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 一只纸鹤忽然出现, 乐游执扇一扇,纸鹤化成灵气落到扇面上,变成了一行行字。
    师叔, 布苍真人决定即刻送我们入梦, 等我归来师叔应该已经离开了宗门。
    不知再见会是何种情况, 惟愿师叔求仁得仁, 阅尽美色,大道圆满。
    归月相信待师叔修为大成之时, 定有飞升之门开启。
    乐游看着扇面上短短几句话, 不禁笑了起来:
    “就这么几句话,一句不舍都没有,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催我走呢。”
    她说完便收起折扇, 那些字迹也随着折叠的扇面消失。
    乐游本该自莫空一事之后便离开宗门, 只是她的鲛珠还在路归月体内。
    鲛珠回来后, 又经历了净天瓶一事。
    其他事还好, 唯有路归月她始终无法放心, 这一拖再拖之下,不知不觉耽误到了今日。
    想必归月冒险选择禁术,也有这个原因在。
    否则她怎么会专程提醒她时机已到呢?
    想到这里乐游挥动着衣袍便与元化告辞:“元化师兄,我要走了,在含凤修到出窍以前,栖霞峰就拜托师兄撑腰了。”
    话中离别的意思太明显,元化有些意想不到:“你这是……要离开宗门了?”
    五百多年了,乐游从未离开过宗门,老一辈人几乎都忘了她是最自由散漫的那个。
    近日她先是恢复女身,接着又要离开宗门,从前的那个乐游似乎又活过来了。
    “甚好。”元化也为她开心,不过或许是因为养过两个元屏,面对突如其来的离别,他难免有些老父亲心态,忍不住要啰嗦几句:“你多年不曾外出,别忘了点盏魂灯。”
    “大可不必。”乐游回道:“来去自由,生死有命,往后我不会惦记你们,你们也不用惦记我。”
    元化来不及再开口,只见眼前霞光一闪,乐游已经离开了丹峰。
    她说走就走,一应杂事一样也没管,元化便传信给了宗主。
    闲听正在主峰的山头打坐,接到传信后便画了个水镜。
    南海边的一处礁石上,乐游纵身跃入大海,巨大的银色鱼尾反射出七彩光芒,在海面上拍打出自由的浪花。
    “果然是这里。”闲听想起五百年前的事,不知是怀念还是遗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时的闲听和莫空一样,是那一辈人中的佼佼者,他们一同拜入归来神君坐下,前途不可限量。
    “莫空师兄,你在想什么?空字剑吗?”
    这空字剑是莫空拜师前就得到的剑法,威力不俗,几个师兄弟都知道。闲听同他一起练剑时,见他忽然停下对着南方发呆,才会这么问。
    “不是。”莫空依旧出神地望着南方,否定了他的猜测:“我只是忽然想起乐游,她说想去最神秘的南海。可是又忘了她为什么想去。”
    “恭喜师兄,看来是空字剑又有进步。”
    莫空无喜无悲,闲听满是喜悦,而小鲛人乐游却十分生气地控诉主人,只说去南海的理由很重要,却不肯再说一遍。
    直到今天已经有了五百年见闻的闲听再回忆起这一幕,才知道为何莫空连理由都忘了,还记得要去南海,而乐游当时又为何生气。
    因为深不可测的南海底下有鲛人专属的真心石,若是哪位鲛人遇到了两心相知的人,便能在这石头上见到二人的影子。
    而此刻的乐游已经到了她最向往的地方。
    她最熟悉的深蓝色海域里,一块火红的巨石正摆在面前。
    乐游脖子上的鳃快速开合,手捂着眼睛不让一滴泪流出来,嘴角极力地微笑。
    巨石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莫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乐游当然知道这石头上很大可能是什么都没有的。
    只不过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从石头上看到如今的莫空是什么模样,在哪个地方,做什么事。
    奇迹没有发生,乐游还是竭力忍住悲伤,好像若是此刻哭泣,就是承认失败,承认莫空已经消失。
    她捏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弟子剑,从中汲取力量抛开悲伤,重新充满希望地踏上征程。
    真心石寻不到的人,真心定然能寻到。
    与此同时,路归月与东千风也踏入了布苍的梦境。
    布苍肤色偏棕,平日里顶着两个比肤色还深的黑眼圈,总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事实上,入睡对他而言确实再容易不过。
    “来!”
    一切准备就绪,布苍猛灌一壶酒,大喝一声便就地盘腿入睡。
    路归月与东千风顺着神识指引踏入梦境,一片纯白空间的一角,布苍的神识正压制着一堆黑雾。
    她拿出转梦丹,布苍便如以往一样放开了对噩梦的钳制。
    粉色的丹丸被纯净的水灵气化开,变成一片粉色的雾,两色的雾像两头野兽,不一会儿就撕咬在一起。
    元屏练的丹药确实神奇,粉色的雾气与诅咒一时间居然势均力敌。
    风月二人对视一眼,化作流光直接投入了黑色梦境里。
    在粉色的雾气影响下,这些噩梦一个个都已经单独分开。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梦境里找到离鬼界最近的地方。
    路归月也是进来之后才知道布苍为什么无法解除诅咒。
    这噩梦与布苍有名正言顺的因果关系是其一,其二则是这诅咒之力竟然来源于万年前。
    那时的天地间邪气肆虐,天道不稳,这诅咒能从那时一直遗留到现在,想要强行破解,恐怕不可能。
    两人进来后就到了一条昏暗的街道上,地面满是陈旧的血迹,街道两边是形状各异的破屋。
    数不清的破屋杂乱地堆在两边,门窗大开。
    每一间大大小小的屋里都上演着不同的噩梦.
    被活剐的,被撕碎的,被凌迟的……
    布苍在这些房间里以各种方式惨死,而凶手永远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女修。
    梦中的景象堪称一步一地狱,在这里走过几步,路归月都忍不住为布苍赞叹。
    被这样的力量时时刻刻恐吓,布苍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不曾影响修炼。
    他这意志一点也不比那些千锤百炼的金石差。
    “你感觉到了吗?”东千风反手执剑,与路归月背靠着背打量周围。
    “嗯,很重的寒气。”路归月也拿着苍云警戒起来。
    感受到这恶寒直逼骨髓,即便周围什么都没有,二人还是快速出剑,砍向虚空。
    啊!
    耳边响起的是一声尖利扭曲的惨叫。
    他们明明是朝两个方向出剑,最终剑尖却抵在一起。
    此时两剑相抵处发出了猩红的光,突然大盛的光将两人的身形都扭曲成波浪。
    路归月看着东千风的身形变得像摇摆的水草,赶忙扯下发带将两人的手腕绑在一处。
    下一秒就有两股吸力袭来,在发带的帮助下,两人都进了同一边。
    被怪力拉到新的地方后,两人都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就有一把巨斧从天而降。
    巨斧劈过来的速度比光还快,路归月一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准备躲开。
    她不敢小瞧飞来的斧头,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极致,每一丝灵气都利用起来。
    但是她跑不动。
    路归月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刚刚那个唯一的机会,她能动的话,一定能险而又险地避开斧刃。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然而这里是对方的主场,她变成了提线木偶。
    他们刚刚还是噩梦的旁观者,现在已经变成了噩梦里的受害人。
    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几十个想法都以失败告终,胸腔里这颗新生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慌。
    眼看着利斧已经飞到眼前,路归月只能稳住心底那丝畏惧沉稳地等着它劈下来。
    咻——
    就在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时,利斧突然停留,就贴着她的额头,但凡再晚半刻,就能把她的脑袋一分为二。
    额头上的触感如此真实,她之前见到的各种被虐杀的画面历历在目。
    而这把利斧居然不杀他们?
    路归月疑惑之时,它忽然消失了。
    紧接着天上又一把巨斧飞来,同样是迅如闪电。
    咻——
    它划破长空又在斧刃与她接触时忽然停留。
    路归月明白了,这噩梦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制造恐惧。
    就像现在,她明知这利斧不会砍死她,但是每次飞来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恐惧。
    在恐惧最盛的时候,她又忽然平安了。
    等她放松心神,又会迎来下一个轮回。
    最关键的是,不知哪一次,这斧子会真的劈开她。
    只要是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本能地产生害怕,如果心志不坚,久而久之就会怀疑和退缩。
    反应到现实里,就会产生心魔。
    这才是噩梦的真实目的,在他们心中种下种子,被自己亲手培养成心魔,从此万劫不复。
    正如路归月所想,这一次她依然被定在原地,而飞来的巨斧没有停留。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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