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冷,回屋里睡觉吧。”陆爷爷说。
    陆奶奶迷迷糊糊的点头,去卧室了。
    邵城松了口气。
    借口雨势滂沱,邵城在陆家留宿了一晚,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就起来了。
    纠缠着这座小镇许多时日的晦暝风雨终于离开,今天是个好天气,除去了蔽日的乌云,天光也亮的早了些。
    陆奶奶从厨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揩了揩手上的水,一头银发抿的一丝不苟,她精神奕奕的,笑着问:“怎么这么早起来啊?”
    庭院里的空气清新芳馥,邵城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微笑起来。
    老人也笑眯眯的,“稍微等等,过会儿然然就回来了。”
    第18章 我喜欢他
    夜幕低垂,更深露重。
    一盏茶杯递到邵城手中,茶香的水雾袅袅腾起,清沏的茶汤嫩绿鲜醇。
    陆爷爷手里也有一杯,他轻声说:“麻烦了你一天,真是辛苦了。明明周末可以好好休息的。”
    陆奶奶坐在躺椅上,戴着老花镜,照着灯光打毛线。
    邵城莞尔,“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你们不嫌我总是登门很烦的话……”
    陆爷爷怔了怔,以为自己不小心戳到邵城伤心事。他是听陆斐然提起过关于邵城家事的只言片语的,知道邵城是单亲子女,还被父亲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流落到他们这小地方来。大抵就因为这样才会想要亲近他们吧,陆爷爷感慨着,“怎么会呢?小刘!自从我儿子媳妇走了以后,我们家就我和我老婆子还有然然,平时也没什么亲戚来串门……你能来我们当然是再欢迎不过的了。就是你如果下次别带礼物就好了,唉,都不好意思了。”
    “没多少钱的。”邵城说,“我还每次来都在你们这蹭饭呢。”
    陆爷爷又说:“你还教然然做题,他说你辅导的特别好。谢谢你了。”
    邵城摇头,“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他站起来,“我去看看他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路过陆奶奶身边的时候,邵城顺便看了一眼,“您是在织围巾吗?”
    陆奶奶给他展示了一下,“快织好了。我用的很好的羊毛线。好看吧?”
    邵城点头,“好看。”
    是给陆斐然的吧,等到织好估计天气也凉下来了,奶白色也很衬陆斐然。邵城想。
    邵城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
    莹莹如团的灯雾中,陆斐然枕着一只胳膊已经睡着了,另一只手里还抓着笔。他微微张着嘴,睡眠酣香得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邵城笑了一下,走过去,把笔从陆斐然的手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陆斐然横抱起来,放到床上。给他脱了拖鞋,拧了温热的毛巾擦脸擦手,陆斐然睡的沉,一直没醒过来。邵城做完才反应过来好像又顺手做过头了,说起来,这都是他上辈子照顾病人习惯了。
    等邵城自己洗漱回来时,陆斐然却醒了,像是一脸晕乎乎地坐在床边,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怎么醒了?”邵城问,“你刚才睡饱了吗?”
    陆斐然往床里面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
    邵城躺上去,眼观鼻,鼻观心。
    陆斐然清醒了,“哥,我们来说说话吧。”
    邵城:“说什么?”
    陆斐然:“你来想吧,说什么?”
    邵城想了想:“把我今天下午给你讲解过的那个公式给我背一遍。”
    陆斐然:“……”
    饶星洲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邵城约出来,“你最近是怎么了?天天都那么高兴。因为你后妈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是又毒又蠢,就那点鼠目寸光,迟早把你爸那点老底给折腾完了。真以为你爸血本有多厚啊。”
    邵城就没重视过那个女人,他高兴当然是因为他的陆斐然。你看,那个姓叶的禽兽被抓起来了,陆斐然的奶奶活下来了,他妈也因为一些偏差居然遇见了第二春,他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既然命运已经被他改写,他也有了勇气能有一天和陆斐然重新开始。
    方蔚然倒是琢磨出一点来了,“邵总你是谈恋爱了吧?”
    饶星洲大感兴趣,猜测问:“是不是就你那小白牡丹?”
    邵城:“那花叫佛头青!”
    饶星洲酸溜溜说:“我管他叫什么,你又不分我。”
    邵城大马金刀的,跟尊大佛似的坐那儿:“不给。”
    “切。”饶星洲从小被邵城挤兑惯了,也不生气,随意地翻过这一页,散布八卦说:“你知不知道老张,那臭不要脸的,包了个水灵灵的女大学生,才十八呢,他一把年纪都能当人爹了。这些人真的是……”
    邵城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饶星洲讶异:“你激动什么?别告诉我你的小白牡丹也是大学生啊?”
    不是,是高中生。邵城默默地想。
    等上了高三,陆斐然的学习压力骤然加大,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选择了住校。学校抓的紧,有时周日还放一天假,有时连读起来两三周还只一两天假。
    谢坤问陆斐然:“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陆斐然眼睛放光,一脸崇拜向往,毫不犹豫地回答:“计算机!”他当成为和刘哥那样的电脑黑客!“你呢?”
    谢坤坚定地说:“我想学法律。”就是法律把叶老师送进了监狱,他想学习法律,为那些被欺负的人伸张正义。
    铁三角的第三人袁楚楚则茫茫然说:“我还没想好呢……大概当老师吧,一辈子都有寒暑假,那多爽啊!”开了话头,袁楚楚就鬼鬼祟祟地和他们八卦起来,“我给你们讲,你们知不知道某某和某某分手了?”
    陆斐然惊叹地看着她:“我靠,现在这么忙你居然还有空关注这些爱恨情仇!”
    袁楚楚哼哼说:“就是因为现在忙,我才听这些事来缓解压力啊!你看我对你们多好,拿出来和你们分享!哈,还不领情。听不听吗?”
    陆斐然一脸正直:“听啊。”
    谢坤:“……”拿起笔默默挪开写作业了。
    高三是分手高峰期。
    虽然老师已经懒得管早恋的同学们,任他们自生自灭,只告诫不要打搅别的同学。
    袁楚楚分享了个特别精彩的故事:“你知道一直传我们班的娘娘腔暗恋二班那个某某吧?”
    “啊?某某不是男的吗?”陆斐然说。
    袁楚楚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就是男的啊!那暗恋的全年级都知道了,你不知道?”
    陆斐然愣愣地点头。
    “前天娘娘腔放学去表白了!”袁楚楚压低声音说。
    陆斐然朝班级后面看过去,每一张桌子上都是高高的书山,他只看到娘娘腔的头顶,“那……那不是同性恋吗?”
    “对,就是同性恋。”
    陆斐然觉得自己像被这词给电了一下,手指有点发麻,脑袋晕乎乎的。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到陆斐然他们八卦的声音,忽然抬起头,陆斐然和袁楚楚都赶紧低下头去。
    再回想叶老师的事情,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陆斐然把叶老师看做是禽兽,已开除作为人的资格,倒没深想过这件事。
    陆斐然猛然注意到世界上还有男人喜欢男人这件事。
    原来还能这样啊……
    时间在紧凑的考试中过得飞快。
    某日陆斐然在书桌里凭空出现一封告白信,约他晚自习的时候去操场。
    “居然真有勇士敢摘你这朵高岭之花!”袁楚楚感叹。
    “什么高岭之花?你说我?”陆斐然又惊讶问。
    袁楚楚回答他:“我以前也以为你是高岭之花呢,后来才发现你就是个呆瓜。”
    陆斐然:“……”
    袁楚楚好奇问他:“你去不去?”
    陆斐然翻着信,困惑说:“落款都没有……去不去好呢?”
    “直接不去就算是拒绝了吧?”
    “可是,如果对方一直在操场等呢?这么冷的天气……不太好吧。还是当面说清楚吧。”陆斐然苦恼地看着信,随口说,“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小伙伴震惊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斐然怔了怔,“对哦,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斐然应邀而去,路上依然担心了一下会不会对方是个男的,本来这就是件很尴尬的事,如果是个男的就更尴尬了。然后他见到了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面目陌生。
    女孩见到陆斐然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陆斐然把信拿出来,递过去,开门见山说:“这是你写的吧?嗯……那个……对不起。我觉得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没有去接信。
    陆斐然一下子紧张了,吓得倒退半步,“那个,我作业还没写完。”
    女孩仰着头问他,“快毕业了,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如果是因为学业的话,我可以等到高考结束。”
    陆斐然讪讪说:“呃,那什么。你没有留名字。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女孩眼泪瞬时决堤,“我是三班的,以前我们和你们班一起共用化学教室的时候,小组实验你还帮我了呢,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我给那么多人帮忙过我怎么可能一个个都记得?陆斐然心道,没敢说出来,怕对方哭的更厉害。
    女孩擦擦眼泪,“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忍不住……”
    陆斐然想,唉,女孩子果然都是水做的。
    女孩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观察过了,你没有交往的人,所以我想先告诉你,好做拿号码牌一的人,这样你哪天如果想起了,想找个人恋爱,第一个也能想到我。”
    “别这样……”多委屈啊,陆斐然想,他觉得把人当备胎太卑劣了,“我没什么好的。你、你不要这样子。”
    女孩停住了眼泪,柔声娓娓道来:“我以前成绩不好,我就是想配得上你,我才一直在努力学习。但我最近想你想的越来越多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起你,一想到你,就觉得特别有动力……什么都想和你分享……有时我只看到你一眼,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就算什么都不做,只看你一眼也好,我心里就很甜很甜……”
    陆斐然越听越觉得不对,刚听到一半,意识便恍惚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挺拔高大,从一团光里走出来,越走越近,逐渐清晰,那冷峻英俊的脸上深邃墨黑的眼眸专注而深情地凝望着自己,是刘城——那幽徐低沉的喉音仿佛就在耳畔,那般轻柔清朗地呼唤:“斐然。”
    为什么他会那么想见到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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