有丝毫温度的脸,她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他似乎是来真的。
    一下子,她身体没有支撑住,软倒了下来。
    第168章 父亲如此……不伤心吗?
    因着裴西岭这番话,屋内瞬间寂静下来。
    裴芙有些恍惚,除去方才的跪地求饶却没再撒泼,只一双泪眼看着裴西岭:“大哥当真要同我断绝关系么?”
    她是大哥唯一的亲妹妹,他怎么忍心?
    潘宝珠不甘之心却愈发强烈,不由抬头直视裴西岭:“舅舅为何要这样狠心,不过一点小算计罢了,裴羡也没事,为何就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就因为她么?!”她指着裴羡,语气极尽愤怒怨恨,“我才是舅舅同出一脉的至亲啊,舅舅睁开眼睛瞧瞧,凭何要为了一个外人断自家人前程?!”
    这是还没将裴西岭方才的听进去。
    也被裴芙洗脑的够彻底。
    裴西岭也不欲同她们多言:“你二人自去客院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内离开,此后我平阳侯府与你们再不相干!”
    说罢,他一挥手。
    一旁的丫鬟嬷嬷们立时会意,上前将还在不甘叫喊着的潘宝珠和一脸恍惚的裴芙拉着离开。
    正在这时,后者不知是不是反应过来,猛地挣脱开嬷嬷的钳制,跌跪着上前想抓住裴西岭的衣摆:“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动歪心思了,求大哥不要与我断绝关系啊,婆母会休了我的,她会叫夫君休了我啊——”
    不能断绝关系,绝对不能断绝关系!
    因为这些年夫君仕途的停滞,婆母已经对她有了微词,若连平阳侯府这个最后的庇护伞都没了,只怕她与夫君也要缘尽了。
    不能,她不能失去平阳侯府这个依靠!
    此时此刻,她心中才终于有些悔意,若不眼红赵瑾母女的诰命和爵位,若她没有应下黛莎,若她没有高估自己,没有看轻裴羡在大哥心中的地位,若她没有心存计策天衣无缝的侥幸……
    如今至少不会落得这样地步。
    她想不通,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只那点子微薄的血脉罢了,怎得就能叫大哥重视至此,宁愿同她这个亲妹妹断绝关系,也不愿叫她受半分委屈……
    凭什么?!!!
    她膝行上前,只是还未触及裴西岭的衣裳边,就被嬷嬷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了回去。
    裴芙这才感受到了灭顶的恐慌,始终挣扎着想要接近裴西岭,却被有了防备的嬷嬷们使劲儿制着,只能绝望地被拖着往外走。
    “我是侯府大姑娘,我是你唯一的嫡亲妹妹,你怎能这样对我?!父亲母亲去世前你在他们床边应下的都不作数了么,断绝关系,断我夫君前程,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么?!!”
    见她还有脸提起老平阳侯夫妻,裴西岭的眼神更冷:“父亲母亲若知晓你做得如此畜生事,九泉之下也要爬上来怒责于你!”
    裴芙眼中不甘与怨恨愈甚,她只能挣扎着转向裴羡:“羡丫头,姑母错了,你不也没有出事么?你原谅姑母吧,不能断绝关系啊,你帮姑母求求情——”
    她话没说完就和潘宝珠一起被嬷嬷堵住了嘴,任凭她们如何痛哭挣扎,都被大力嬷嬷拖了出去。
    眼下的裴芙母女,不可谓不惨。
    赵瑾偏头看了眼裴西岭,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她只能看到后者冷峻的侧脸和似乎毫无波动的眼神,却不能透过这些,看到他的真实情绪。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最后看了看满脸是泪,哭的不能自已,似乎真心悔过了的裴芙。
    惨是惨,她可不同情。
    若非她早盯着裴芙母女,顺藤摸瓜查到了黛莎,及时应对,那今日遭殃的就是裴羡,届时裴芙可不会同情她女儿半分。
    反而会洋洋得意,落井下石。
    在这名声清白大过天的古代,毁一个姑娘家清白已经是极歹毒的恶意,那段卓是个什么名声她也不信裴芙不知道!所以便是裴芙被休,她也不会同情于她。
    受害者幸运没有受到伤害,却不是施害者逃脱惩罚的理由。
    若非顾及到裴氏女的名声,今日躺在畅和园床上的,就不会只是一个丫鬟,而是她潘宝珠!
    经此一事,赵瑾也算想明白了。
    她从前顾及同为女子,不愿用这般阴毒法子使在她们身上,可旁人对付她们却从未有此顾及,怎么丧良心怎么来。
    既如此,她便如她们所愿!
    裴芙母女被拖出去后,裴西岭还是一言不发。
    裴羡最先道:“左右我无碍,姑母也是父亲唯一的嫡亲妹妹,父亲如此……不伤心吗?”
    裴西岭闻言抬眸:“做错事便该罚,无所谓伤不伤心。”
    裴羡点了点头。
    裴欢颜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人,愣了半晌:“这不是她们罪有应得么,有什么可伤心的,父亲可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人,能为那两个畜生一样的人难受!”
    裴羡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你说的是。”
    裴欢颜一挑眉头:“那是自然!”
    裴西岭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裴欢颜恍若未觉,又皱了皱鼻子:“今日母亲与姐姐是不是早便知道她们的算计?你们怎得都不告诉我,反吓得我险些喘不过气儿来,还丢了那样大的脸!”
    这样说着,她又想起了打潘宝珠的那两巴掌。
    倒不是后悔打她,在她看来那两巴掌都是轻的,她只是后悔没找个无人知晓的小角角狠狠揍她一顿。
    裴羡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又藏不住心事,未免露出马脚,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你今日可算勇敢,不知多少人夸你呢。”
    裴欢颜眼睛微微一亮:“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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