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李洛基,我现在趴在这儿任你摆弄,不过是因为我还需要对付刘宗。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就算我从前是你盆里一朵花、你菜地里一棵白菜,也是你自己把我连根拔出来扔到茅坑里。大丈夫扔就扔了,扔了以后就别和我爸似的管这管那。”
    腰上的力道松了松,半晌,他完全放开了她的腰,声音里带了警告:“你再说一遍。”
    林轻“刷”地一转头,对着黑暗里声音来的方向丝毫不让:“说就说了,老子怕你啊!李洛基,我现在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以后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所以,请你能滚多远滚多远,少在那装监护人……”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来,头发被人揪住,后脑被按住,几乎是同时,唇上一热,接着一疼。
    面前是无边的黑暗,连一点光都没给她。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吻,短暂到她还没来得及拼个鱼死网破,他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抱有与生俱来的敬畏。
    所以黑暗让她恐惧,黑暗让她听得清自己的心跳。
    那一次次的等待,那一次次的失望。
    那被埋藏在一段段夜不能寝下的少女心。
    她也曾穿上漂亮的裙子,只为换来心上人一个吻。
    那么卑微,那么期待,那么小心翼翼。
    梦想有一天,哥哥能看到她那在岁月里生了根、发了芽,却开不出花的心意。
    林轻咬了咬已经破了的嘴唇,凉飕飕地吐出两个字。
    脏,滚。
    打蛇打七寸,虐亚里士多德找牛顿。
    黑暗里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林轻想起来件事:“你当年怎么让刘宗答应做伪证的?”
    门外刚露出一点光,他的声音有点疲惫:“除了于二晴,我没收买任何人。”转而又带上些许嘲讽,“是他们自己选择背叛你。”
    说完摔门而去。
    林轻的手还被绑在沙发上。
    一片黑暗里,她一向不太好使的脑子反而清明了些。
    是,李洛基根本不需要收买刘宗。一个房间五个人,三个都指证林轻故意伤人,如果当时刘宗执意反对,必然会构成矛盾的口供。
    他要面对的将是没完没了的调查,和作伪证的危险。
    就算刘宗忽然英雄了一把,一向保守的仁慧也不会让他这棵独苗去逞英雄。
    林轻趴在沙发上。
    谢明邗,张紫婷,你们又是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送我进去?
    手腕麻木的时候,踹开门英雄救美的是夹着半包薯片的周桑桑。
    她满是油的手解开绑着林轻的领带,望着林轻的脸,愣了。
    林轻拿手背在唇上抹下来一块血痂,不在意到:“上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磕马桶上了。”说完抢过周桑桑手里的薯片,指着门口一堆说,“桑桑,帮我看看盒饭还在不在,饿死我了。”
    吃了饭的林轻又是一条好汉。
    又是一条好汉的林轻扛着包回到了舞蹈教室。
    尹俊希早就被请去排练了,林轻在李璐等人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中又举起剑练起来。
    这一练竟然练到了晚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兰台里已经没什么人,连周桑桑都走了。
    林轻扛着宝剑出去接了点水喝,回来的时候见着舞蹈教室外头站了一个人。
    他今天穿得很讲究,当然他平时穿得也很讲究,只是今天格外讲究。
    纯黑的皮质长大衣,袖口和领口的细节用金属修饰。大衣里面露出同色西装领带,看起来好像才从什么大会议上下来。
    看见林轻过来,他把电话收起来,脸上带了点笑意,连泪痣都离睫毛近了些。
    林轻把剑放下,又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仰头看见他头顶的监控设备,“刷”地出了手。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卸了他两只胳膊,而是伸进大衣里环住了他的腰。
    水杯掉在地上,水花溅在她挽起裤脚的小腿上。
    他身体僵硬不知所措,大约是32年来第一次这么僵。
    这个记录很快就被打破,因为林轻正抬起脸来,面不改色地说:“你敢不敢亲我?”
    ☆、第四十五章
    他什么也没说,只低头静静看她。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比较幸运,让人看上一眼就心潮澎湃,而如果他刚好也看你一眼,只会让你觉得心尖儿都颤了。
    这种幸运有个学名,叫长得好看。
    毕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新手,林轻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一稣,屈膝顶住他大腿,有点急了:“你亲不亲?不亲踢爆你。”
    他双手垂在体侧,不回抱,也不推开;泪痣随着面容微微倾斜,不靠近,也不远离。
    就好像她曾经最恨的那种情景。
    明明离得很近,明明只需要一个低头……
    她觉得有些没劲,“刷”地收了腿,把人一推,一手捞起墙边的剑,抬腿就走。
    走了两步,觉得有点憋屈,回头,发现他正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杯……
    扔了水杯以后又掏出酒精纸擦了擦手……
    等一切都收拾干净了,他才大步向林轻走来。
    抬起一只手,拉了她手腕。另一只手有些尴尬,半晌落在她脑后,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又慢慢顺着发丝滑到背上,在背上扶了扶,好似还是有些别扭,又蹭到了腰上。
    林轻感觉到腰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生怕他继续往下滑,赶紧出口制止:“别动了!你再往下摸摸试试?”
    话刚出口,他却已经低下来头。
    嘴唇冰冰凉凉,就这么落在她还有些汗湿的额头。
    “咣”的一声,这次是折磨了她一整天的宝剑扑在地上。
    额头上的触感骤然远离,林轻眼疾手快抓住他皮质大衣的衣襟:“别捡!”末了不满抬头,“就这样?”
    他眉眼略略一弯,嘴角微微一挑,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发现的得意,又低下头去。
    还是在老地方轻轻一碰。
    林轻捂着额头,莫名其妙抬起头,却见他一脸探寻地舔了舔唇,然后拉下她挡在额头上的手……
    在同一位置又亲第三下。
    这一次比前面两次持续得更长,腰上的手臂不自觉地收了收,把人又带回了大衣里。
    高档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的手是凉的,他的唇是凉的,他的胸口却是热的。
    由于身高关系,林轻只能从他的大衣领子里探出个头来,瞄了眼头顶,发现因为刚才这几步,他们已经走到了摄像头的死角。
    她竟是有些沮丧,抱怨道:“就这样?”
    当然不能就这样。
    他似是经过训练的警犬,低头又在她额上准确地啄了一口,啄完后还抿了抿唇,一副等待表扬的神情。
    林轻缓了好久,忽然问:“小黑,你看没看过一幅名画?”
    她弯腰捡起剑:“叫小鸡啄米图。”
    玻璃窗上映出舞蹈教室的水晶吊灯,林轻端着剑不厌其烦地切肉切肉再切肉。
    又剁了一场肉馅,她问老实坐在场边的那个:“小黑,我跳得好看吗?”
    点头,点头,神色庄重地点头。
    林轻“刷”地一剑指上他:“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形容女人姿势很多的。”
    他略一思索,声音淡淡;“婀娜多姿。”
    林轻一拍脑袋,再问:“我跳得婀娜多姿吗?”
    这一次他沉默了,半晌很斯文地摇了摇头。
    林轻颓废地扔了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你说,这看女人扭扭捏捏地拧来拧去有什么好?砍个人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吗?”
    王小黑默然,表示他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好。
    林轻和一截木头桩子也说不出什么来,叹了口气,捡起剑。
    刚要转身,却见他默默拨了电话:“我是王信宏,请接年会总导演。”
    林轻吓得剑都拿不住了,赶紧去抢他电话:“我的信宏大爷,这么大点事你就放过总导演吧。”
    电话抢过来了,却发现他表情有点不自然,一低头,发现手里的信宏beta压根没开机……
    林轻气得差点一剑砍了他的狗尾巴:“王小黑!你逗我呢?”
    王小黑目光游移不敢看她,余光里却有点恶作剧的小得意。
    他这么一躲,林轻火也发不出来,把手里的电话扔回给他,随口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他仍侧着头,目光没有收回来,老实答:“你在这里。”
    林轻“啊?”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有点不自在:“浪费了那么好的电话,平时都没人给你打电话啊……”
    这时想起他已经好几年没开过口,确实也没人会给他打电话。
    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那个王思语不找你嘛?”
    林轻问完这句,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赶紧挽回形象:“我就是随口一问,其实也不那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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