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外表是一种古老的灰黑色,在火光幽幽映射下,表面呈现出微微的光泽。
    粗壮的藤蔓沿着巨石从地底攀爬而出,将其紧紧包裹,似是想用巨石将阵眼死死堵住。
    但即使如此,也有一缕一缕的黑气从巨石与阵眼之间的缝隙中冒出,萦绕在四周。
    商秋枝仔细打量着藤蔓,的确发现它们有着明显的裂痕。
    “上一次我来看时,裂痕并没有今天多。”酆砚说。
    商秋枝抬头,对上酆砚晦涩的眼眸,“这是因为……天道崩坏?”
    酆砚沉默几秒,淡淡点头。
    “我之前曾和你提过,一百年前祸乱发生,阵眼上的藤蔓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巨石与轮回镜一样,同为天道所赐。轮回镜负责三界轮回,六道运转;巨石则负责镇守阴煞鬼气,稳定地府。”
    “巨石之下发生异变,藤蔓出现裂痕,很有可能是天道的能力无法再继续镇压阴煞鬼气而导致。”
    “一百年前,我曾取一半修为强行修复藤蔓,以此保证巨石镇压的稳固,一百年后,即使我重复当年的法子,怕是也无法达到当初的效果。”
    就算能够重新修复藤蔓,也只是暂时镇压。
    他要的是以绝后患,让三界得到长久的安稳。
    酆砚直直望着商秋枝,束束火焰跳动,洒下一道又一道闪烁的黄光。
    “如果真的有新神诞生继位天道,可以抢救这岌岌可危的三界,枝枝,我没有理由阻拦。”
    “所以,你同意让杜子仁成神?”商秋枝绕过巨石,站在酆砚跟前。
    “不。”酆砚轻轻眨了眨眼,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郑重,“我只同意天道认可的新神。”
    商秋枝偏过头,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天道在位上万年,三界一举一动皆在它眼中,即使如今的天道已是强弩之末,但它到底是天道。”
    “杜子仁想钻漏洞,以为只要率先成为新神,就可以继位天道。”说着,酆砚淡淡一笑,讽刺意味十足,“天道怎么可能同意?”
    新世界在阴阳两界劣迹斑斑,双手沾满冤孽和鲜血。
    作为新世界的幕后主使,杜子仁身上的账迟早要被天道清算。
    “得不到天道认可,即使他拿到神格成为新神,也顶多是个刚刚诞生的神明罢了。只要我在位一天,我依旧可以以酆都大帝的身份对其判刑。”
    他乃上古神明,天道所授的神祇,因为神位特殊,在位至今,他不靠信徒的信奉与香火,凭着职责获取功德,掌管地府一切。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陨落的原因之一。
    听见这话,商秋枝身形一顿,随后悠悠开口,“所以……”
    “杜子仁成神与否对你来说都达不成威胁,你只在意新神继位之前,天道崩坏导致的负面影响是否会祸乱三界。”
    酆砚唇角微扬,含着笑意说,“枝枝懂我。”
    “不管新神是否诞生,目前,最应该关注的是天道崩坏。”
    一百年前的惨案至今历历在目。
    人间祸乱不堪,华夏内外受敌,冤案不断。
    末法来临,大道无法运行,神明一位又一位陨落,地府不堪重压而受损,万鬼冲破十八层地狱去往人间。
    如果这一次惨案重现,再加上阵眼被破,即使新神继位稳定局面,在这段时间内,也会有无数冤案发生。
    这是身为酆都大帝的他所不能允许。
    商秋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地府来说,与其浪费兵力和杜子仁争斗,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天道崩坏一事上,做好防护措施。”
    “至少在新神继位之前,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没错。”酆砚点头应道。
    商秋枝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道崩坏后无力再阻拦杜子仁,让他成功继位,怎么办?”
    火焰燃烧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响着。
    酆砚身上穿了件黑色长袍、领口散乱,衣袖挽起,深色让他显得分外清绝沉冷。
    “没有如果。”
    他低垂着眸,轻掀眼皮,隐藏于昏暗灯光之下的双眸中,似乎藏着头野兽,仿佛随时准备出动。
    “如果有。”酆砚淡淡道,“我也不介意,审判天道。”
    瞧着酆砚锋利逼人的模样,商秋枝低笑一声,抬手揉了揉酆砚的脸颊。
    “没有如果。”她笑道。
    酆砚微微挑眉。
    商秋枝继续道,“我不会让杜子仁拿到神格,即使他因不受天道认可而无法继位,也对你构不成威胁。”
    她的神情平静,却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因为,我不允许。”
    酆砚身为酆都大帝,自然会以地府的角度去看待杜子仁成神这件事。
    但她是轮回镜镜灵。
    杜子仁满身冤孽、罪恶滔天,如果他拿到神格成为神明,暂不提是否继位天道,以杜子仁心狠手辣的性子,三界也将不得安宁。
    并且,杜子仁成神,对所有受到他迫害的生灵来说,极为不公。
    所以,她不允许。
    一道低沉的笑声从酆砚口中传来,像是深海之中蛊惑人心的海妖,嗓音低沉磁性,声声敲打商秋枝的心房。
    就见酆砚含着笑意,盛着火光的眼眸里,倒映着商秋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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