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国军队自西面破城而入,西面山脉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不是秘密,但山脉地区的布防是最为机密,若是不了解,则必损兵折将,必不可能攻进城里。
    而阿宁他们去的那乐坊,恰好便在羌国军队的包围中。
    我知布防图失窃。
    而我身边丢失的正是那张西面山脉的布防图尽管我那张是假的。
    偷布防图的,正是许年。
    阿宁被掳,与许年其实并无干系,她答应西域王偷布防图,也只是因为想让自己彻彻底底成为自由身。
    我与许年爆发了一场争吵,我放她走,前恩新怨也算一笔勾销。
    许年却问我:你的心上人,是皇后吗?
    我无法回答她。
    许年,就这么消失了。
    我与皇兄带领着天禧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但尽管天禧军队勇猛无比,想要彻底攻下这座以勇猛放肆闻名天下的国家也并非易事。
    阿宁还在姬广手里。
    皇兄不过三十岁,却因为太过挂念,鬓角生了华发,原本温润如玉的帝王,变得不苟言笑,母后更是为了救阿宁,让她的灵兽(指小狐 系统)离体,冒着猝死魂飞魄散的危险,消耗自己的精元,一直试图寻找阿宁。
    终于有一天,小狐联系上了阿宁的灵兽。
    原是许年救了她。
    我领了皇命,前往山脉寻找许年和阿宁的位置,却意外撞见许年被几个男人轮流凌辱。
    她浑身是伤,衣不蔽体,就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都被鲜血和泪水糊住。
    她睁不开眼,却认得我,听得见我说话。
    宇王殿下,是我对不住你。
    即使是这样的生死关头,许年想到的并不是让我救她,而是去追阿宁。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愧疚。
    明明犯下错的也不是许年,明明是她救了阿宁。
    她是被姬广欺骗的可怜人,从未真正伤害到天禧,我怎可对她的性命不管不问呢。
    阿宁受了重伤,生死攸关,而我和许年也昏迷了。
    梦境中,我不再是宇王,而是一个陌生时代的总裁,叫王宇。
    是阿宁的上司。
    我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告诉我,宇王殿下,若曲挽宁在梦境中选择了您,便可重生到她原来的世界,您也会一道前往。
    我知道,这是唯一让我与阿宁在一起,实现我的夙愿的机会。
    可阿宁,她愿意吗?
    阿宁是那样鲜活,在这个世界,她还是个孩子,承欢膝下。
    可为何她会弹奏古琴曲,把一首曲子演奏得如此怅然。
    见她泪水簌簌,似是片片碎玻璃,落满了我的心。
    我多想自私一些,贪婪一些,现实中不允,梦中我如何不能将她留在我的身边?
    阿宁在我的家里,教老六学习古琴,又时常会对着屋里的西湖图发呆。
    我知道,我留不住她,也不能留她。
    大概从那一日去而不复返,不辞而变,便注定了我们之间的结局。
    我怎能因一己私欲,强留她呢?
    她的孩子,她的爱人,还在这个世界等着她。
    我问她:挽宁,你想好了吗?
    失去记忆的她,顿时愣住,周遭如天旋地转。
    她说:师傅,我要回去。
    *
    我醒来第三天去看了许年。
    许年受伤很重,却也不致命,听闻随军的医师说,她这辈子再也做不了母亲。
    是那几个畜生弄的。
    身体上的伤总能恢复,但心灵上的伤,才最致死。
    许年本就是医者,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自从清醒过来,便没什么活下去的信念了,除了每日喝水吃药依然乖巧,饭菜却是不爱吃了。
    我推开房门,她的屋子里落了窗,未点蜡烛,即使是白天,也不过能朦朦胧胧见到人形。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床的一脚,身形瘦得可怜,听到动静,她才蔫巴巴开口: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吃,你们拿下去自己吃了吧。
    我不知为何,许年的声音曾经如小鹿一样灵动,如今怎会如此沙哑了。
    年妹子,是我。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见阿年在被子里抖了一抖。
    过了许久才道:宇王殿下,您醒了。
    屋里为何不开窗,不点灯?
    阿年习惯了黑暗了。
    我听着心一颤,在屋子里找火折子,找了半天却是没找着。
    宇王殿下,别找了,下人担心尖锐的,能打火的,都撤走了。
    怕她想不开。
    我轻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头日头正盛,虽是冰雪覆盖,但阳光依旧明媚灿烂。
    金色的阳光透过床帐照到许年的脸上,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
    永远亮晶晶的眼睛
    其中有一只,竟是失了神采。
    她自嘲地摸了摸自己:别看了,瞎了,很丑。
    我哽住,看着她憔悴的脸,到底是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来。
    年妹子,如今我残了一条臂膀,你瞎了一只眼,倒也登对。
    她早就习惯了我嘴皮子轻贱,喜欢说些逗弄人的话,面上也难得浮现了笑意:那宇王殿下,咱以后就是一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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