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于云锋来说是一年中极为美好的一个月份。
    这个月份是入夏以前的最后一个月,花开最盛。她自从第二次考研失败后,便老老实实地做着她眼前教书育人的工作,也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这份工作,只是,她对于教育的研究、改革梦却似乎更深地藏在心里。
    她的关于乡土课程在她的历史课程中的嵌入,也自我感觉良好,学生们都很是喜欢这些关于家乡的风土人情的讲述,也深受启发。
    但这一切,都让她心生愉悦却又时常不安。她的不安来源于对沙南通千万里的思念,也来源于自己内心理想总是求而不得的烦恼和疑惑。她的未来,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
    也许,结婚,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妻良母,便是她此时很清楚的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为何她对于婚姻又总觉遥远和模糊呢?
    在教育的领域深耕,成为一位优秀的教育改革家和教育研究者,这是清晰的,但眼前所作的教书育人的工作和平静如一潭不动的深水的学校生活,又总让她觉得缺少点什么。
    日子便是在她这样清晰又迷茫,愉快又躁动的情绪状态中一天天飞逝。
    周四是云锋一周工作日中最欢愉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她上午上完三节课,从第四节课开始便一天无课,又临近周末,每每周三,她便想象着第二天周四的到来而欢欣鼓舞。
    “云,有人找你。”
    刚下完上午的第三节课,坐在办公室里放松地喝着水,准备美美地休息几分钟便去二楼办公室约田微微一起回住处的云锋,听得刚下课从教室上来的林霞风风火火地唤自己。林霞周四是最忙的,全天有课,这喝完一口水,马上她就又要去上课。
    “哦,谁啊?”
    云锋想不到这会还有谁找自己又不来办公室。
    “我说你在办公室,让他上来,他不上来。就在教学楼下。”
    林霞也觉得有些奇怪地说。
    “这么大的架子,学生家长?应该也不至于吧。”
    云锋嘀咕着。
    “一个年轻的帅哥哟!”
    林霞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一个帅哥?在哪里?这里能看见吗?”
    云锋一听帅哥就来兴趣了,虽然她有男朋友了,但有帅哥来找,还是值得一看的,说不定是自己大学同学、师兄弟什么的呢?不会是李云河吧。
    她端着一杯热水便跑了到门口的走廊往下张望。
    果然是一个帅哥,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束着一条蓝白的牛仔裤,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乌黑溜亮的头发,发型是从大学认识自己后一直到现在也没变过的齐眉短发。他也正仰头向上望着,那熟悉的眯着眼睛比阳光还暖的笑容,即使是隔着四层高楼,云锋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的。
    她“啊”地大叫一声,飞也似地转身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拿了钥匙就往楼下冲。
    “她这是怎么了?谁呀?”
    办公室里的班主任老师们都有些吃惊,云锋平时温柔淑女一枚,怎么突然这么急色起来,连林霞也忍不住质疑起来。
    她却早已下了楼,不到三分钟便站在了一层的楼梯口,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日思夜想,怎么就突然漂洋过海,从她心里、梦里站在了眼前呢?
    这不是做梦吧?她喘着粗气,胸脯起伏,定定地站着望着他,眼里是不敢置信的惊喜与诧异。
    她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害怕这一动,眼前的人便如梦消逝,她怕侵犯了这来之不易的一瞬间的美好。
    “有没有想我?”
    他却看见她从楼梯里冲了下来,定在自己数十米的地方像雕塑一般,便笑着走了过来,像从前一样靠近她,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她看着他在阳光下朝自己走来,带着熟悉的比阳光还温煦的笑容,如同多少次想念中一样牵起了她的手,帮她轻轻擦去不断流下来的眼泪。
    她不知道,在她一路狂奔下来的时候,眼泪早就顷流不止。
    此时此刻,他离得她那么近,近得她能听得见他轻微而又略带急促的呼吸。她似乎听见了他的问话,又似乎没有,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任由他牵着往前走,若不是人来人往,她便是要将自己吊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捂着他的手臂大哭一场才能真正醒过来。
    “我们去哪?”
    他转头问她,眼里是深黑里的一片亮光,比从前更深邃更有穿透的力量感,还有着对她更深的情和爱。
    “不知道啊。你说去哪?”
    她是真的懵了,懵懵懂懂地反问他。
    “果然是我的云儿,一见到我就放心地不用记方向了。”
    他笑着像从前一样刮了刮她高耸的鼻头,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羞涩地低了头,想躲开他捏她鼻头的两根白细的长手指,却不像从前一样闹着嚷着说自己鼻头变矮了要他负责的玩笑话。
    她脑子的确是被他的突然出现糊上了浆糊,一点都动弹不得。她忘了这是她生活的领地,只是觉得他回来了,那自己便无需费力,只要跟着就好了,去哪里,做什么,都有他呢,自己哪里还要忧心什么。
    可是走着走着,她发现他竟然带着她去她的住处。她忽然醒悟过来。
    “诶,这是我的住处。”
    她只是醒悟到他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并未醒悟他第一次来,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办公室和住处呢?
    “嗯,钥匙呢?你开门还是我开门?”
    他笑着征询地问她。
    “嗯,还是我来,锁不是很好开。”
    她仍是羞涩地笑笑,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拉着他进来。
    他一看,她的住处真可谓简单得简陋。
    一进屋便是最简单的开间样式,外屋里一前一后的两张办公桌一样的木方桌子,桌子底下各自排放着两张靠背椅子。
    前面挨着门口的窗台下的桌子上,靠墙放着几本书和一个笔筒,大概是书桌。
    后面墙壁靠着进里间洗衣、洗澡间的门的墙壁上的木桌子上则放着一个电饭锅和几个碗碟,应该是饭桌。
    旁边角落上摆着一个麻布花色布料简易衣柜。
    中间靠墙处则是她的一张木板床,支撑着雪白的方形蚊帐。分两边挂着的蚊帐里,浅紫色花被齐整地叠成一长条顺溜地靠着挨着墙壁的床里边,土黄色的席子上还放着一个和紫色花被同色的枕头。
    最一有生气的便是书桌上摆着的一盆风信子,花已开过,剩下宽大翠绿的叶子独自静默地立着。再便是餐桌上一盆绿萝,从桌上垂下长长的翡翠般的枝条,几乎快及地。连着门旁窗户上的一盆绿萝也是一样地垂了下来,要及地的样子,让这屋子有着凉生生的生趣,气息宛如在田野。
    他忽然就抱住了她,心疼地用力圈住她的肩背。他深情如海浪涌起的心,仿佛要将她完全融化才能罢休。她的眼泪是听了,但他的眼里,却被这心里涌起来的翡翠般的浪涛漫溢得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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