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立鹤将车窗摇下来,似有点惊讶,“刚刚追着车跑的人是你?”
    楚音脸蛋冒烟,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磕磕巴巴的承认,“嗯,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所以......”
    司立鹤板正道:“以后不要这样做,很危险。”
    楚音像被老师训话的学生,抿唇乖乖地点了脑袋。
    司立鹤抬眸注视着楚音的眼睛,“下次见到我,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会停下来等你,好吗?”
    稀薄的冬日透过枝叶,随着风动树移掠过青年的眉眼,楚音这才察觉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青年的皮肤肌理和长而直的黑睫,再近一点,连方寸间呼吸的空气都要交换。
    他在司立鹤的眼瞳里见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心咚咚咚直跳,猝然站直了拉开距离,迟钝地回复司立鹤的话,“可以吗?”
    “什么?”
    楚音的表情很怕被拒绝,“叫你的名字......”
    “当然。”
    司立鹤不假思索,这是一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他不太明白楚音为什么会多此一问。
    很显得,他的肯定对楚音而言十分重要,楚音果然高兴地张大了眼。
    “你来这里办事吗?”
    司立鹤简单的发问,楚音就和盘托出,“嗯,银行说要让我签个名,我正好跟朋友约在这儿见面,所以就自己过来了,刚要走就遇到了你......”
    他喋喋说着,司立鹤笑着听。
    楚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原来是个这么善谈的人,说了一大堆,注意到司立鹤的西装,猜测对方有公事在身,生怕耽误了对方的行程,退后一步道:“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司立鹤只是看着他,等他转过身,却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臂。
    尽管隔着衣物,楚音却觉得司立鹤的指骨贴住了他的皮肉,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司立鹤已然松了手,对他说:“不忙,捎你一程?”
    盛锐大厦离楚音的住处十几公里,来回少说也要一小时,楚音哪敢劳烦对方,连忙摇头,“不用,我朋友就在前面两条街。”
    司立鹤也不勉强,“那好,路上小心,下次见。”
    一句客套的关心换来楚音真挚的笑容,他也想同司立鹤道别,但青年已然将车窗升了上来,挡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他的视线。
    楚音只好对着远去的车尾小声地说:“再见,司立鹤。”
    因为这次人为的偶遇,连路边的一片枯叶都变得可爱伶俐。
    在楚音暗自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时,司立鹤在做什么?
    他在回想楚音欢欣雀跃的神情,不得不说,楚音是他见过演技最好的人,将想藏却又藏不住的羞怯把握得淋漓尽致,如果楚音自食其力,改行当演员说不定还能有一番成就。
    不过,若是楚音知道他那些小把戏早就被人拆穿,还能不能把这场戏演下去?
    早在两天前,司立鹤就得知楚音舍近求远,特地把业务转交给了离盛锐大楼最近的银行,意图明显得无需深思就能觉察。
    他留了神,让支行的工作人员通知他楚音到场的时间,楚音果然在大厅一拖再拖,而后更是在附近徘徊不去。
    为见他一面费这么大功夫,真有意思。
    司立鹤怎么能辜负楚音的煞费苦心,特地晾了楚音好一会,才嘱咐助理驱车从楚音身边路过。
    他透过车内视镜看楚音小狗追骨头似的追着他的车尾跑,模样姿态有几分可爱,唇角不自觉翘起来,可见了人,仍要装出恰到好处的讶然,陪楚音把戏演下去。
    朋友?
    楚音臭名昭著,哪里来的朋友,年纪不大,撒起谎眼也不眨。
    在司立鹤心中又多了一个“谎话连篇”标签的楚音转过街角,弯腰敲路边商务车的窗,赴朋友的约。
    李瑞安摘下墨镜看了他几秒,而后不满地说:“怎么迟到了?”
    楚音跟对方约在四点见面,他为了偶遇司立鹤,两点多就出现在银行大厅,磨蹭到现在,晚到了十多分钟。
    他不敢说实话,把锅推给了银行的业务人员,“资料有点问题,多等了会。”
    李瑞安近期有部电影上映,虽然只是镶边的男五号,总共戏份加起来不到十分钟,但却是他参演的第一部 作品,非要拉着楚音跟他一块儿欣赏。
    楚音根本没有朋友,更别说社交活动,李瑞安的邀约让他觉得很新鲜,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李瑞安怕被人认出来,戴着把脸遮住的帽子和口罩,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朝他和楚音行注目礼,好在李瑞安包了场,很快就进入了只有二人的影厅。
    电影快要开场了,两人找了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
    李瑞安参演这部电影时还没签公司,是俗称的野模,因为外形出众被制作人相中塞进了剧组。
    他那时才十九岁,没有名气,没有靠山,可想而知拿不到什么好角色。这个所谓的男五号饰演的是一个长期被继父性侵而后被残忍杀害的少年,十分钟的镜头有五分钟在“卖肉”。
    大篇幅的床戏对准的全是李瑞安裸着的身体,整个大厅环绕着喘息声和惊叫声。
    李瑞安的演技太好,好到让人胆寒,好到让人以为屏幕里发生的一幕幕都是真实的。
    楚音没想到是这样的剧情,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幽光里的李瑞安。
    青年脸上死一样的平静,注意到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都是真的。”
    楚音脑子里轰的一声,李瑞安说什么是真的?
    他被这几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青年却捧腹大笑,“你不会相信了吧,楚音,你好天真好可爱,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这样会吃亏的。”
    电影里李瑞安的哭声和现实中李瑞安的笑声交叠在一起,魔幻而真实。
    楚音用力地干咽一下,抓住了李瑞安发抖的手。
    青年所有的动作都止住了,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靠在了楚音的肩头。
    他说:“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过那样的日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往上爬,爬到谁都不能再踩我一脚。”
    电影结束了,楚音还恍惚陷在剧情里无法自拔,影片结尾,凶手被绳之以法,被杀害的少年却再也不能从泥泞的土坑里睁开眼睛。
    他无法知悉李瑞安是用一颗怎样强大的心脏,去直面自己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甚至抬上荧幕面向观众的惨痛过往,就像他也没有办法回到十七岁那年阻止那场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瓢泼大雨。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埋藏着太多肮脏腐臭的秘密。
    -
    果果这几天食欲不振,楚音在家的时候,她也会眼巴巴地趴在门口。
    楚音知道她在等云姨,这两年云姨跟果果相处的时间比他多得多,果果会留恋再正常不过。
    一方面,楚音有点吃云姨的醋,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长久以往下去果果会产生抑郁情绪。
    跟李瑞安聊天时他谈起这件事,李瑞安对宠物无感,表示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楚音正是苦恼之际,司立鹤的一条朋友圈引起他的注意。
    添加司立鹤后,他每天都会时不时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看看动态,可惜页面总是一片空白。
    有一次他不小心给封面点了个赞,也不知道司立鹤发现没有,焦虑了两天,他连解释的说辞都想好了,结果司立鹤压根就没过问。
    今晚他却出乎预料的刷出了一条半小时前发布的新动态。
    司立鹤转载了一篇公众号的文章。
    楚音在床上坐直了点进去,内容居然是一家新开不久名为lucky的狗狗幼儿园。
    专业的训犬师、超八百平的大草地、每天按照主人要求接送......楚音一条条看下去,简直完美地符合他的需求。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司立鹤是故意发给他看的,转念一想,司立鹤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看到呢?
    况且司立鹤只知道他养了狗,又怎么能钻到他脑子里研究他最近的烦恼?
    总不会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到这个程度吧?
    是他自作多情。
    公众号的末尾有联系电话,楚音把号码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打算明天详细咨询,接着又点开了和司立鹤停在好多天前的聊天页面,这样一个送到眼前可以和司立鹤联系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楚音怀揣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给司立鹤发信息,“你朋友圈转发的狗狗幼儿园,果果可以申请入园吗?[举手]”
    他发了一张果果的照片过去。
    司立鹤这一次不到十分钟就回复,“是我朋友开的,帮忙宣传,过几天我刚好要过去一趟,如果你有兴趣,带上你的小狗一起?”
    楚音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刚想答应,又担心跟司立鹤一起出现会惹来闲言闲语,一时两难。
    司立鹤似乎已经洞悉了他的顾虑,隔了几分钟又说:“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英国人。”
    既然是司立鹤留学时的好友,想必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这下楚音彻底打消了顾忌,他与司立鹤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与地点,高兴得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又抱住果果,“爸爸送你去上学好不好,我们果果要交新朋友了。”小小声的,似怕被人听见,“爸爸也交了新朋友,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司总,主动出击gogogo!
    第18章
    楚音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可这样的快乐在见到回家的丈夫时戛然而止。
    距离跟司立鹤约定的时间不到十二个小时,他没想到陈邵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一点点异常,在丈夫和他亲近时也未能拒绝。
    楚音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闹钟,早晨八点会准时唱歌提醒他该去赴约。
    他今晚本该有个好的睡眠,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的相见,但凌晨近一点,陈邵风却仍兴致高涨。
    楚音体力不支,又记着明天要早起,眼神放空盯着闹钟的耳朵看。
    他的出神引来陈邵风的不满,“想什么?”
    楚音眨眨眼,声音有点哑,“老公,我困了......”
    他每次不是闭着眼睛就是不给回应,只有被陈邵风逼急了才会出声,极少会在床上流露出这种娇态。
    陈邵风愣了下,在这一瞬间,他居然在庆幸跟楚音结了婚。
    楚音漂亮、听话、不找事,完美符合陈邵风对伴侣的要求标准,但人总是既要又要,如果楚音能再对他小意温柔些、关切惦念些,能时不时撒个娇、吃点飞醋,那就更好了。
    凌晨一点半,楚音终于得以入睡,他习惯性地背对着陈邵风,方才还朦胧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排斥,恨不得离身侧的男人越远越好,但丈夫的手臂横在了他的腰上,三两下又把他拖了过去。
    陈邵风亲他柔软的耳垂,“卡在你那里,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自己买。”
    听起来像是对他今夜表现的奖励——可他又不是出来卖的,不需要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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