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鬼鬼祟祟跟了进去,听见他说了句“警察同志,您好,我就是苗伦。”
    第六感没错。
    第20章 荆棘鸟(二)
    警察没有给细细最终答复之前,这条稿子只能先压着不发。细细回到报社开了电脑,也不先好好写稿子,第一动作就是点开紫安的小头像,略鸡婆地跟她说了今天的事情。一会儿,紫安说,“听说玛丽和她老公去加拿大滑雪了,人家正玩在兴头上,你跟她提苗伦,不知道会不会扫兴。那天玛丽醉了,才跟我们叨叨那么多,现在旧事重提,她肯定不高兴。”
    细细贱兮兮地去翻玛丽的微博,还真看见她发的滑雪图片,看来真是乐不思蜀。她又往上看了几条,都是玛丽拍的酒店照片、美食图片,枫糖煎三文鱼、布罗美湖鸭、焗大龙虾……是看得细细口水直流,甚至想,爱人算什么,给我这种一辈子玩转世界吃遍天下美食的机会,我宁愿没有爱呀!
    想到这里,细细拿起手机给江醉墨发了个消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所以我决定,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
    等江醉墨回消息的时间里,细细随手翻了一下玛丽以前的微博,看见她写过这么几行字:
    “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雀巢开始,便不停执着地寻找荆棘。找到后就把自己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和泪放声歌唱——它的歌声使人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一曲终了,它气竭命陨,以身殉歌。”
    “我就像一只荆棘鸟,奋不顾身寻找荆棘,发出最美的歌声后壮烈死去,留给大家一个解不出的谜团。只有荆棘才理解我的凄美,因为我不是爱唱歌,而是爱荆棘,为了靠近他,让他感受到我为他跳动的心脏,我只能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细细简直要吐了,想不到玛丽也有这么矫情的时候,一看时间,恰是在她婚前几个月,那不就是她追求苗伦的时段吗?她所说的荆棘,是不是就是指苗伦?
    苗伦明明看上去如此谦和有礼,又怎将他形容成尖利的荆棘?
    “看什么微博,还不赶紧写稿!”社会版主编路过细细身后,拍了拍她办公桌的隔板。
    细细忙不迭关了网页,打开文档乖乖写上午采的第一个稿。截稿时间过了几个小时,警察才打来电话,说跳楼女子小琳确实是为情自杀,她的父母、朋友都证实她最近失恋,而苗伦说由于他觉得二人性格不合,不同意复合,小琳之前多次以死相逼,这次他也没当回事,没想到小琳真的了结了自己二十六年的生命。
    “今晚有约,明晚?”江醉墨临下班时回了条消息。
    嗷嗷嗷,我被拒绝鸟!细细捂脸,然而又再次振作起来,对自己说,打起精神来,追人之路总是如此坎坷滴,他这是缓兵之计,我一定要趁胜追击!于是乎,她坚强地回复道——“好的!请问约你的是男是女?”
    “男的。”
    “你喜欢他么?”
    “如果你要求,我可以试试。”
    细细发了个尔康让紫薇别走的表情,“明晚我去接你下班么?”
    胡细细似乎完全搞混了性别,在她看来,谁追谁,就要负责接送、买单一系列流程。
    “好,下班后我到报社门口等你。”
    “好~”细细发完消息,过了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江醉墨,真是高深莫测啊高深莫测……细细星星眼望天,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到工作中。
    《女子为情自杀,闹市跳楼而亡》——细细写个标题,打算明天把稿子写出来。想到有日子没去紫安家看小宝宝了,细细去童装店买了顶毛线帽子,去了紫安家。
    ☆☆☆
    六点半,江醉墨开车到了约定好的鸿鼎汇,王铮澜几个早就到了,点一桌菜,开了干白干红各一瓶。
    男人之间的聚会都不会只有两个人,否则在如今腐女盛行的年代,太容易惹人怀疑。王铮澜、何应竹、梅新华、林笔几个跟江醉墨要不是发小,要不是同学,都不是外人。
    因为迟到,江醉墨一下子就变成被人群起攻之的人物。“江公子来得最晚,自罚三杯。”林笔说着,不由分说把酒杯满上,“别他.妈跟哥几个佯装开车,我们哪个不是开车来的,代驾干嘛用的?”何应竹说,“醉驾就醉驾嘛,人家的爸爸是李刚,你妈是李缘珍。”梅新华接口:“哎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可是法制社会。”此话一出,话题乱成一锅粥——“他不是王子,而是太子。”“二龙夺嫡??”“嫡个jb,谁年纪大谁就是嫡。”“谁得武则天的心谁是嫡。”“得武则天心的叫男宠。”“哪个是太平公主,求介绍啊,我器大活好。”“滚jb蛋。”
    江醉墨粒米未进,先干三杯,结束了他们几个的胡侃。
    其实这几个人里,江醉墨酒量最差。大家都知道他跟他母亲不对盘,所以动不动拿他母亲说事,逼他喝酒。
    男人们聊聊近况,聊聊钱,聊聊女人。江醉墨坐王铮澜旁边,没喝几杯就问他细细外公的病情。王铮澜见他够上心,也就不绕弯子,“你托我问的那个人吧,目前还在化疗,用的是国外的新药,效果不错,也没什么强烈不适感,近期抽血时没有检测出癌细胞。不过,你我一个内科一个外科,心里都应该清楚,我也不妨跟你直说,那么大年纪的人毕竟不比小年轻,外科侵袭对身体影响太大,要完全恢复绝对不可能。”
    江醉墨眉头一紧,放下筷子,“胃癌的哪一种?”
    “胃腺癌。”
    “居然是腺体癌。”江醉墨回想起自己看过的x片,“我只看过钡餐x线造影图,以为只是普通肿瘤。胃腺癌是胃癌中最严重、恶化扩散时间最难琢磨的,即使外科手术切除胃大部,加上后期化疗,也不能完全保证癌细胞不随着血液、淋巴液扩散到某一处,二次复发时一般已经到了晚期。”
    “根据个人身体素质和阎王爷心情。”王铮澜摇摇头,见惯了生死,他脸上并没什么大悲大叹,“我院有个病例,三十几岁切除的,到现在都七十多了,还神采奕奕。当然也有几例,术后半年到两年间癌细胞忽然扩散导致死亡。”
    “你帮我看着点,那边病情一有变化,马上告诉我。”
    “放心,包在我身上。对了,那病人跟你什么关系?”
    “……亲戚。”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这里是学术交流会还是怎么地。”林笔特别不满地敲敲桌子,“一会儿晚期了,一会儿死亡了。你们能不能说点有意思的。”
    “对,说点有意思的。”何应竹凑过来,很臭不要脸地讪笑,“比如跟李市长沟通沟通,那块闲置地就麻烦她行个方便,跟下头打个招呼,价低点标给我们公司算了。”忘了介绍,何应竹子承父业,是一个万恶的房地产开发商,土豪富二代。
    “我跟你口中的李市长除了存在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外,毫无瓜葛。”江醉墨颇不给面子。
    “小气。”何应竹咬牙切齿。
    “李市长习惯等价交换,这几年他叫醉墨做的事,醉墨一概置之不理。你现在叫醉墨去跟李市长沟通,李市长未必同意。”王铮澜看了一眼何应竹,“如果他一早按李市长说的弃医从政,走他弟弟那套,现在别说一块闲置地,江北那片都给你们做高档别墅区,不涉及什么违法违章,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何应竹本来就是说着玩,现在也没计较,随口一问,“你老妈不传说要高升常务副省长了吗?”
    “我不知道。”江醉墨说起自己的母亲李缘珍,从内到外就都是冷的,“她有她的仕途。”
    在座的几位都明白,江醉墨这种态度不是不孝,实在是……情有可原,n市市长李缘珍不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她不需要江醉墨的父亲江韬时,可以舍弃他父子二人去跟对她有利用价值的男人结婚。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手腕,在政界混的风生水起,在省内是个顶顶有名的“铁娘子”,如今年近六十,但打扮得十分讲究,加上动了一两次除皱手术,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在现任丈夫病逝后,她可以打着旧爱和苦衷的旗号,跟江醉墨的父亲复婚,不为别的,因为江韬一直对她余情未了,且现在成功商人的身份可以帮助她得到更多的利益,对于她这样一个热衷仕途的女人来说,前期往上爬主要靠关系和后台,到了后期,关系网密布,还不就得靠钱,而且,必须是非常多的钱。
    李缘珍虽说另嫁他人,但对江醉墨这个大儿子,也诸多干涉,比如不让他学医,毕业后不让他进军总医院等等,一门心思想让两个儿子都步自己的后尘去从政。江醉墨排除万难去了八一医院后,谁都看得出来,李缘珍目前培养的接班人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苗伦。
    他们之前开玩笑说什么二龙夺嫡,还真纯属玩笑。虽说江醉墨的父亲江韬已经和李缘珍复婚,但江醉墨和苗伦都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除了这些发小或是多年的同学外,知道他二人是李缘珍的儿子的人并不多。江醉墨和苗伦因为从小就没生活在一起,生活圈子不同,其实根本没怎么见过面、说过话。江醉墨几个朋友只知道,苗伦正在a大读化学博士,毕业后将参加国家重点人才培养计划,去哪个地方不要紧,重点是可以直接官至副处。他们几个连同江醉墨,都不太了解苗伦这个人,在他们看来,李缘珍把希望寄托在苗伦身上比寄托在江醉墨身上正确得多,江醉墨去从政?哈哈,别开玩笑了。
    “人都说,当官是有瘾的。”何应竹一本正经地说。
    王铮澜瞪了他一眼,“你赚钱没瘾?”
    “本来还想着等老子赚够了,一人送你们套别墅,既然你这么挤兑我,那我不送了。”何应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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