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俩人找座位坐好,车上人也不少,一个车厢里,几乎都坐满了。
    云锋喝了口水,往沙南通肩膀上一靠,抿了抿嘴,看那样子又准备要闭眼睡上一觉了。
    沙南通干脆把她一揽,拉到自己的怀里躺结实,却也忍不住点着她的鼻子就笑话她:
    “你怎么这么能睡,一坐下就能睡着。”
    她转了转身子,让自己斜靠在他怀里更舒服些,也懒得睁眼,撅着嘴就说:
    “你就让我好好儿地多睡点安心觉吧,你不在的时候,我想睡都睡不着。”
    他听得她这样一说,心里一酸,想要捏她鼻梁的手,却放轻了力量,单单食指在她的鼻根到鼻尖之间来回轻轻地摩挲着。
    她微睁了一线眼来看他,笑了笑,说:
    “孤枕难眠。不知道吗?”
    他的心随着她的笑和话音一颤,动容地回答:
    “嗯,孤枕难眠,知道。”
    他拍了拍她的肩,像对着一个孩子一样怜爱地说:
    “好好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好。”
    她乖巧地将半睁的眼睛都闭上了。
    没到半小时,她转来转去几下,又一骨碌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怎么了?不睡了?”
    他抿嘴一笑,戏弄地问。他就知道,这会她也是睡不安心的。
    “睡不着。我还是看会书吧。”
    她似乎有些闷,却又嘴角不自觉地淌出笑意地一边回答一边从旁边的背包里掏出一本《脂砚斋评红楼梦》来准备看。
    “平时天天忙着备课、教研、上课,给学生做思想工作,都好久没闲心没时间好好看一看闲书了。”
    她挨着他的肩一边翻书一边说,似乎是想在他面前抱怨,但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怨气。
    他看着她坐起来后的一系列连贯自然的动作,听着她那不是抱怨的抱怨,只管笑着,也不搭话。
    “你笑什么?不说话的就知道笑,对辛劳的人民教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她斜睨了他一眼,呛了他一句。
    他依旧笑着,从桌面上拿了她随身带的水杯子递过去给她,示意她喝口水。
    “你快说,你究竟笑什么,不然不喝。”
    她端着书,拒不接水杯。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笑。可能你不在的时候笑得太少了,现在要弥补回来。”
    他本来想说的是“笑是因为看你好笑。”,又担心说了后惹来她一顿掐,但这话一出,却令她一双眼睛泪汪汪,放下捧书的一只手便握起了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依了过去,习惯性地咬着他的手腕脉搏处来掩饰她的眼泪。
    看她伤心的样子,他心里想,早知道说咽回去的那句话好了,让她掐总好过现在这样的伤心难过。但也是晚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沉静了一会说: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室友林明吧?”
    “嗯。”
    她额头上下地蹭着他的手腕,以示点头。
    “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你不是向来就一伤心就犯困么?”
    他本来想说林明今晚想让他带她一起见见面,以表室友之间的相互关心。但看她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便按下不提,干脆借机和她说笑话。
    “你的笑话一点都不高明。不过,我还是笑了。嘿嘿。”
    她抬起头来,朝着他咧嘴笑了笑。他帮她捋了捋额前乱了的刘海,也跟着笑,却两只手将她嘴角往两边一拉,按住不动,说:
    “对,笑起来美,就像这样,定住,别动。”
    她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双手把他的双手从她的唇角抓下来,说:
    “哎,我不要你这人造笑容,我送给你自然的笑容。”
    “好,作为回馈,把水喝了吧。”
    他趁机哄孩子似的哄她喝水。
    她嘻嘻笑着接过水杯来喝了几口便递还给了他手中。
    他知道,她总是忘了喝水这件事。
    “你不在的时候我挺勤奋喝水的,但不知怎么,你在的时候就总忘。”
    她咬了咬唇,笑着朝着他补了一句。
    “嗯。没事,我在时提醒你就是。”
    他笑了笑,知道她是想告诉他,平时他不在时她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起来,这次还没来得及吃你的沙式西红柿鸡蛋面呢。”
    “西红柿鸡蛋面一做那些小崽子们就会过来抢,懒得被他们抢了和你一起的这一点点时间。”
    “哦,看来,我的沙式西红柿鸡蛋面是属于你那些小崽子们的。”
    “哈哈,是呀!诶?怎么是沙式,不是云式吗?”
    “当然是沙式,你不知道吧,在香港,过去都是随夫姓。”
    “哼,你也知道是过去,现在香港回归了,也不都和从前一样非要随夫姓了。”
    “行,那就随你保持你的姓氏吧,只要人和心是我的就行了。”
    “怎么说得我保持我的姓氏是因为你的宽容大度一样?那本来就是我的姓氏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那你就要把你的什么也给我,公平。”
    “这是在商务谈判吗?要不要订合同盖章签字?”
    “要,合同你出,我审过了就按手印签字。”
    “好吧,你带户口本了吗?”
    “干嘛?”
    “去民政局盖章签字啊,更有公信力。”
    ……
    这两人在慢腾腾的火车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外面的青山绿树飞快地从窗户玻璃上一闪而过,才知道火车其实也是飞快,只是再怎么快,也飞不出这浸满了他们的情意的时空里。
    到了广州,沙南通直接带她去了酒店。他已经和带队的艾伦打过招呼了,晚上他会在酒店把这几天大家的调研数据综合起来做分析,出平台邮件发给艾伦,第二天上午再过去找他讨论。
    云锋一到俩人下榻的酒店,便给田微微发了信息告诉她说他们到了,又给林信发了信息,让她转告王里之,她和沙南通一起都到广州了,这次时间紧,见不上,但沙南通这两天会抽空给王里之去电话的。
    刚发完信息,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云锋扭头看向正对着电脑做数据分析的沙南通,他转过头朝她示意直接接就可以。
    她接起来,是一个中国男生的声音,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在电话那端愣了愣,才问沙南通在不在。
    沙南通对着电脑屏幕脸都不转就接过了云锋递过来的话筒,听了那头的话后,就说了一句:
    “我正在做数据分析呢,今晚要出产品优化方案初稿,去不了,你们去吧。“
    说完,他啪一声就挂了电话,倒是转头看了一旁的她说:
    ”是林明,想约我们出去吃夜宵,没时间。“
    他看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又掉头对着电脑专注地做起了数据分析。
    她环顾了房间四周,还是觉着光线有些暗,便走近他旁边帮他拧亮台灯,又煮水泡了一杯红茶,静静地放在他手边一侧。
    准备拿衣服去洗澡时,她才发现忘了带睡衣。她想了想,也不打扰他,就直接从他带去她那的包里找了一件浅蓝色衬衫来当睡衣。
    从浴室出来,她看他还是脊梁挺直地端坐于电脑旁,专注认真,似乎她洗澡什么的都不曾听见,忍不住抿嘴一笑。
    从他身边走过时,她发现他手边的红茶倒是被喝了半杯,便又帮他续上,顺手也给自己泡了一杯放床头柜,便拧开床头灯,拿起她的《脂砚斋评红楼梦》,坐靠在床头,怡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偶尔,她在喝茶或翻书时会抬头望一眼他寂然不动的端正的后背后继续纵情于文字。他倚着床尾的书桌则专注地敲击着键盘或挪动鼠标拉动着屏幕页面不曾离开过座位。
    俩人各得其乐,空气里,散逸着几丝微淡却沁人心脾的红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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