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儿认真道:“我找人来读书,以后是让学生学习知识,以后为官为吏的。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一旦发现学院之中恋爱,第一次发现警告,若是不听劝解就男女一律做退学处理。”
    三年时间都等不了,不肯好好学习,还要在学府里面胡搞乱搞,那就都给我回家。
    “如此严苛?”
    “就这么严苛,以后为官,这些人面临的诱惑会更大,要处理棘手的事也更多。要是没有这份定力跟脑子,就全给我回家老老实实种地的种地,嫁人的嫁人去,我成全他们。”
    郑左生没办法地看了崔定一眼,心说你也劝劝啊,怎么都让我一个人输出?
    昀哥儿的性子谁不知道,大部分时候玩玩闹闹好说话得很,可有时候真想做一件事,除非能真正说服他,不然他是不会改的。
    崔定端坐在原地,老神在在,就算是看到了郑左生的求助眼神,也只是淡笑不语。
    好好,郑左生也算是看出来了,崔定是打定主意随昀哥儿去了。
    真也是奇了怪了,崔亭伯这样的人自成风骨,就算一路发配让他看开了一些东西,可怎么就这么……好听点就一直任由昀哥儿胡闹!
    之前他忙着学府的事,让崔亭伯教昀哥儿几天,据说昀哥儿天天早课迟到,每天都是溜溜达达随意散漫的过去。
    崔亭伯不罚他,还让他上课的时候吃点心!?
    好,你崔亭伯不管,那他也不管了。反正学府是他们两个一起挂名的,崔亭伯的名望也比他高。真出事了,崔亭伯都不急,他急什么。
    昀哥儿看女学员的事俩老头算是默认了,于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咱们这次还要明确‘吏’的事。”
    因为招收学员,总体是三年制,昀哥儿就是要培养出一批符合李氏施政需求的底层公务员。
    可问题是这个时代,吏不属于官。也就是说,你做了小吏,你就升迁无望了。
    那这样一来,很容易出现一件尴尬的事。
    那就是薄有家资的人,是不会把家中孩子送来四方学府的,到时候能来的就只剩下了那种普通且叮当穷,但又想要搏一把的乡民。
    这不是说不好,可问题是当所有的底层胥吏全是这个出身后,那也一定会有问题的。再则,如果小吏升迁无望,这些胥吏一开始就算想做个本本分分的人,后面也会忍不住开始贪。
    因为他们没有顾忌啊。
    升迁无望,一份工作又做得久了,渐渐就会忘记初心,就会忍不住用自己职责下的小权力最大限度地为难下面的百姓。
    这是人性,毫无办法的事。
    “四方学府出去的人,最开始虽然是做基层胥吏,但是每年年终总结,这些胥吏都会进行一次考核。在岗位上办事优异者,到时候还可以在四方学府中入学一到两年,而后升任为入品官员。”昀哥儿缓缓道。
    他要给吏一个上升的可能,这样四方学府才会真正吃香。对胥吏而言,相对也会有更大的前途跟顾忌。
    郑左生这一天下来,觉得他受到的刺激够多了,怎么昀哥儿的脑子里面都是这些离经叛道的事。
    他就不能好好地中规中矩地造反吗?
    不过依照目前的分田政策,以后李氏得罪的世家估计不少。但胥吏可为官,恐怕李家会得到一大批的底层‘公务员’的支持。
    昀哥儿念叨多了,郑左生都记住公务员这几个字了。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郑左生也摆烂了。
    昀哥儿嘿嘿一笑,“那就麻烦两位老先生辛苦辛苦了,明年开春咱们就正式招收学员。现在也快献俘还有距离过年也近了,刚好这时候两位老先生写点关于四方学府招生文章,要通俗易懂一点,到时候都发表在杂文且说报上,争取让汉阳郡的人都知道这事。”
    俩老头对视一眼,行礼道:“喏。”
    这事算是正式敲定。
    几天后,整个冀县可以说是热闹非凡,各种小摊小贩多了一堆一堆的,各个酒楼客栈都爆满了。
    就这,还是有其他县的一些大户或者是很多游侠什么的还是要陆续来。不图别的,他们就是来见证郡兵还有献俘仪式的。
    他们太需要了。
    自从道君皇帝起,凉州边境就糜烂得一塌糊涂。外族抢劫成性,他们死了多少人。最屈辱的还是天水府五县被占据,而在天水府中原梁国人,更是沦为次等人。只要是羌人,就可以随意让鞭打、抢劫他们。
    现在能被收回,这种激动、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刚好加上这两年在李氏父子得带领下日子也好过了,那就索性来个短期旅游好了。
    这天。
    一大早三班衙役就通知环卫工人清扫街道,然后就拉了警戒线。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就是军队入城的日子了。
    一直到中午。
    警戒线两旁早就有人挤满了人,大开的城门隔着一些距离,县民们率先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从远处奔来,而后就是马匹的嘶鸣之声。
    越近,他们仿佛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有些在微微颤抖似的。而在看到人影之后,早就在等着李复父子就示意立即奏起军歌。
    这也是昀哥儿搞出来的。
    军歌昀哥儿结合了一点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一首叫做《精忠报国》的歌曲,然后又找到骞珪来给他作词,捣鼓了好几天紧急排练出来的。要是效果好,那以后就做军歌了。
    整首军歌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型歌舞曲节奏更快一点,可关键要的就是节奏快,再配合郡兵入城的情景,这不氛围一下就衬托出来了。
    ——哒哒
    最前方是根据原先乡勇兵的传统,死去的同胞收敛入棺椁,而后棺椁先行。
    今日天公作美,天气不错,甚至有秋日少见的阳光照射下来。
    一具具的棺椁在平常往往一件有些让人胆战心惊也嫌弃晦气的事,可今日却变的尤为庄严。
    原本欢呼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激昂的音乐本来让人心潮澎湃,可不知道为什么,围观的县民在难忍激动,恨不得此刻自己就投身军伍而后上阵杀敌中,却又红了眼眶。
    “……天威卷地踏山河,万里羌人尽汉歌……”1
    棺椁之后,昀哥儿跟李复终于看到了其后的张玉、邓羌等人。比起几年前,邓羌脸上的稚嫩褪去的差不多了,最多说一声这员小将真年轻。
    看到了昀哥儿他们,张玉这些人即刻翻身下马喊道:“主公,此番出征不负使命,收天水府五县,杀羌人五千余人……”
    李复知道这会儿他该说话了,立即上前扶了张玉一下道:“好!诸位出发前我就说过,今年过年想在天水府过,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辛苦了。”
    而后就是封赏,这些是捷报传来之后,昀哥儿就拉着骞珪还有李复早就商量的。封赏后,就是献俘仪式,普通羌人都被捆绑着,一个个看起来跟待宰的羔羊一样。
    县衙。
    普通羌人献俘是彰显本次战争胜利,以及提高汉阳郡民众自豪感的。但这些俘虏还有一批是羌人的高官,这些人他们要是死在战场就算了,可要是活着被抓张玉等人自然不能随意处置,而是得交给昀哥儿跟李复来发落了。
    周严被死死捆绑着,一路来忍饥挨饿,整个人状况十分差。他附近还有不少有地位的羌人,但这群人中,他的地位确实是最高的。
    他是左羌的酋长,也是那天跟着马兰、米巴等人一起出城的人之一。
    想到这事,周严就懊恼,休屠不做人,那天运气还糟糕,而牵奉这人也是不做人的小人!
    米巴当时也是去找休屠要冬粮,谁知道休屠勃然大怒,狠狠骂了他,米巴这才恼怒要离开蠡县。
    之后米巴来找他,还跟他说他去找休屠之时,还看到了牵奉。还说牵奉的脸色也不好,怕也是有求休屠而没有得到答应,所有他们可以去说服牵奉一起走。
    当时牵奉还表现的很谦和,谁知道他们出城门倒霉的撞见梁人。本来他们人多势众,就算一时慌乱也能汇聚起人流跟梁人打一波的,不至于败的这么快。
    谁知道牵奉刚开始喊向他靠拢,然后再联合攻击梁人,不然一团散沙就容易被冲散后再分批被杀。
    周严还真信了。
    谁知道牵奉汇聚了羌人之后,压根没配合打梁人,而是第一个转身跑啊。他这一跑,所有羌人全没了战斗心,于是就朝城门跑,想躲回城里去。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左羌没跑掉,一路被抓着说是要献给他们的主公。
    周严愤恨地甩了下头,第一次踏进汉阳郡的县衙。
    他倒要看看,这个能收复天水府的李复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第108章 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人主
    郡守府衙早被昀哥儿做了改建,特别规划出了议事厅跟会议室,周严被带来的就是议事厅。
    ——吱呀
    议事厅的大门被两个身形庞大的无食使徒推开,被捆绑着的周严抬着头看去。
    整个议事厅的布置是典雅中带着几分严肃,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桌子四方都放置了椅子。
    这会儿稍微有点晚了,所以议事厅这边早早就点上了一簇簇的油灯。大约听到了动静,椅子上的人原本正在讨论什么,这一刻忽然戛然而止,在暖色又和谐的氛围下,他们下意识转过头来看。
    而在这些人身后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这些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官袍,目光投注过来的一瞬间,周严仿佛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轻蔑。或者说更像是这些人看他仿佛看到路边的一簇野草一般,没有特意地想要踩一脚,只是轻飘飘走过,对他并不在意。
    周严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他本来雄赳赳的气势有些萎靡。他忽然有种感觉,这里的梁人跟他以前杀过、见过的梁人似乎有些不同。
    他被推着走进去,其他羌人则是被压在了后面等着传唤。
    “你是左羌的酋长啊?”
    恍惚间,周严忽然听到一道还稍显稚嫩的嗓音。循着声音望去,他在一群红绿青官服之中看到了一个小孩。
    这小孩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灵动,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衣物,看着就是从小富贵乡里面长大的,没吃过苦。
    周严刚才一下被议事厅的氛围唬住了,这会儿看到这个小孩这么冒犯,顿时眉目皱起就喊道:“小儿无礼!”
    才喊了一句,张玉、谭德、邓羌几个人就冲了上前,两人按住他,一人直接给他打倒在地了。
    也幸亏除了姜光这些护卫外,张玉这些人是不允许带兵器进议事厅的,不然这周严要直接被他们给砍了。
    张玉几人怒目而视,怒道:“主公,此人不知礼仪,不如杀之而后快。”
    周严倒是想挣扎,但谭德他们的力气太大了。他挣扎之间,反而手臂压得像是要脱臼,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原来羌人的酋长是这个样子。”
    周严被压在地上,又听到那个孩子开口。这会儿他才惊愕地发现这议事厅的文官武将竟然是围着一个小孩子叫主公!
    那个主位之上的郡守大人却神色如常,似乎对这一切也早就习以为常。
    周严不解地死死凝着眉。
    统治着一支强兵并打败了黑水羌、左羌等羌人部落的人主,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小孩吗?
    他们是败在了一个小孩子的手中?
    绝不可能!
    周严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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