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表面纹路骤然亮起,瞬间钻出两道翠绿光幕,仿佛粘液一般蔓延到了木离全身。
    海长老见此,双手又掐了几道法诀,而后将双手摊开,掌心朝天,口中低声诵念不已,浑身法力急速运转起来。
    下一瞬,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数声异响,海长老掌心处生长出了许多血色纤细触须,一个个宛若活蛇一般,不住地扭动着。
    海长老便面无表情地将右手伸入了木离的胸膛,肉色触须蠕动着,飞速缠绕包裹了木离的心脏,触须尖端甚至直接刺入血肉,探入了心脏之中。
    木离当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他的声音并不高,可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尤为刺耳。
    但海长老却充耳不闻,继续催动法诀,肉色触须笼罩着心脏,就像是在它外面加上了一层触须空壳一般,取代了它原本的位置,而在触须内里,木离真正的心脏一点一点地被触须吸收吞噬,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海长老见此,立刻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伸入了刚刚带来的石罐中。
    石罐里,一颗刚切下来不久的妖兽心脏浸泡在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液体中,似乎还在跳动着。
    海长老掌心触须接触到妖兽心脏后,便如同刚刚对待木离心脏一般,飞速将其缠绕包裹,但却并非将尖端刺入血肉。
    在触须将妖兽心脏彻底包裹起来后,海长老抬起手,也将这颗心脏放入了木离胸膛之中。
    随着他左右手的靠近,从掌心钻出的触须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相互之间飞速靠拢,很快便融为了一体。
    而在这个过程中,被触须包裹着的妖兽心脏也落入了连接着木离体内血管的触须空壳之中,并在触须的帮助下,逐渐与木离的身体缝合到了一起。
    在此过程中,剧烈的痛苦让木离的呻吟转变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然而那笼罩着他身体的翠绿光幕,却仿佛一座大山般,将他死死压在了石台上。
    不多时,海长老彻底完成了移植,收回了掌心触须,同时转身从边上取了一瓶黑色的丹药,倒出一颗放入木离口中,用手摁住木离强行将丹药用法力催化。
    很快,木离胸前的伤口边缘,一簇簇嫩红的肉芽长了出来,仿佛一只又一只的小手,在空中摇摆着。
    肉芽很快长大,不消片刻功夫就变成了刚从海长老掌心钻出的那些触须模样,它们相互之间吸引着,尖端对着尖端,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串着一般,很快便接到了一起。
    在这些触须的作用下,木离的胸膛逐渐缝合。
    随着那颗妖兽心脏开始运转。木离的气息逐渐变化,隐约之间,似乎带着一股只有妖兽身上才会诞生的气势。
    而他身上的法力波动也随之暴涨,从炼气期一路飙升到了筑基中期,势头才缓缓停歇。
    海长老这才松开了摁住木离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果然只有活着的时候将妖兽心脏放进去,才能减轻排斥,接下来就要看最多能缝合几根躯干了。”
    言罢,海长老便又转身,推开了房间的另一扇门,步入了一间寒气迷茫的房间之中。
    房间整体由寒铁打造,里面温度极低,而在天花板上垂下了数十根铁链,每一根链子都捆着残缺肢体,既有妖兽的,也有人的。
    海长老挑挑拣拣,从中取了两只狼腿,便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可当他走到石台边上时,却忽然眉头一皱。
    只见石台上,无数的肉色触须刺破了木离的身体,在空中疯狂挣扎,好似一只巨大的海葵,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而木离身上的妖兽气势和修为也变得极不稳定起来,忽高忽低,仿佛下一刻便会炸开一般。
    海长老连忙放下狼腿,快步上前,不顾朝自己涌来的肉色触须,直接将手伸了进去,摁住了木离的身体。
    他飞速催动着法诀,试图平衡木离体内狂躁的灵气,然而他越催动,那些肉色触须便舞动得越疯狂,不仅裹住了他的胳膊,刺入了他的皮肤,还朝着他的头爬了过去。
    但就在那些触须即将钻入他口鼻的那一刻,木离身上的气势骤然一散,所有的触须也都飞速萎缩,最终又重新退回了皮下。
    见此情形,海长老松了一口气,刚想收回手,却忽然听到“噗嗤”一声。
    木离的七窍骤然喷出了黑色的血液,而刚刚还不停挣扎着的身体,也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海长老瞪大了眼睛,面色极为难看:
    “死了?怎么回事?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咆哮着,一拳砸在木离的身体上,将他打了个对穿,发黑的血液混着不知名液体四溅而出,甚至喷到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或许是由于怒火攻心,他忽然一阵眩晕,当即深吸一口气,连忙盘膝坐下,运转起了功法,好半天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不行,不能再拖了,得尽快找到解决我这后遗症的办法。”
    他思索片刻,起身看了眼木离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将木离的尸体拎起,又朝着房间深处走去。
    跨过一道门扉,他走入了一间宽敞的大厅之中,这里堆着不少铁笼,里面管着各式各样的妖兽,以及数名带着颈环的修士矿奴。
    海长老随手打开一只笼子,将木离的尸体丢给了饥肠辘辘的妖兽,而后便望向那些被关着的矿奴,挑选起了下一个实验对象。
    与此同时,袁铭分魂所化魂鸦也离开了高楼地下,飞回了左轻辉体内。
    木离自然是他出手解决的,与其令其那般生不如死,倒不如送他一程。
    通过刚刚的短暂接触,他发现海长老实力有结丹初期,而且神魂似乎有些紊乱,虽不知道具体的神通如何,但光凭袁铭如今的神魂修为,便可将其压制,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
    但解放矿奴事关重大,袁铭打算谋定后而动,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日。
    震耳欲聋的钟鸣声响彻整座矿场,左轻辉从屋中出来,却见宿房中的其他人早已做好了准备,正坐在长桌前,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食。
    由于被压制了修为,也无辟谷丹可食,不得不用些凡人吃食填饱肚子。
    早食是由凡人杂役准备的,此时的他们将东西呈上来后,也还候在一旁,等着修士们吃完后收拾餐具。
    但真正让左轻辉意外的是,每个人面前的吃食竟都有所差别。
    例如周彭面前摆着的便是一盘一碗,盘中三根炸得酥脆的油条,外表泛着金黄色的油光,酥脆得光是用筷子夹起来便能听到咔嚓声,而在他右手边的碗里盛着的豆浆更是醇香浓郁,香气扑鼻。
    而坐在周彭身旁的一位中年修士,面前摆的则是四只蒸腾着热气的大肉包,皮薄肉厚,一口咬下去,油汪汪的汁水从嘴角滴下,直叫人想用手抹了再舔上一舔。
    其他的还有诸如汤面馄饨等等早食,光是看着就叫人感到腹中饥饿,恨不得立刻坐下大快朵颐。
    然而,能够享受这些美食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其他人的面前,则都只有一碗颜色浑浊的稀粥以及些许佐餐酱菜。
    但这还不是最差的,当左轻辉坐下后,边上凡人杂役便只端上了一碗稀粥,别说酱菜,连米粒都见不到多少。
    左轻辉迟疑地看向凡人杂役,问道:“就只有这些?”
    闻言,凡人杂役还没回答,周彭便先开了口:“左道友,昨日是我忘了说,在这矿上劳作,根据挖矿数量,每日都能得些贡献点,用以购买一些生活日需或是改善伙食,用于记录和交易贡献点的令牌法器都是特制的,你们几个的令牌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傍晚便会送来,在这之前,只能先委屈一二了,另外两位道友稍后过来了,也麻烦你代为解释一二。”
    左轻辉点点头,也不再发问,端起稀粥便默默地喝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饱含着审视打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回头,便已经猜到视线的主人是谁。
    只见许彻走到桌前,坐到了左轻辉身边:“左道友,我……”
    左轻辉放下碗,扭头指了指长桌:“先吃饭,等会还要下矿,耽误不得。”
    接着,他又在周彭半是审视半是监督的目光下,将刚刚周彭的话复述了一遍。
    许彻一愣,接着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众人用完了早食,走出门时,便恰好看到沈芒星也缓缓走了过来。
    他扫视一圈,见一个人都不少,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跟上。
    第327章 通向自由
    在沈芒星的带领下,左轻辉等人扛着钉耙模样的挖矿法器,背着箩筐,进入了诸多矿洞中的一个,来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矿道之中。
    矿道之中幽暗阴冷,沿途岩壁上嵌有一些发光的蓝色石头,令众人能够看清前方的路。
    没走多远,左轻辉便看到有一道淡蓝光幕挡住了众人去路。
    只见沈芒星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在光幕前一晃,光幕便立刻虚化消失,众人得以继续前行。
    “这里便是矿场阵法的边界,只有手持令牌者,方可令阵法打开片刻,而在跨过之后,我们便不再受阵法保护,如果遇上黑风来袭,你们记得要跟紧了,别掉队,若是无法及时赶回,可没人会去救你们。”周彭扭头,向左轻辉三人叮嘱道。
    跨过淡蓝光幕后的矿道没有了照明石头,开始变得深邃昏暗。
    众人举着火把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周围便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赤红色光芒,温度也随之升高。
    随着往前不断深入,这些赤红色变得愈发密集,温度也上升到了令人有些窒息的程度。
    一行人又前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样子,眼前视野一阔,一个颇为开阔的巨大矿洞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矿洞各处还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小矿道。
    这矿洞的岩壁上,几乎都呈现明灭不定的赤红色,身处其中,就如同置身于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炉中一般,滚滚热浪近乎要将人身上毛发都烧掉。
    在场的都是被压制了修为的修士,虽然炙热难忍,却不至于有性命之虞,若是凡人在此,恐怕会当场晕厥过去。
    沈芒星率先停下脚步,朝四周看看,接着便一声令下,吩咐众人开始挖掘矿石。
    众人也轻车熟路地上前开凿土石,而左轻辉四下看看,特意选择了一个较为偏僻的矿道,姑且算是避开了沈芒星的视线。
    过了不久,许彻也有样学样地摸了过来,两人就这么一边挖矿,一边低声交流起来。
    “昨夜主上已经降旨于我,说明了你的情况,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听我安排,等到时机成熟,主上自会救我们出去。”左轻辉一边挥舞着法器,一边低声说道。
    “敢问左道友,既然冥月神已然知晓此地的情况,为何不现在就将我们救出去?”许彻疑心重重地问道。
    “因为主上想将此地的矿奴统统解放,而非只救出你我二人。”左轻辉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彻不安道:“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还是说,冥月神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对付此地驻扎的修士?”
    “此言差矣,以主上的本事,此地归元宗修士即便一拥而上,虽会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对付不了。”左轻辉摇摇头。
    许彻皱眉:“那为何……”
    他话没说完,便被左轻辉打断。
    “主上告诉我,你看过《童稚话本》,那么请你告诉我,里面那只兽语者为何最终会打开笼子,将麻雀放出来?若是没有麻雀血染长羽,向兽语者展示了自己的决心与意志,岂会赢得自由?”
    见许彻微微一窒,面露沉思状,左轻辉继续缓缓说道:“自由,从来都不是求来的,也不是施舍来的,是要依靠自己的双手争取来的。”
    许彻心中一震,直听得神色飞扬,只觉得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一些矛盾之处。
    “既然是我们自己争取来自由,你的主人又有何脸面自称为神,让我们去膜拜感激?”许彻略一迟疑后,问道。
    “笼中鸟拼尽性命也无法撞破的牢笼,笼外人却只需要一把钥匙,便能轻易打开,而我的主人,便是那个将通向自由之钥匙递给我们的人。”
    “他自称为神,却既不是那种高居天宇,俯瞰众生沉浮的神,也不是那种割肉喂鹰,牺牲自己满足信徒愿望的神,而是引导人们追逐着自由,让每一个人都能凭自己的意志主宰命运的神。”左轻辉抬起头来,直视着许彻的双目,如此说道。
    许彻眼中闪着光亮,显然是被左轻辉说动了,可就在这时,在他们边上,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左道友说得真好,连我这个偷听的都觉得心潮澎湃,你们的计划,不知能否加我一个?”
    许彻扭头一看,却见佘于拿着挖矿法器,走到了自己和左轻辉身边,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左轻辉早就发现她有意无意地凑在一旁,此时听见她的话,则是满脸淡然地继续说道:“任何想要用双手争取到自由之人,都将受到主上的眷顾,佘道友加入与否全凭自愿,并没有什么能否之说。”
    闻言,佘于似乎面上多了几分欣喜,又问道:“道友如今可已有了具体的计划?有哪里是需要我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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