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明明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现在怎么好意思说我想你出轨?”
    江衍鹤漫不经心地笑着,他就这样享受着她被激怒的模样。
    两人都听见了走廊里有三三两两的说话声,大概是助理们上来拿需要的报表文件。
    “帮我带一份,打印机里我准备好了——”
    “这些之前开会的时候股东都过目了,今天应该不用拿。”
    这层全是总裁办公室,只有电梯那里有一小块助理隔间,罗彬和他带的人在使用。
    礼汀不由得降低了音量,用只有江衍鹤听到的语气。
    “像你这样坏的男人,朝三暮四,我一走你就在外面鬼混,家都不知道回一次。”
    她说着有些恼,又及时纠正了自己的失态:“是不是那些女人给你留着电话,你就都来者不拒。”
    “你没偷看我吗。”
    江衍鹤促狭反问:“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近的生活,多么清寡单调吗?”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今天公司年会,知道我刚才待在公司里?”
    他老是这样,三言两句就点出她的窘迫与慌张。
    礼汀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唇瓣,实在忍无可忍,她手指揪着对方后颈的黑发,用唇封住了他的唇。
    她生涩又主动。
    礼汀把他漫不经心,却一阵见血地话语,悉数封进吻里。
    男人一顿,很快便开始回吻她。
    他享受着她的主动,安然闭上眼睛。
    两人分开了太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应该干柴烈火,场景也符合,可是深刻的感情却让氛围变得十分缱绻。
    “不要找别人,我回来了。”
    她摸他的裤兜,明知道他身上没有烟味,也想检查他有没有抽烟,一副当家做主的架势。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绑了,不让我看看你?”
    他任由她上下其手,微抬起头静静笑着。
    男人已经沉稳了不少,虽然也会为了她陷入偏激,相携了这么多年,他的桀骜在对她的爱里,变成了纵容。
    他裤兜里的确没有烟,但是揣着打火机。
    礼汀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烟。
    她从他腿上滑下来,靠着对方的膝盖点燃,长长的鱼尾闪钻裙摆拖了一地,耀眼生辉的模样。
    “别看了,老实交代吧,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和谁暧昧?”
    礼汀懒洋洋地斜倚着他,她点烟的动作不太熟练,但是吐烟雾却很性感也不会被呛到。
    她对着他的脖颈,悠然吐出一口烟雾。
    黑暗里,感官放大了无数倍,像羽毛一样扫在他的脖颈上。
    丝丝缕缕地周围延展。
    男人额角终于浮出了几丝青筋。
    他的确在隐忍,但是承认他为他的恋人动情,并不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没人。”
    他有轻微的不悦,对她会用烟来撩拨他这回事感到不悦:“解开。”
    见礼汀没反应,他又半命令性质地说:“你解不解开。”
    “哥哥,凶什么?”
    礼汀的手指从他的耳朵滑过。
    短暂的朦胧之后,他终于看清了倚靠着他的膝盖,坐在他脚边的礼汀。
    她没时间把头发盘起来。
    漆黑的长发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呈现珠光般的红色,就像传说中人鱼公主的红发。
    之前她抛下来的,有定位器的钻石耳坠,被她很乖地戴在了耳朵上。
    两块小小的汀湖,在她粉红的脸颊旁熠熠生辉。
    洁白的蝴蝶骨露在外面,显得伶仃细瘦,很小一捧雪堆。
    她鱼尾的裙摆朝着门边,仿佛随时都做好逃走的准备。
    只要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她就再也不会争取他了,匆匆忙忙地跳下楼梯,把水晶鞋遗留在他的办公室里。
    他又必须要拿着鞋,等啊等,盼啊盼,找遍全城。
    最后漫不经心地来到她家楼下,帮她惩罚贪心的姐妹和后妈,才能换得蒙尘明珠片刻的垂怜。
    “宝宝不和我讲讲在出去的经历吗?”
    他的目光锁住坐在脚边依偎着的她。
    江衍鹤知道他的小鸟回来了,在春天之前,甚至还把他绑起来,手段幼稚又坦率。
    他非常有耐心,雪地里使用捕鸟方法的人,终于变成了他。
    一地都是诱饵。
    礼汀岌岌可危的理智和乖戾,终于彻底崩塌了。
    她扇动着瘦而细弱的翅膀,在雪地里扑棱了好久。
    终于选择了最适合的角落,向着他散落下来的诱饵俯冲了过来。
    黑夜给他们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没表现给她看到,但是已经变成了一团融化冬天的活火。
    他不能把她吓跑了。
    他压住喘息,他要等她主动,主动交代这段时间在外面忍饥挨饿,交代他的不舍。
    “我走了很多路,会坐在圣詹姆斯公园,给路过的每一只天鹅起名,有翠绿色的鹦鹉停在我的手边,叫着beauty,让我匀点鸽食给她,桥上可以看到伦敦眼,午后喷泉的光影里,有一抹彩虹长久地栖息在湖面上。”
    “我做什么事,哪怕拿起橱窗里的一个甜甜圈,我都在想着一个人,寻思着要不要带一个双份——哪怕风吹过来敲打门扉,我都会假设是不是他来寻我,会忐忑妆容是不是没有晕染。他会在什么时候来找到我呢,我记得我手机丢失,护照和身份证明什么的都不见了,惶恐中赶往警局,他就在里面等我,我记得我改名换性,隔着四五年的岁月洪流,他也在湖边一眼就认出了我......”
    “可是这次,我在外面呆了很久,我去cradle walk看着远处在雨中静默的罂粟花和金盏花茎,坐飞机到科莫,瓦伦纳码头到贝拉焦码头的紫红夹竹桃,一支都没有开,我没有任何景物可以欣赏。我只是在想,所以那个在暴雨天开着直升机,孤身前往斯里南卡岛寻找我的那个人,他怎么老是不来,我等了又等,很孤寂地在水面徘徊。”
    “一个月后,冬天更为寒冷了,我坐火车去码头过新年,遥遥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那里没有雨,也没有雪,只有终年无法消散的烟雾,波光粼粼的湖泊,也没有另一个人抱我过桥,在回家时,我看到了那个关于我的博物馆。”
    “他把价值连城的物品,精心保养着,供奉起来,用雪亮的灯光照射在它们头顶。可我呢,那天我在下山的时候穿高跟鞋扭伤了脚踝,歪在锋利的石头上,割破了膝盖,我一点都不坚强,过得也一点都不好——我一直都那个人来找我,可他一直都不来。”
    四年里,在战火里来去,也面不改色的人,终于还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委屈掉眼泪了。
    “我习惯你的主动了,你不主动我就好不安,明知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每天都在酒店等你,走廊一点脚步声,我就认定是你来了,很害羞地想着什么姿势比较好看,迎接你进来。看那些工具书的时候,会一遍遍望着你公司的方向,可是雪下得很大,他们都撑着伞,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待在某一个人的伞下,我也不知道你会用什么颜色的伞。”
    “于是我到公司楼下找你,每天出门前都会做一些伪装,我很害怕你会和别人暧昧,害怕不合时宜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打扰到你——我图什么呢,江衍鹤,你告诉我,我图什么呢。”
    对面也是一栋摩天大楼,远处广场的霓虹搭在楼房上,潋滟的光影一寸寸掠过两人的房间。
    他看到她眼底暗哑的薄红,显然是为了他。
    她小小的掌心在他膝盖上,晕出一块热烫的濡湿。
    她在难过。
    她在笼边停留了很久,可是那个人再也没有招呼她进来的意思。
    让她不确定里面,他每天换上的水和食物,是不是给他准备的。
    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他每次出门,小鸟的视线都会牢牢锁住他,观察他的举止。
    恋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猜心。
    她在意大利好不容易被那栋关于她的博物馆感动,回国却不敢回到他的身边,还是只能从头开始,从旁试探。
    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两人单独在房间里相处,刚上大学,踩着一点青春期的尾巴。
    礼汀的肺不太好,有一些过度呼吸,情绪激动了就会缺氧,第一次被他捂住口鼻拯救的时候,她浑然已经忘却了和他之间的距离,那天他的影子在地毯上和她交叠在一处。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些微凉,和她的唇齿相互触碰,她能铭记在心尖一辈子。
    那时候她太喜欢江衍鹤了,几乎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一样爱着,天之骄子和她总是不同的。
    她骨子里敬慕他又想找他的麻烦,让他留意她,关心她。
    她勾引得很失败。
    失败透顶。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江衍鹤心底那个人是她,所以她不用勾引。
    她没办法私有火山,火山也会来就她。
    就像现在一样。
    在她小声说完这段时间的委屈。
    男人刚才的悸动变成了过去式。
    他有耐心极了,对她说:“冷吗?”
    他的嗓音很低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她像小猫一样跳进她的怀里。
    事实上,礼汀的确这么做了。
    她把燃烧殆尽地烟头放进烟灰缸里,
    “咕咚——”
    捧着杯子,仰头喝了口水,顺便在他的水杯上留下了唇印。
    她真的太喜欢他了,只想在这个人身边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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